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籃球

人們拒絕瞭解和思考,因為不願喪失大眾認同帶來的溫暖和安全

  • 由 澎湃線上 發表于 籃球
  • 2022-08-26
簡介艾倫·雅各布斯的《喧譁的大多數》就精準嵌入了網際網路時代對“思考”這一命題的認知動盪,意圖告訴我們,當群體的價值觀輸出忽略甚至淹沒了個體的聲音,歸屬感成為人與人之間彼此劃界的武器,我們便更需要獲得思考的意志,突出社交媒體叢集遍佈、輿論洪流的

杜蓄是什麼意思

人們拒絕瞭解和思考,因為不願喪失大眾認同帶來的溫暖和安全

當一個熱點事件出現,硝煙四起的輿論場最不缺的現象即是情緒先行、抱團站隊繼而擠壓相斥意見的話語權。對立的意見往往引發的是語言暴力的衝突和尋找陣營的庇護而不是正常的溝通與辯論。這種模式下,傾聽與包容不復存在,於是平等智性的交流就失去了生存空間 。

但歸根結底,以上種種衝突最根本的問題在於,很少有人願意獨立思考。思想惰性和尋求認同的本能在如今的網路生態下被放大,一個熟悉的圈子帶來的庇護似乎比獨立思考來得安全又省事。弱思考力消減了產生“真正對話”的可能性,而抱團站隊導致的認知偏見與集體狂熱又加重了輿論環境對個體思考力的侵蝕,一個戾氣翻滾的閉環應運而生。

艾倫·雅各布斯的《喧譁的大多數》就精準嵌入了網際網路時代對“思考”這一命題的認知動盪,意圖告訴我們,當群體的價值觀輸出忽略甚至淹沒了個體的聲音,歸屬感成為人與人之間彼此劃界的武器,我們便更需要獲得思考的意志,突出社交媒體叢集遍佈、輿論洪流的重圍,坦然面對一個圈子的拉攏或厭棄,以至恢復具有思考力的精神生活。

心理學大師丹尼爾·卡尼曼將他對認知偏差畢生的研究成果融入了著作《思考,快與慢》中。他提到,在我們的思維裝置中,有相當一部分,也就是產生直覺的那一部分,“並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年齡的增長可能會起到一些作用,但除此之外,我們能做的不多。現如今我的直覺思維還總是讓我陷入過度的自信、極端的推測和預估的偏差中,就像我在研究這些問題之前所表現的那樣”。這顯然不是什麼鼓舞人心的話。

我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比偉大的丹尼爾·卡尼曼要樂觀一些,可能我有些自以為是了,不過,我確實相信,我們還是有辦法去理解和改善自己在思考中存在的問題的,雖然這些方法尚處於探索之中。近些年,我們可能過於關注思考的科學性,忽視了思考的藝術性。有些人文傳統,儘管很古老,卻可以幫助我們對“思考”本身進行思考,從而讓我們更善於思考。

在我看來,我們需要解決的最根本的問題,是如何獲得思考的意志——我們總在堅定地逃避思考,併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沒有幾個人想要真正思考,思考讓我們負累,思考使我們厭倦,思考會迫使我們遠離熟悉舒適的習慣,思考會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復雜。在與欽佩、喜愛或想要追隨的人交往時,思考會使我們與對方產生分歧,或者至少使彼此的關係撲朔迷離。因此,誰還會想要思考呢?

人們拒絕瞭解和思考,因為不願喪失大眾認同帶來的溫暖和安全

圖源:《死亡詩社》

何況,就像卡尼曼在他著作的書名中指出的那樣,自覺的思考,是“慢”的思考。常用專案管理軟體Basecamp的開發者賈森·弗裡德曾提到他在一個會議中聽報告的經歷,他說自己不喜歡這個報告,不贊同發言者的觀點,因此越聽情緒越激憤。報告終於結束了,他衝向發言者,開始表達自己的想法。發言者聽完後,只說了一句話:“請給它5分鐘的時間。”

聽到發言者的話,弗裡德吃了一驚,接著意識到了自己所犯的錯誤。報告開始沒多久,弗裡德就已經停止了傾聽:他聽到了一些自己不同意的觀點,立即進入了反駁模式,而在反駁模式中,傾聽已不復存在。當傾聽停止時,思考也就停止了。進入反駁模式意味著你已經完成了所有你需要做的思考,無須更多資訊反饋。

弗裡德對這位發言人的話印象深刻,後來就將“給它5分鐘”作為自己的座右銘。我們也應該這樣做。不過在此之前,或許應當反思一下我們的資訊加工習慣,也就是我們獲取、傳遞和迴應資訊的方式(主要是在網路上)是不是讓我們很難花時間去思考?我所瞭解的社交媒體,都不會在資訊回覆方面設定強制性的等待時間。儘管谷歌郵箱設定了郵件傳送前的“確認時限”,你可以在此期間改變主意“取消傳送”,卻不過僅有30秒而已(如果是24個鐘頭,或許效果會更好些)。

你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嗎?或者只是在責怪社交媒體?也許是吧。不過,當我讀到弗裡德的故事時,我突然意識到,我也會經常不知不覺地進入反駁模式——而且往往是對一個話題越感興趣,就越有可能屈服於這種誘惑。我相當明瞭這種感受,當我因為網上的一些言論而出離憤怒時,我雙手顫抖,忍不住馬上敲打鍵盤,進行反駁和回擊,其中有很多推文都是我希望能被撤回的,事實上,我也的確刪掉了很多推文,但它們已經傷害到了別人,或者損害了我冷靜理智的名聲。我對自己說,如果我早先意識到了這一點,我就不會把它們發出去了。可惜我還是免不了跟著感覺走,隨著社交媒體的流量速度勇往直前。

或許你堅信自己不會像我一樣,不過在全然摒除這種可能性之前,為什麼不“給它5分鐘”呢?

如果你想要思考,那麼你就要儘量消減“尋求認同的本能”

總有這樣的時候,你可以稱之為巧合,或者命中註定,你讀到的內容剛好滿足所需。幾個月前,當我認真評估自己在網上,特別是在社交媒體上所花費的時間時,就恰好讀到了兩位睿智的作家——瑪麗蓮·羅賓遜和T。 S。艾略特的文章。

羅賓遜在1994年的文章《清教徒與正經人》中,就很多人對清教徒(這個詞現在說出來可能更多是一種侮辱)的輕蔑態度提出了質疑,並對清教徒所持有的想法以及他們為什麼會持有這些想法給予了更為充分和準確的闡述。在寫作文章中,她發現:“我們談論和評價清教徒的方式,恰恰展現了我們眼中清教徒的重要特徵。”也就是說,人們在談論清教徒時所持有的態度,正吻合了我們貼給清教徒的標籤——僵化死板,思想狹隘,憤世嫉俗。

為什麼會這樣呢?人們為什麼會以如此“清教徒”的方式來對待清教徒?“原因很簡單,”羅賓遜寫道,“我們總是有一種集體性狂熱,想要貶損一件我們並不完全瞭解的事物,只因為我們知道這是被社會所認可的。這種認知讓我們樂在其中,對清教徒的評價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也就是說,我們之所以指責清教徒,是因為我們知道我們交談的物件對清教徒群體持有與我們相同的觀點,而且很樂意聽我們提起這個話題。至於我們所說的話與清教徒實際的行為和信仰是否真的有關,這並不重要。用什麼詞都沒關係,也不具備任何效力,它倒更像是一句加入某個組織或俱樂部的暗語。

羅賓遜進一步評論,這種現象“展示了輿論是如何有效阻止人們對某一話題提出質疑的”,這真是一語中的。當某種言論對我加入一個群體的效用越明顯時,我就越不願意去評估自己表述的合理性。那些喜歡指責他人是清教徒的人,對清教徒實際上的樣子知之甚少,他們不過是不願意動腦筋去思考罷了。

羅賓遜的分析相當精準,更可貴的是,這篇文章發表在網際網路攻陷各種文化形態之前。既然思考會剝奪人們“持有大眾認同的觀點時所感受到的愉悅”,我們為什麼還要去思考呢?何況在如今的網路大環境下,到處都是點贊、愛豆、粉絲和朋友圈,想要了解社會對某種觀點的認同感,是再迅速、再容易不過的事了。羅賓遜在文章結尾處寫下了發人深省的句子,她認為在這種環境下,“接受未經權威證實的觀點,會使人們深受一知半解之害”。這不是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有意或蓄意杜絕異端的社會里(雖然在某種程度上的確如此),“而是源於人們強烈尋求認同的本能”。如果你想要思考,那麼你將不得不盡量消減這種“尋求認同的本能”。不過考慮到這種本能的強大威力,我親愛的讀者,你大概是不會願意給自己找這種麻煩的。

這種尋求認同的本能在我們這個時代被放大和強化,因為我們每天都被淹沒在瘋狂的資訊洪流中,儘管這些資訊往往是無稽之談。再次重申,這並非什麼新鮮事。艾略特在差不多一個世紀之前就描述了這樣一種現象,當時他以為這是19世紀所特有的:“當有那麼多事情需要了解的時候,當同樣的詞在這麼多知識領域中被賦予了不同含義的時候,當每個人都對很多事情一知半解的時候,誰都很難判斷他是否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在這種情況下,請讓我把重點放在艾略特的結論上——“當我們不知道,或者當我們知道得還不夠多的時候,我們總是傾向於以情感來代替思考”。

對於我們身處的時代,艾略特做出了比我們這些當代人更為敏銳的論斷,而且令人不安的是,他的言論與羅賓遜的分析相當一致。人們不願意瞭解和思考某些事情,因為他們不願喪失“持有大眾認同的觀點時所感受到的愉悅”。當他們尋求認同的本能得到滿足時,會欣喜若狂;受到打壓時,則會感到異常憤怒。社會聯結透過情感共享得以加強,而情感共享又激發了社會聯結,這是一個將反思排斥在外的思考閉環。羅賓遜和艾略特的言論對如今網路生活持久強力的影響做了詳盡的解釋,但我越來越覺得,它們對“線下生活”也同樣適用。

任何聲稱自己不受這種力量影響的人都是在自欺欺人。人類天生就是無法對所處社會圈子的異動和節奏絕緣的物種。對我們大多數人來說,問題只在於我們是不是曾有過那麼一絲不願隨波逐流的意志力。任何一位真正想要思考的人,都必須培養一些策略,讓自己能夠辨別任何可能存在的社會壓力,讓自己能夠坦然面對社會圈子的拉攏和厭棄。想要思考,就必須練習忍耐,壓制恐懼。

真正健康的群體對思考和質疑都是持開放態度的

在喬納森·海特2012年的著作《正義之心》中,他試圖探究我們為什麼會持有不同的見解,尤其是在(但不僅僅是在)政治和宗教領域;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知道人們為什麼很難關注到那些與自己意見相左,卻同樣聰明智慧、舉止正派的人。

人們拒絕瞭解和思考,因為不願喪失大眾認同帶來的溫暖和安全

作者: [美] 喬納森·海特

出版社: 浙江人民出版社

副標題: 為什麼人們總是堅持“我對你錯”

原作名: The Righteous Mind:Why Good People Are Divided by Politics and Religion

譯者: 舒明月 / 胡曉旭

出版年: 2014-5-1

海特的核心觀點是:“在思考中,直覺位居第一,推理在直覺之後。道德上的直覺總是自動自發地產生,而完整的推理則很難有機會發揮作用,而且往往是來自那些最初的直覺。”因此我們在“道德層面的討論”,“大多是事後空無一物的編造,只為了迎合一個或多個直覺目標”。

海特談論得比較多的,是我們的“道德直覺”帶來的兩大影響:它們會聯結人們的思想,它們也會矇蔽人們的雙眼。“人們組合成各個政治群體,分享著各自的道德信仰。不過,一旦他們形成了某一特定的道德信仰,就會對其他的道德信仰視而不見。”“‘道德矩陣’將人們聯結在一起,卻也使他們對其他矩陣的團結性,甚至存在本身都視而不見。”

但是,我們最初的道德直覺,以及對我們的道德生活起決定性作用的直覺是從何而來的呢?海特為這種現象提供了一個解釋,他認為人們對新觀點的不同態度是寫在基因裡的:有些人天生傾向於接納新事物,有些人則對新事物充滿了恐懼和排斥。但這似乎無法解釋一切,尤其是那些改變了自己想法的人:一個做出重大思想轉變的人,一生中肯定接觸過不止一個新想法,但還是會拒絕或忽視其中的大多數。所以問題是:到底是什麼因素促使了“道德矩陣”的形成,使之成為人們評判萬事萬物的標準?

1944年11月,C。 S。 劉易斯在倫敦國王學院發表紀念演說,他提醒聽眾們關注現實狀況,提出在每一個社會機構中,都存在一個與正式機構平行的“次等或不成文的體系”,即“內環”。牧師並不總是教堂裡最有影響力的人,老闆也不一定是工作場所中最具權威性的人。有時候,那些沒有正式頭銜或官方權威的人,恰恰是決定了組織工作方式的人,是他們形成了組織的“內環”。

他宣稱:

“我相信,所有人在人生中的某些特定時期,或者從出生到死亡,都存在著一個決定性的因素,就是對‘內環’歸屬感的渴望和被‘內環’排斥的恐懼。”年輕人需要了解這種渴望,因為“在所有激情和慾望中,對‘內環’的渴望也許會讓一個還不太壞的人做出很壞的事”。

“內環”的腐蝕力和影響力非常深遠強大,因為它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邪惡的,或者說它其實從來就沒有宣揚過自己的存在。基於這些理由,劉易斯在國王學院的演講中向聽眾們做出了“預言”:

“你們十有八九都會遇到一些可能導致惡行的選擇,而它的到來是那樣悄無聲息……趁著一杯酒或一杯咖啡下肚,它會將自己偽裝成一件瑣事,或是玩笑之間的無聊言語……顯露出一些蛛絲馬跡。”當選擇到來時,“你會被它吸引,這並非是因為你渴望獲利或貪圖安逸,而僅僅是因為在那一刻,當溫暖的杯子如此靠近你的嘴唇時,你再也無法忍受回到‘外部’冰冷世界中的痛苦”。那些“還不太壞”的人正是以這種微妙的方式捲入了“壞事”之中,而壞事做多了,也就成為品行惡劣的人了。

我認為,我們的“道德矩陣”就是這樣形成的:我們偶然遇到一個群體,碰巧當時對我們具有極大的吸引力,於是就產生了歸屬於這個群體的不可抗拒的願望。這可能源於一種寫在我們基因裡的傾向,但這種傾向的啟用,卻似乎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我們恰巧在什麼時間遇到了一群怎樣的人。這其實很偶然,甚至有些可怕:如果我們遇到了一群有吸引力、有意思的人,卻持有與我們截然不同的觀點,那麼我們可能也會完全認同他們的觀點。

當然,我並沒有比海特闡釋得更多。我聲稱人們會被對他們有吸引力之人的想法所吸引,這種說法很可能會遭到指責,但從整體層面討論某事時,總是很難深入闡釋。對有些人來說,新鮮人群的吸引力在於他們看起來很聰明,或是富有、美麗。對於其他一些人來說,新鮮人群的吸引力在於,無論是在社交、宗教、還是政治上,這些人都持有與他們所厭惡的原生家庭完全不同的觀點。

人們拒絕瞭解和思考,因為不願喪失大眾認同帶來的溫暖和安全

圖源:《殺死伊芙》

無論是上述哪種情況,一旦我們受到吸引並獲准進入,一旦我們成為小圈子的成員,我們就會以事後合理化的方式維護我們的地位,明確我們的群體認同感,而且同樣重要的是,我們接下來會試著分辨出那些“圈外人”,那些不屬於我們這個小圈子的人(這是下一章的主題)。值得注意的是,就像谷歌工程師埃弗裡·佩納潤所說,聰明人之所以聰明,原因之一是他們善於對自己的言行做出合理的解釋:“聰明人會遇到一個問題,尤其是當他們身處規模較大的群體中時:他們需要具備對任何事情做出令人信服的合理化解釋的能力。”

但是,相對健康積極的群體從屬方式也是存在的,而分辨不健康的“內環”和健康的群體,方式之一就是看待他們對待思考的態度。

“內環”往往會打擊、嘲笑、無情地排斥那些提出難堪問題的人。在一些極端情況下,比如當人們參與某種大規模的政治運動時,這種現象表現得最為突出。埃裡克·霍弗在其經典著作《狂熱分子》中對此做出瞭解釋:

因此,當失意者聚集在大規模的運動中時,空氣中充滿了懷疑。有窺探和監視,有緊張的觀察,你還會敏感地察覺到他人監視自己的目光。令人驚訝的是,這種群體內病態的不信任,導致的不是分歧,而是高度的一致性。知道自己一直處於他人的監視之中,人們會加倍努力,言談舉止都嚴格遵從既定的規則,以表達自己的忠誠,逃脫背叛的嫌疑。嚴格地遵守正統既是相互猜疑的結果,也是熱烈信奉的必然。

對霍弗來說,真正健康的群體對思考和質疑都是持開放態度的,只要後面兩者是出於善意。

為了進一步做出對比,我們會繼續參照劉易斯的論斷,因為他對這個問題做出了持續和深入的思考。他對這些事物的理解源於他在寄宿學校的經歷。他本是個孤獨的、酷愛讀書的少年,進入了一個層次分明、等級森嚴、競爭激烈的男生世界,他期望在其中獲得並保有一席之地。他憎恨在那裡度過的每一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為了生存而向同伴們卑躬屈膝,他對於“內環”的思考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劉易斯認為,現代西方世界只允許我們在“隻身一人”和“隸屬某個群體”之間選擇其一,而做出任何一種選擇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對劉易斯來說,在群體之中,我們都有著差不多的地位和身份,像是演唱會或足球比賽的觀眾。在這個世界上,最容易丟失的是“成員資格”,後者可以讓你脫離“孤獨一人”“默默無聞”的境地。對此,劉易斯解釋說:

獲得“成員資格”與僅僅成為群體中的一員到底有什麼不同,或許可以從家庭結構中窺見一二。祖父、父母、成年的兒子、孩子、狗和貓都是真正的“成員”(在自然意義上),這正因為他們不是同類或同輩。他們是不可互換的,幾乎每一個都獨一無二……如果你要從中去掉一個,那你減少的不是家庭成員的數目;你破壞的是家庭的結構。

不過,劉易斯接著說,真正的“成員資格”可以以不太正式、未獲公認的方式存在,例如“朋友關係”。他舉了一個經典的例子:《柳林風聲》(這是他最喜歡的書之一)。書中的河鼠、鼴鼠、老獾和蛤蟆組成了“四人小群體”。它們是如此不同,彼此之間雖然存在巨大的差異,一起創造出的能量卻遠遠大於各自簡單相加的總和。它們每一個都需要透過其他幾位的幫助來完善自己。老獾需要朋友們幫它擺脫冷漠和孤獨;蛤蟆需要別的動物幫它……嗯,擺脫困境,它總是讓自己陷入困境之中;沒有河鼠,鼴鼠永遠都不可能體驗到“在小船裡肆意折騰”的單純快樂。

人們拒絕瞭解和思考,因為不願喪失大眾認同帶來的溫暖和安全

《柳林風聲》“四人小群體”

關於這個“四人小群體”,最可貴的一點,也許是它們任何一個都沒有試圖讓其他成員遵循預設的規則。根本沒有誰想讓蛤蟆改頭換面,只是希望它能多一點自我剋制。每個成員對群體的貢獻就在於其獨特性:如果成員之間沒有什麼顯著的不同,它們對群體的價值就降低了。我要補充的是,這也是《哈利·波特》中哈利、赫敏和羅恩之間的友誼得以維繫的關鍵:他們都是格蘭芬多的學生,具備勇敢無畏的品質,但性格和愛好幾乎完全不同。(奇怪的是,當我要為這類由情感維繫、接納成員獨特個性的非正式成員關係舉例子時,想到的往往都是兒童文學作品,或許是因為大多數成年人對此種關係已經不再抱有希望了。)

人們拒絕瞭解和思考,因為不願喪失大眾認同帶來的溫暖和安全

《哈利·波特》三人組

但不管是什麼年齡段的人,擁有某種真正的“成員資格”都是思考所必需的。我們已經發現,完全排除他人影響的“獨立思考”是不可能存在的;我們也同樣看到了“內環”帶給人的影響——要擁有歸屬感就必須遵守統一的規則,因此,要想避開錯誤的隸屬關係帶來的危險處境,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真正從屬於或加入一個不那麼講求“志同道合”的群體。

使用推特大約7年後,我認為推特圈已經備受調侃、嘲弄、尖酸言語,甚至是純粹恨意的毒害,我再也不能容忍下去了,但是,我又不想放棄自己在那裡所建立的真誠的、寶貴的關係。所以,我決定註冊一個推特小號,只有我最看重的那些人才能關注。我的想法是,關注我的人數要少於一百,每個人都是我在現實生活中見過面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要求。結果,關注我的人當中,有的是基督徒,有的是猶太人,有的是無神論者,有的是學者,有的質疑學術圈,有的是社會主義者,有的是保守主義者。在我書寫這段文字時,我才意識到我還是遵從了某種“遴選原則”:我選擇了那些與自己沒有多少共同語言的人交往。經驗告訴我,即使我發表了什麼他們強烈反對的言論,他們也不會把我一腳踢出去。也就是說,我確信自己是一個新鮮的網路小群體的成員,這對我來說意義重大。有時我甚至會寫下一些對於他們的看法——通常只有少數人會做出迴應,但當他們迴應時,我知道這些反饋來自真實的想法,而不僅僅是情緒化的反應。同樣,這些人不一定是志同道合的,但他們都天生具備開放性,善於傾聽。在這個層面上,他們保持了可貴的一致性。

時至今日,每個人似乎都有一個文化對立者,而且每個人都會在社交媒體上提到自己的文化對立者。我們也許能夠迴避自己的文化對立者所發出的聲音,卻無法否認他們的存在,哪怕他們的存在感已經相當微弱。

這是一種相當不健康的局面,它阻止我們承認別人是我們的鄰居,即使他們就是我們的鄰居。如果我假定一個人是異類,是與我觀點相異的人,那麼我可能永遠不會發現,我最喜歡的電視節目其實也是他最喜歡的;我們喜歡同樣的書,雖然喜歡的原因不盡相同;我們也都知道照顧一個長期患病的親人是種什麼感受。我是想說,我們可能很容易忘記這一點:政治、社會和宗教差異並不是人類經驗的全部。“文化對立者”冷酷的分裂邏輯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無窮盡的惡性消耗,使得我們更接近政治哲學家托馬斯·霍布斯所說的“每個人敵對每個人”的原始狀態。

我們可以做得更好,我們應該做得更好,我知道怎樣和那些在某些方面與我背道而馳的人建立共同的事業目標,我知道這樣的經歷能拓寬我對世界的認知,我知道這樣的經歷將迫使我直面自己狹隘的視野、單一的思維方式,以及有時候甚至處於停頓的思考狀態。

雖然在更寬廣自由的世界上生活非常艱難,甚至可能很痛苦,卻無疑是絕對正確的選擇。因為從長遠來看,歸屬感並不是最重要的。

本文節選自

人們拒絕瞭解和思考,因為不願喪失大眾認同帶來的溫暖和安全

書名:《喧譁的大多數》

副標題:如何在網際網路資訊洪流時代保持清醒

作者: [美]艾倫雅各布斯

出版社: 中信出版集團

原作名: How to Think:A Survival Guide for a World at Odds

譯者: 劉彩梅

出版年: 2020-5

責編 | 大寶

主編 | 魏冰心

圖片 | 網路

原標題:《人們拒絕瞭解和思考,因為不願喪失大眾認同帶來的溫暖和安全》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