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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品聊齋」盧明專欄|評《葛巾》

  • 由 齊魯壹點 發表于 籃球
  • 2022-08-21
簡介表面上看,故事只寫了葛巾、玉版、大用兄弟和桑嫗幾個人,他們都是美滿婚姻的參與者和促進者,文中並沒有代表世俗偏見的人物出現

歷叱什麼意思

「粗品聊齋」盧明專欄|評《葛巾》

文|盧明 編輯|燕子 圖片|網路

「粗品聊齋」盧明專欄|評《葛巾》

《葛巾》這篇,講了一個愛情和婚姻因疑心而終結的故事,警醒人們:有愛在,莫生疑。

故事的梗概是這樣的:洛陽人常大用,癖好牡丹,幾近痴迷。在曹州觀賞牡丹邂逅葛巾小姐,一見鍾情,即使為花而死也在所不惜。雖然好事多磨,但幾經周折,終於如願以償。二人結婚生子,家道“小康”,日子過得象神仙一般。並且由葛巾介紹,讓自已的叔伯妹妹玉版嫁給大用的弟弟大器為妻。後來,葛巾言及自己姓魏,母親受封為“曹國夫人”。常大用疑心葛巾為花妖,託故回曹州探詢,終於弄清葛巾的身世。葛巾知道此事傷心至極,與玉版一起扔下孩子離去,而常大用則悔恨不已。

讀此文,我談以下四點:

首先,這確是一段真摯的愛情。常大用深愛牡丹,看到葛巾,雖然拘於禮法,還是追過去長跪搭話。此後,他相思成病,桑嫗騙他說小姐手調的湯是毒藥,他都心甘情願地喝下,可見這種發自內心的愛有多深。錢花光以後,葛巾拿自己藏的錢給他,他硬是留下一半不用,足見二人互相顧惜之情。葛巾也是如此。初次相見,桑嫗斥常大用唐突,她卻一點也沒不高興的意思,只說一句“走了”就輕輕離去,給常大用留下許多想頭。大用病後,她親手為其熬湯治病,足見其情之真。再次相遇,很象是葛巾有意尋找的機會,所以,分手時她才主動把自己的住處和聯絡方式告訴了大用。為了成就這一戀情,她在經濟上資助大用,並主動提出去洛陽完婚。結婚後,她不僅成全了大器和玉版的婚姻,而且在賊人相侵時挺身而出保全了全家老小,足見其對這樁婚姻的忠誠和盡力。總之,他們的結合,可謂有情人終成眷屬。

其次,美滿婚姻因疑而毀,讓人扼腕。葛巾言及自己姓魏,母親受封為“曹國夫人”後,常大用本不該追根究底。可他偏是偷偷去曹州打聽一番,這對葛巾心理上造成很大傷害。正象有論者指出的那樣:“愛情轉化成了親情。即便當初來歷有些不明,她愛你還來不及,會害你麼?你還要刨根問底幹什麼?你想過沒有:即便搞清楚了,千般情,萬般愛,家庭,孩子,這一切,你會捨得譭棄嗎?”蒲公在後面的議論中也講得非常明確:“懷之專一,鬼神可通,偏反者亦不可謂無情也。少府寂寞,以花當夫人;況真能解語,何必力窮其原哉?惜常生之未達也!”其實,夫妻之間,相親相愛,相伴終生,就很好了,有些事不可以追究太多,要相互給對方留一些自由空間,包括一些小秘密,這樣既體現了對對方的尊重,也增加了信任感。如果什麼事都追根問底,其效果往往適得其反。當然了,既然相親相愛生死相依了,葛巾也不該因為這一件事情就棄了這個家。心中惱恨,發發小脾氣,吵上幾架也就是了,何必這樣呢?

其三,故事反映了不同門第戀愛婚姻的艱難。在封建社會,門第關觀是很濃的。大戶人家一般不與貧賤之家結親。正因如此,才使許多有情人被世俗的偏見活活分開。表面上看,故事只寫了葛巾、玉版、大用兄弟和桑嫗幾個人,他們都是美滿婚姻的參與者和促進者,文中並沒有代表世俗偏見的人物出現。但,精心的人會發現,故事處處都露出一種勢力在阻撓他們,這種勢力一方面體現在社會輿論上,如果不是這樣,大用和葛巾交往就不用躲躲閃閃。所以,葛巾說:“此事宜要慎秘,恐是非之口捏造黑白,君不能生翼,妾不能乘風,則禍離更慘於好別矣。”另一方面體現在家庭偏見上。既然相愛,想結婚,找父母說透,找媒人介紹不就完了麼,為什麼還要這樣偷偷摸摸地搞?肯定有不能做成的理由。這理由,表面看來是花妖與人類不可通婚,折射的現實應當是不同門第婚姻的艱難。本來兩情相悅,回洛陽結婚卻要偷偷摸摸,這肯定是女方家庭的阻撓造成的。所以,他們要私奔。而私奔,在封建社會,是一種反抗婚姻壓迫的很大膽的舉動。有人猜葛巾可能是曹州大戶逃出來的侍女,常大用這麼一打聽,她知道主家早晚要找來,只好一走了之。這種說法,有一定道理。可見,這篇小說,還有很強的反封建意味在裡頭。

其四,人物故事與牡丹的性狀、傳說有機融合。牡丹為百花之冠,稱為國色天香。而蒲氏塑造的花仙葛巾也是美麗雍容,仙人一般。葛巾魏紫為牡丹名品,封為“曹國夫人”,葛巾在花的王國裡也算得上大家閨秀了。而二花妖墮兒所生二株牡丹,開花也是一紫一白。此故事最初或許源自曹州民間或士人。因為在愛情故事之外,還體現出一種對牡丹的地域觀念,就是洛陽牡丹是從菏澤引進後才有那麼大的發展。作品顯示,葛巾玉版都是自菏澤來到洛陽,洛陽的同類品種是她們的子輩(有專家認為洛陽為先。但菏澤人,甚至山東人,心目中更希望曹州更早,文化心理與歷史事實還是有區別的)。透過此作,我們看到,早在三百多年前,菏澤(古曹州)和洛陽就以牡丹聞名於世,當時就有曹州牡丹甲齊魯的說法。這讓我們想起這些年來菏澤牡丹甲天下和洛陽牡丹甲天下的提法。菏澤人和洛陽人內心都認為自己地方的牡丹是最好的,這是一種對家鄉的深切情感。後來兩地都不再計較誰在誰前了,而是共同促進牡丹及牡丹文化的發展,同心協力爭取牡丹評為國花就是一例。至於是蒲公寫了這篇《葛巾》以後花農據此給花起的名子,還是蒲公根據當時就有的花色名稱而演繹的這篇故事,這就留給學者去研究吧。我們需要知道的,就是本篇故事,有關於牡丹背景,其內涵更豐富,趣示性更強,除了有文學價值外,還有更多的地域價值和文化價值。朋友到菏澤,會看到根據葛巾和玉版的故事創作的彩繪。這一故事,為古老的曹州增添了許多靚麗的色彩。

「粗品聊齋」盧明專欄|評《葛巾》

附:蒲公原文

葛巾

常大用,洛人,癖好牡丹。聞曹州牡丹甲齊、魯,心嚮往之。適以他事如曹,因假縉紳之園居焉。時方二月,牡丹未華,惟徘徊園中,目注勾萌,以望其拆。作《懷牡丹》詩百絕。未幾花漸含苞,而資斧將匱;尋典春衣,流連忘返。一日凌晨趨花所,則一女郎及老嫗在焉。疑是貴家宅眷,遂遄返。暮往又見之,從容避去;微窺之,宮妝豔絕。眩迷之中,忽轉一想:此必仙人,世上豈有此女子乎!急返身而搜之,驟過假山,適與媼遇。女郎方坐石上,相顧失驚。嫗以身幛女,叱曰:“狂生何為!”生長跪曰:“娘子必是仙人!”嫗咄之曰:“如此妄言,自當縶送令尹!”生大懼,女郎微笑曰:“去之!”過山而去。

生返,復不能徒步。意女郎歸告父兄,必有詬辱相加。偃臥空齋,甚海孟浪。竊幸女郎無怒容,或當不復置念。悔懼交集,終夜而病。日已向辰,喜無問罪之師,心漸寧帖。回憶聲容,轉懼為想。如是三日,憔悴欲死。秉燭夜分,僕已熟眠。嫗入,持甌而進曰:“吾家葛巾娘子,手合鴆湯,其速飲!”生駭然曰:“僕與娘子,夙無怨嫌,何至賜死?既為娘子手調,與其相思而病,不如仰藥而死!”遂引而盡之。嫗笑接甌而去。生覺藥氣香冷,似非毒者。俄覺肺膈寬舒,頭顱清爽,酣然睡去。既醒紅日滿窗。試起,病若失,心益信其為仙。無可夤緣,但於無人時,虔拜而默禱之。

一日行去,忽於深樹內覿面遇女郎,幸無他人,大喜投地。女郎近曳之,忽聞異香竟體,即以手握玉腕而起,指膚軟膩,使人骨節慾酥。正欲有言,老嫗忽至。女令隱身石後,南指曰:“夜以花梯度牆,四面紅窗者即妾居也。”匆匆而去。生悵然,魂魄飛散,莫知所往。至夜移梯登南垣,則垣下已有梯在,喜而下,果有紅窗。室中聞敲棋聲、佇立不敢復前,姑逾垣歸。少間再過之,子聲猶繁;漸近窺之,則女郎與一素衣美人相對弈,老嫗亦在坐,一婢侍焉。又返。凡三往復,漏已三催。生伏梯上,聞嫗出雲:“梯也,誰置此?”呼婢共移去之。生登垣,欲下無階,恨悒而返。

次夕復往,梯先設矣。幸寂無人,入,則女郎兀坐若有思者,見生驚起,斜立含羞。生揖曰:“自分福薄,恐於天人無分,亦有今夕也!”遂狎抱之。纖腰盈掬,吹氣如蘭,撐拒曰:“何遽爾!”生曰:“好事多磨,遲為鬼妒。”言未已,遙聞人語。女急曰:“玉版妹子來矣!君可姑伏床下。”生從之。無何,一女子入,笑曰:“敗軍之將,尚可復言戰否?業已烹茗,敢邀為長夜之歡。”女郎辭以困惰,玉版固請之,女郎堅坐不行。玉版曰:“如此戀戀,豈藏有男子在室耶?”強拉出門而去。生出恨極,遂搜枕簟。室內並無香奩,惟床頭有一水精如意,上結紫巾,芳潔可愛。懷之,越垣歸。自理衿袖,體香猶凝,傾慕益切。然因伏床之恐,遂有懷刑之懼,籌思不敢復往,但珍藏如意,以冀其尋。

隔夕女郎果至,笑曰:“妾向以君為君子,不知其為寇盜也,”生曰:“有之。所以偶不君子者,第望其如意耳。”乃攬體入懷,代解裙結。玉肌乍露,熱香四流,偎抱之間,覺鼻息汗燻,無氣不馥。因曰:“僕固意卿為仙人,今益知不妄。幸蒙垂盼,緣在三生。但恐杜蘭香之下嫁,終成離恨耳。”女笑曰:“君慮亦過。妾不過離魂之倩女,偶為情動耳。此事宜要慎秘,恐是非之口捏造黑白,君不能生翼,妾不能乘風,則禍離更慘於好別矣。”生然之,而終疑為仙,固詰姓氏,女曰:“既以妾為仙,仙人何必以姓名傳。”問:“嫗何人?”曰:“此桑姥。妾少時受其露覆,故不與婢輩等。”遂起欲去,曰:“妾處耳目多,不可久羈,蹈隙當復來。”臨別,索如意,曰:“此非妾物,乃玉版所遺。”問:“玉版為誰?”曰:“妾叔妹也。”付鉤乃去。

去後,衾枕皆染異香。從此三兩夜輒一至。生惑之不復思歸,而囊橐既空欲貨馬,女知之,曰:“君以妾故,瀉囊質衣,情所不忍。又去代步,千餘里將何以歸?妾有私蓄,卿可助裝。”生辭曰:“感卿情好,撫臆誓肌,不足論報;而又貪鄙以耗卿財,何以為人乎!”女固強之,曰:“姑假君。”遂捉生臂至一桑樹下,指一石曰:“轉之!”生從之。又拔頭上簪,刺土數十下,又曰:“爬之。”生又從之。則甕口已見。女探入,出白鏹近五十餘兩,生把臂止之,不聽,又出數十鋌,生強分其半而後掩之。一夕謂生曰:“近日微有浮言,勢不可長,此不可不預謀也。”生驚曰:“且為奈何!小生素迂謹,今為卿故,如寡婦之失守,不復能自主矣。一惟卿命,刀鋸斧鉞,亦所不遑顧耳!”女謀偕亡,命生先歸,約會於洛。生治任旋里,擬先歸而後迎之;比至,則女郎車適已至門。登堂朝家人,四鄰驚賀,而並不知其竊而逃也。生竊自危,女殊坦然,謂生曰:“無論千里外非邏察所及,即或知之,妾世家女,卓王孫當無如長卿何也。”

生弟大器,年十七,女顧之曰:“是有慧根,前程尤勝於君。”完婚有期,妻忽夭殞。女曰:“妾妹玉版,君固嘗窺見之,貌頗不惡,年亦相若,作夫婦可稱佳偶。”生請作伐,女曰:“是亦何難。”生曰:“何術?”曰:“妹與妾最相善。兩馬駕輕車,費一嫗之往返耳。”生恐前情發,不敢從其謀,女曰:“不妨。”即命桑嫗遣車去。數日至曹。將近里門,婢下車,使御者止而候於途,乘夜入裡。良久偕女子來,登車遂發。昏暮即宿車中,五更復行。女郎計其時日,使大器盛服而迎之。五十里許乃相遇,御輪而歸;鼓吹花燭,起拜成禮。由此兄弟皆得美婦,而家又日富。

一日有大寇數十騎突入第。生知有變,舉家登樓。寇入圍樓。生俯問:“有仇否?”答雲:“無仇。但有兩事相求:一則聞兩夫人世間所無,請賜一見;一則五十八人,各乞金五百。”聚薪樓下,為縱火計以脅之。生允其索金之請,寇不滿志,欲焚樓,家人大恐。女欲與玉版下樓,止之不聽。炫妝下階,未盡者三級,謂寇曰:“我姊妹皆仙媛,暫時一履塵世,何畏寇盜!欲賜汝萬金,恐汝不敢受也。”寇眾一齊仰拜,喏聲“不敢”。姊妹欲退,一寇曰:“此詐也!”女聞之,反身佇立,曰:“意欲何作,便早圖之!尚未晚也。”諸寇相顧,默無一言。姊妹從容上樓而去。寇仰望無跡,鬨然始散。

後二年,姊妹各舉一子,始漸自言:“魏姓,母封曹國夫人。”生疑曹無魏姓世家,又且大姓失女,何得置之不問?未敢窮詰,心竊怪之。遂託故復詣曹,入境諮訪,世族並無魏姓。於是仍假館舊主人,忽見壁上有贈曹國夫人詩,頗涉駭異,因詰主人。主人笑,即請往觀曹夫人,至則牡丹一本,高與簷等。問所由名,則以其花為曹第一,故同人戲封之。問其“何種”?曰:“葛巾紫也。”愈駭,遂疑女為花妖。既歸不敢質言,但述贈夫人詩以覘之。女蹙然變色,遽出呼玉版抱兒至,謂生曰:“三年前感君見思,遂呈身相報;今見猜疑,何可復聚!”因與玉版皆舉兒遙擲之,兒墮地並沒。生方驚顧,則二女俱渺矣。悔恨不已。後數日,墮兒處生壯丹二株,一夜徑尺,當年而花,一紫一白,朵大如盤,較尋常之葛巾、玉版,瓣尤繁碎。數年茂蔭成叢,移分他所,更變異種,莫能識其名。自此牡丹之盛,洛下無雙焉。

異史氏曰:“懷之專一,鬼神可通,偏反者亦不可謂無情也。少府寂寞,以花當夫人;況真能解語,何必力窮其原哉?惜常生之未達也!”

「粗品聊齋」盧明專欄|評《葛巾》

「粗品聊齋」盧明專欄|評《葛巾》

作者:盧明,男,1960年生人,筆名黃河入海。鄆城縣委退休幹部,鄆城縣作家協會主席,縣詩詞學會會長。系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菏澤市詩詞學會副會長,菏澤學院水滸文化研究基地特約研究員,鄆城縣歷史文化研究學者。在《光明日報》《山東文學》《時代文學》等多種報刊及網路平臺發表散文100餘篇、小說20餘篇、詩詞詩歌1000餘首,其中《菏澤賦》在《光明日報》發表。著有《正話水滸》《水滸印象》《好漢文化探究》《鄆城文史考略》(三卷)文化書籍六部,主編《鄆城文學作品選》《鄆城文韻》《水滸別傳》《水滸酒故事》作品集四部。在菏澤電視臺主講水滸文化十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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