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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環畫筆記:歷久彌新的《深山畫虎》

  • 由 東方連話 發表于 籃球
  • 2022-01-11
簡介苦孩子出身的學者朱仲玉先生海外歸來後,立足祖國的傳統文化,針對廣大青少年,做了大量編書著書的工作,這本薄薄的的騎馬釘的小冊子《深山畫虎》,是其編寫的歷史故事系列叢書中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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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環畫筆記:歷久彌新的《深山畫虎》

梁東方

有些書並非名家名著,裝幀設計和紙張以現在流行的眼光看來,也都近乎簡陋,滿滿的都是歷史深處物質匱乏時代裡的特徵;但是從其誕生——出版、印刷、發行到現在,外在的這些“不美”居然一點也沒有影響其壽命,相反愈老愈帥,被當年的讀者所珍藏之外,甚至還為一代代新讀者所認同。

《深山畫虎》就是這其中的一種。

苦孩子出身的學者朱仲玉先生海外歸來後,立足祖國的傳統文化,針對廣大青少年,做了大量編書著書的工作,這本薄薄的的騎馬釘的小冊子《深山畫虎》,是其編寫的歷史故事系列叢書中的一種。

它首次出版在剛剛度過了艱難的“三年自然災害”之後的1961年,再版是改革開放之初的1979年。裡面收錄的是歷朝歷代勤學苦學的小故事,一文一圖,語言樸素,通俗易懂,沒有深文奧義,但是沒有想到流傳久遠,生命力甚強。其中的緣由很值得玩味。

在重大的歷史關頭,在底層民生越是維艱維難之中,便往往越是會有一種希望藉苦學而振奮、而提升的傳統精神被大大激發起來;這種希望透過學習來改變人生乃至社會的奮發意識,就會再次形成社會的主流。編寫者、出版者未必能預測時事,他們看起來正逢其時的編書出書,大機率只是出於對傳統的尊重,出於自身學識經歷的認知;但是因緣際會,有這樣的內容基礎的書籍,在合適的時間點上自然就會大放異彩。

傳統的民間社會,一方面崇文尚學,一方面就是深信在苦學之後一定會迎來人生的改變,一定會改變自己乃至自己的家庭的處境。這是傳統之中對於讀書學習的一種看法,這種看法固然有很多歷史中的先例佐證是正確的,但那不過是將其間更多失敗的例子掩蓋掉了以後的光芒而已。

連環畫筆記:歷久彌新的《深山畫虎》

一代代的人們其實也知道,書中自有“黃金屋”和“顏如玉”的“自有”當然不是必然的,可是不讀書、不學習,不論是循規蹈矩還是鋌而走險,卻都是註定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的,那倒是必然的。而且苦學之後即使沒有功名,也一樣可以有作為民間的隱者的資格:洞悉世事,瞭然那大多數人既受苦又不可知的人間永珍背後的本質。苦學,有了知識,有了文化,就可以更好地面對世界,面對自己,就在相當程度上獲得瞭解脫的能力。這或許才是更高意義上的“黃金屋”和“顏如玉”。

隨手舉書中的兩個例子。其一是李鉉(xuan,這本書中,凡是難認的字都加了拼音;當時做書是很細緻的,很為讀者著想的)苦學。李鉉從小受苦,只有在冬天農閒的時候才能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中抽出時間來,勉強去上兩三個月的學。這樣十六歲就已經有了相當的知識,便開始遊學訪師,一走數年。回鄉後依舊一邊勞動一邊讀書,一輩子寫了30多本讀書筆記,為此有三年沒有上床睡過覺,伏在桌子上打個盹就算休息。

他終其一生始終要在文字之中尋找的,就是要超越既有的艱苦勞動的精神世界;雖然沒有功名,但是一點也沒有影響他側身比眼前的實際世界廣袤得多的人類文化的高原。這樣的例子對後世的意義,自然是對從最底層到稍好一些或者好很多的各個層次的人,廣有啟發:即使苦讀無法改變命運,但是肯定能改變視野,對於個人精神的自足大有裨益。

其二是織簾先生沈士。這個一輩子以織布為生的人,抄書一輩子,被大火燒了以後便重抄,而且是在繁重的勞動之餘。他的抄書沒有為他帶來實際利益,但是獲得了廣泛的名聲。這樣的名聲彪炳史冊,流傳至今。其所抄之書早已湮沒,與他同時代的全部達官顯貴也都早已經化為齏粉,只有他因為自己的抄書不懈而青史留名。其實留下的是這個民族的傳統之中對於文化的敬重,以及對於追求文化、敬重文化的人的敬重。我們不妨設想一下,他抄書上癮的心理狀態,他矢志不渝的人生追求背後到底是什麼在支撐?無他,就是他在類似於體力勞動的抄書中,可以讓自己遊走於比自己純粹的體力勞動——織布,要深遠廣袤的世界。

連環畫筆記:歷久彌新的《深山畫虎》

國人對這種困厄之中依然學習不輟且有滿腹詩書的人,一向崇敬。前不久網上很熱鬧了一陣子的流浪大師沈先生被追捧的現象,就是網路時代裡這種滲透到了骨子裡去的讀書人情結的又一次顯示。

當然,一般來說,這樣的追捧都是基於苦讀可以給自己帶來直接的“黃金屋”與“顏如玉”的想象,流浪大師在網路小影片上一夜成名之後,其流量價值陡然躥升,直接間接的“黃金屋”“顏如玉”的理想之境紛至沓來,讓整個民間社會都為之一振。

至於像李鉉、沈士那樣只是獲得一個廣闊的精神世界的更高層次的“黃金屋”與“顏如玉”,倒未必能有多少事先的期待。畢竟在沒有苦讀之前,那樣在表面上看來一如既往地窮著的境界,是不怎麼值得期待的。

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這本小書,這本作為民間苦讀情結的故事匯,成為本民族的基因密碼的一部分;其結果就是,是中國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往下傳頌這些苦學之人之事。

正是在這樣的民意基礎上,歷朝歷代才都有數不清的勤學故事流傳;逢到社會發展經歷了巨大的波瀾,整體情勢相對安定和開明,人們略有餘力,從生存的縫隙裡掙扎出來一點點的時候,就會在相當多的貧寒之家裡湧現出諸多苦學改變人生的篤信之人,他們的苦學本身就成了一段段傳之久遠的佳話。

《深山畫虎》作為這種佳話集錦,所以沒有淹沒到歷史之中,至今還有人愛不釋手,很大程度上還因為這是一本圖文並茂的書。儘管內容佔先,但是如果不是有圖的話,有畫得很像是連環畫一樣的圖畫,相信未必能傳得如此久遠;從六十年代首版到八十年代初再版,再到今天2020年也依舊還有收藏者追捧。

這麼薄薄的一本書,38個故事,包括封面卻有39幅畫,每幅畫都帶著邊框,以清晰的形式說明自己來源於連環畫,也在暗示每個故事都可以透過這一幅插圖而自己去想象像是連環畫中的剩餘畫面。

以擅長古代刀馬人物著稱的連環畫家任率英先生,除了參與內文繪畫之外還畫了封面。他畫的《劈山救母》《嫦娥奔月》《花木蘭》《紅娘子》等等一系列古典題材作品,給人的感覺就是復活了古人形象,將既往一去不復返的環境與人物進行了惟妙惟肖地再現。

這幅深山畫虎的封面,畫面不講透視,而有古書插圖的散點透視、摺疊空間效果,為的是讓人既看清畫虎之人,也看清老虎,還對山高路遠、層巒疊嶂、古松高挺的“深山”環境做了符合人們想象的交代。

連環畫筆記:歷久彌新的《深山畫虎》

出版以後數十年的歷史證明,這幅色彩亮麗的傳統繪畫手筆的作品,吸引了好幾代人的目光;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說是因為這本書的封面持久地吸引了他們,才使這本書本身得以跨入收藏品的行列。

而內文插圖並未一一標明具體作者,而是籠統地列出了三位畫家的名字:任率英、陳慧冠、任夢強。他們的畫風卻是基本一致的,都是嚴格地傳統連環畫的線描寫實風格,賦予古人勤學的情境以自己明晰的想象細節,像是一幅幅開向古代的窗,像是他們曾經現場寫生過一般。

這些畫面使那些勵志勤學的故事更趨不朽,也讓這內容全是古代,卻又分明體現著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社會風尚的小冊子,具有了相對久遠的價值。

連環畫筆記:歷久彌新的《深山畫虎》

而使這樣的小冊子越來越有價值的另一個因素是:古代已經成為古代,所有勤學者和不勤學者都已經消失到了地平線以下;甚至連古人的環境也渺焉不存:虎已經消失,深山也已經罕有,尤其是最近一段歷史時期,只幾十年時間,這些永恆了上千年的故事就都要失去了環境想象的基礎。而那些保留了古代環境的連環畫風格的密集插圖,則為讀者重回既往,開啟了一點可能,想象的可能。

相信同樣可以不朽的,是民族傳統中的苦學精神。

《深山畫虎》,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1961年第一版,1979年第二版;32開,騎馬釘。朱仲玉編寫,任率英、陳惠冠、任夢強繪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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