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曾被退兵的戰友二次入伍了

生命中其實是沒有幸福或者不幸的，生命只是活著，靜靜地活著，有一絲孤零零的意味

。——題記

我是在今年六月認識的小許，那個時候剛創立《軍營熄燈號》不久，身上有一股不折不撓的衝勁，就想一股腦兒記錄基層戰士真實的故事，溫暖的，黑暗的都有，有的文字甚至隱隱透出被壓抑的蠻暴之氣。

小許是看了我之前推送的文章《柔弱的新兵VS暴力的班長》後我留言的，他說他之前是邊防武警，當兵的時候也遇到過了一個很暴力的班長，被打成抑鬱症後領導來找他談話，指導員告訴他不該說的不要說，由於恐懼，他只說是自己的問題，就這樣他因抑鬱症被退兵了。現在老家的人都說他是逃兵，他說他想過自殺，但又沒有勇氣，看到我寫的故事覺得感同身受，想和我聊聊，於是我們便加了微信，開始了語音聊天。

小許說，每天晚上他都做噩夢，夢見班長湊到他耳邊對他說： “看我怎麼慢慢玩死你！”小許現在形成了一種本能的恐懼感。那時候班長每天都會對他拳打腳踢，美其名曰：鍛鍊抗擊打能力。他說他知道被退兵會無法面對老家的人，也給父母丟臉，但他更怕和班長呆在一起，每一秒他都生活在恐懼中。他怕捱打，但比捱打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這個打什麼時候來。

我問過小許，班長是針對他一個人還是對全班都這樣？他說除了一個很會拍班長馬屁的，其餘的戰友都被班長打過，不過他是最被班長針對的一個。他給我發了一張他當兵時的照片，短頭髮下，雙頰可怕地凹陷下去，嘴唇青紫，只有眼睛，烏黑的，非常大。

身邊很多人都對他說："為什麼班長就單單針對你呢？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沒人會在意一個逃兵的內心世界，在部隊時被當包袱甩走，回到來家被當反面教材嘲笑。

他說在噩夢裡，還會一次次回到那個地方——班長會不定時地折磨他。

“班長，你說部隊是鍛鍊人還是毀滅人？”他渾身顫抖地說。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我隱約感受到電話那頭的他內心有一頭野獸被喚醒。

他說：“我也希望做一個好戰士，明明我都按照班長說的去做了，什麼都聽他的，為什麼班長還要針對我？”

我問：“你恨部隊嗎？“

他說：”不恨！我相信部隊有很多好班長，就像班長你在文章中寫的那些感人的軍旅故事一樣。但我無法原諒那個打我的班長，還有包庇班長的指導員。”

我說：“如果你覺得你能夠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重新開始，那就儘量放下吧！如果覺得自己實在放不下，那就採取行動。之所以放不下，可能是因為你覺得要做些什麼才能讓自己放下。”

談話結束後，再和小許聯絡是兩週後。他說自己和家人去部隊上訪了，班長捱了處分，已經被撤職。

他說：“班長，謝謝你關心我，今年我徵兵我報名陸軍了，邊防武警我再也不去了。”

現在的小許在部隊過得還不錯，目前部隊的風氣越來越好，他說他也想遇到自己的好兄弟，執行幾次救災任務。如果不是我也有過相似的經歷，我對他這樣的戰友似乎也沒興趣。就像小許的連主官知道有小許這樣的戰士存在，但覺得他們與自己無關，只要不鬧出大事就好。

我不禁又想起了第一次和小許交談時他給我發的那張照片，他冰冷又絕望的目光一下一下打在我的身上，讓我感到疼痛。

我下意識裡留意像小許這樣的人——那些連主官們知道，但從未感到他們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