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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圖志:讓博物學還原“物”力求“博”

  • 由 中國日報網 發表于 籃球
  • 2022-01-14
簡介在STEAM教育理念影響下,“跨界”如今確實在校園內外都很流行,課程設計者們都追求文理兼備、希望學科融合,我們這門課似乎也可以“在美育中播撒科學的種子,在生物中培養審美的嫩芽”,但是,這恰恰是我們在實施過程中儘量迴避的,因為博物學並不等於生

圖志什麼意思

作者:張興 李峰(中國人民大學附屬中學教師)

博物圖志,是我們最近幾年嘗試的一個生物+美術融合,目前集中在“食蟲植物”,作為STEAM理念的一次落地,效果不錯。

“博物圖志”由“博物志”NATURAL HISTORY和“插圖”ILLUSTRATION組成。博物志也有譯成自然史的,但history源自古希臘語,原義為“調查、探究、知識”,並不自帶時間的意思,所以更適合的對應是“志”,將自然萬物記錄下來;“志”的手段,系統化的編碼,我們最熟悉的是文字,但其實還可以藉助“圖”,也就是說,畫畫並不像一般人印象中那樣寫意、抒情、充滿想象力,同樣可以科學嚴謹,傳達很多人類視覺共通的東西還不用翻譯。

博物圖志是在玩跨界嗎?是,也不是。在STEAM教育理念影響下,“跨界”如今確實在校園內外都很流行,課程設計者們都追求文理兼備、希望學科融合,我們這門課似乎也可以“在美育中播撒科學的種子,在生物中培養審美的嫩芽”,但是,這恰恰是我們在實施過程中儘量迴避的,因為博物學並不等於生物,圖志也不等於美術。

西方科學有博物、數理和實驗三大傳統,其中,博物學歷史悠久,是對自然中各種生物及其生存環境的記錄、分析與總結,所以很容易理解,這種觀察和歸納型的研究效率不高,19世紀之後,數理傳統和實驗傳統結盟構成現代科學,而博物傳統卻成了《希臘三部曲》那樣的童年軼事和生活趣味,博物學的研究成果也主要發表在科普雜誌上、少見於學術期刊,從主流硬核演變成“科學玩票”。當生物學越來越分子化,生物老師想開展博物學的教學內容就需要大踏步地“倒退”,重新去關注很多“落後”的知識,犧牲現代科學中很多“有效”的研究方法。

博物圖志:讓博物學還原“物”力求“博”

豬籠草 學生作品

從圖志的角度看,用來志物的圖不是“繪畫”(drawing或painting)而是“插畫”(illustration),這個詞來自拉丁語illustrare,即字首in(表示進入)加上詞根lux(光),應了中文裡那個詞“挑明”。博物插畫的目標非常單純,就是把抽象的描述資訊用具象的圖形方式傳達給讀者。比較起來,“繪”畫是完成一件可以單獨成立的具有審美價值的作品,往往還揹負著召喚一千個哈姆雷特的重任,“插”畫則沒有這種獨立性,需要依附文字來說明物件,追求的是忠實、全面、清晰。美術老師要開設博物插畫課程,就得放棄藝術學科多元化的價值取向,換上“準確”這個評價標準。

由此,無論是生物教師還是美術教師,參與到博物圖志課程後都要被迫放棄本學科的“核心教學內容”,在我們的課堂結構中,要做很多低效、繁雜、費時的觀察、收集、整理、歸類,而成果轉換放棄了一般藝術作品的自由、獨立、多元,力爭與文字物件如影隨形。這樣是不是過於拘束了?一定程度上說,是的,但這正是我們的主張之一,即對現代科學背後暗含的“求力”主義進行反撥和抵抗。

博物、數理和實驗傳統,正好對應了科學經歷的三個發展階段,即自然志(Natural History)、自然哲學(Natural Philosophy)和自然科學(Natural Science),不斷調整著人與自然相處的角度和方式。現代科學突出的特點,就是廣泛而深入地對自然進行拷問和征服,進而高度服務於人類發展,往往造成人和自然之間的深刻矛盾,比如日益嚴重的環境問題、能源問題、生物滅絕、人口過剩等等,最可怕的是,人在這個過程中常常放棄了整體觀看和倫理思考,比如城市建設中對土地硬化高度依賴、視為理所當然。這些由現代科學造成的矛盾於現代科學內部是很難找到解決方案的。

這時候,博物學傳統的復興也許不啻為一劑良藥:雖然博物學的研究效率不高,甚至會花很多精力研究一些看起來沒什麼價值的物件(比如我們關注的捕蠅草、豬籠草、瓶子草),然而這種對於自然萬物的關注會引導人更加親近自然,這種天真旨趣才是科學研究的真正起點。我們身邊有很多從標本到標本、從論文到論文的科學家,沉浸在巨人肩膀上的映象,卻未必能辨認花園裡一株入侵植物,隨手指認夜空中最亮的星,這是認知路徑的一種斷裂。只有在博物學的體系裡,還原“物”、力求“博”,或許才可以修復這種斷裂,以相對平等的目光,勾勒完整的物件,和盤托出“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的狀態。

而插圖從誕生以來就與博物學有著很深的淵源,插圖之於博物學既是研究成果的最佳展現方式,也是一種觀察方法和訓練手段。看似更高效的照相技術雖然可以瞬間獲取真實的影象,但在相機的採集過程中,編碼者只是躲在光學裝置後面觀察、理解,解碼者也大多在“有圖有真相”的快感中跳過了審閱,因此基本只能算刻舟求劍,抱住一個時間點而非真正獲取物件。反過來,如歌德所說:“在描繪一株植物之前,你實在無法真正看到它”,細緻的、變化的、群落的、抽象的“博物”只會向手繪插畫者吐露秘密,這種“自然的藝術形態”自然就是美的,而且是一種摒棄了天馬行空,可以清晰表述的美。

所以,結合博物和插圖的博物圖志課並不是任性的跨界,更不是無端的邂逅,只是試著呈現科學研究的原始面貌,或者說,歷史的另一種可能性,其中也許可望彌合人與自然之間的裂痕。當然,我們也不是要開一門田園牧歌式的課,已經陸續在傳統的博物插圖中引入可驗證的數學和工業圖學,以比較精密的測量方法來矯正誤差,並在學生獲得了較發達的觀察能力後重新與現代分子生物學進行對接。生物和美術各讓一步之後的天空,其實有著更真實的世界。

《光明日報》( 2020年01月07日 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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