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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 由 地產操盤手 發表于 籃球
  • 2021-12-27
簡介看懂王維,這或許是最精彩的19篇《觀看王維的十九種方式》融匯世界著名漢學家、文學家、翻譯家的19餘種王維詩翻譯精品有關翻譯最好的一個微型讀本同樣最有趣、最渴切——《巴黎評論》非中文世界對中國古典詩歌的理解本書是經典標本——西川一次中外文學的

鹿柴怎麼讀拼音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編者按

詩是值得譯的。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鹿 柴

空山不見人,

但聞人語響;

返景入深林,

復照青苔上。

比如,1200年前的這首四行詩:一座山,一片森林,為落日所照耀著的一方苔蘚。這是一小段文言文,作者曾經說的一種語言,而今人們讀它時的發音已有變化。它已永遠地自成一物,與其語言密不可分。

然而,與之有關的種種卻讓它過著遊牧般的生涯:它潛身於讀者內心,尋求著理解(但總以讀者的言辭為媒介),啟發人們的思索,間或激發出另一種語言的寫作。偉大的詩歌正是在不斷的變形、不斷的翻譯之境中活著:詩作死於窮途末路。

這些以“翻譯”為名而形之於印刷(而非讀者心中)的種種變形化為其己身的存在,開啟它們的漂泊之旅。一些流傳恆久,一些則不然。它們是怎樣的一種生成物呢?當今昔皆為漢語的一首詩,變成一首英語詩,一首西語詩,一首法語詩,其中又有著怎樣的發生呢?

看懂王維,這或許是最精彩的19篇

《觀看王維的十九種方式》

融匯世界著名漢學家、文學家、翻譯家的

19餘種王維詩翻譯精品

有關翻譯最好的一個微型讀本

同樣最有趣、最渴切

——《巴黎評論》

非中文世界對中國古典詩歌的理解

本書是經典標本

——西川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一次中外文學的優雅對談

一場穿越古今的文化之旅

一部簡短而深美的經典小冊

波頓 · 沃森、奧克達維奧· 帕斯、薩姆 · 哈米爾

G.W.羅賓森、葉維廉、程抱一、宇文所安……

筆下的王維

任何一個對翻譯感興趣的人

都不可錯過的一次閱讀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本書作者

艾略特·溫伯格(Eliot Weinberger)

,1949年生,美國詩人、散文家、譯者,是帕斯以及博爾赫斯的優秀英譯者之一。他的作品已被譯成三十多種語言。作品有《理論上的作品》《小說之外》《寫作反應》《命運的痕跡》《星星》《穆罕默德》《基本的事物》等。

溫伯格如同一位古中國的琴師,在山間,寂寞地調音,眺望世間。

—— 北島

溫伯格對文字的敏感以及清晰思考的天賦在本書處處可見……淵博而迷人……

——《紐約書評》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艾略特·溫伯格像(蔣立冬繪)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1. 沃森譯王維

Deer Fence

Empty hills, no one in sight,

only the sound of someone talking;

late sunlight enters the deep wood,

shining over the green moss again。

-Burton Watson, 1971

(Watson, Chinese Lyricism)

鹿寨

空山,不見一人,

只有一些人說話的聲音;

晚陽穿過深深的森林,

再次在青苔上空閃耀。

—— 波頓·沃森,1971年

(沃森,《中國抒情詩》)

波頓·沃森

著名翻譯家和漢學家

榮獲2015年美國筆會翻譯獎

波頓·沃森教授是獲得“美國筆會翻譯獎”的

第一位終生從事漢譯英的學者

“他是我們這個時代古典東亞詩歌的創造者”

沃森是古漢語詩歌、歷史、哲學領域多產且優秀的譯者;在這個世紀,也唯有他能與亞瑟· 韋利比一比。沃森的作品與美國詩歌的現代主義變革有著密切關係:絕對的精確、簡潔,以及日常口語的運用。這在學者裡乃是第一個。

原詩第一行前兩個字,沃森用了兩個詞來表達:沒有冠詞,毫無解釋。他對畫面的呈現如中國人那樣直接。以24個(每行6個)英文單詞對應20個漢字,每個漢字都獲得了翻譯,且毫無沉溺,用的是一種電報式的極簡主義。在漢語詩歌的翻譯中,正如在一切事情中,沒什麼比簡單更難的了。

不只是安排語調、韻律以及每行的字數,中國詩歌,就像所有古代詩歌一樣,建立於對位:宇宙的二元本性(陰-陽)。王維的前兩行即是典型:不見人/但聞人語響。他甚至重複了“人”字。沃森以“不見一人/一些人”(no one/someone)保留了王維的這個對位,他信手拈來,卻是譯者裡如此做到的第一人。

沃森用hills而不是mountains,以及在標題裡用Fence而不是“Park或者Enclosure。這或是因為,在王維的畫卷中,是山丘而不是山嶽,而鹿,其實是圍在木欄中的。

2. 帕斯譯王維

En la Ermita del Parque de los Venados

No se ve gente en este monte。

Sólo se oyen, lejos, voces。

Por los ramajes la luz rompe。

Tendida entre la yerba brilla verde。

-Octavio Paz, 1974

(Paz, Versiones y Diversiones)

————————————

In the Deer Park Hermitage

No people are seen

on this mountain。

Only voices, far off, are

heard。

Light breaks through the branches。

Spread among the grass it shines green。

————————————

在鹿苑蘭若

在這山上見不到一人。

只有人語聲,遠遠的,可以聽到。

光芒透過枝葉。

落在草間,青光閃爍。

—— 奧克達維奧·帕斯,1974年

(帕斯,《翻譯與消遣》)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奧克塔維奧·帕斯

曾獲比利時國際詩歌大獎

西班牙塞萬提斯文學獎

20世紀歐美詩壇少數幾位真正對東方文化感興趣

並對此進行過深入研究的作家之一

帕斯在自己的選譯集《翻譯與消遣》(1978年第二版)中這樣寫道:

這首詩特別難譯,因為它將中國詩的一些特性推至極端:普遍性,無個性,無時間,無主題。在王維的詩中,山的孤獨是如此浩大,乃至詩人自身亦被空無了。許多次嘗試後,我寫下這首四行無韻詩:前三行9個音節,末一行11個音節。

這是一首自然詩,一首佛教徒的自然詩:這首四行詩所蘊載的遠非同類作品的那種自然主義審美傳統。它是否體現了某種精神體驗?過了些時候,知悉我迷戀中國詩的波頓·沃森送了我一本他的《中國抒情詩》。在書中,我的懷疑得到了證實:對王維,落日之光有明確意義。與阿彌陀佛有關:鍊金術士在傍晚將盡時分冥想,如青苔在林中,受著光明。詩特別地客觀、無我,不同於聖十字若望(St。 John of the Cross)的神秘主義,然而在真實、深刻上,不下於這位西班牙詩人。是人與自然在神聖之光下的變形,不過某種程度上與西方傳統相反—— 周遭世界的人性化被取代。在這種“東方精神”裡,浸 滿的是草木與石的客觀、順從、冷然,便冷冷地受著啟示之光。那啟示同樣是冷冷的,光是不偏不倚的。王維的山林是空的象徵,卻又不失草木土石的現實感。

優美的三四行缺失的是原作迴環往復的特性。王維的這兩行皆以to return(返/復)開啟:取白日中某一具體時辰,化為一瞬,凍結在其無限迴圈中,於是便成為萬古的。這場景可解作

靈悟(illumination)的隱喻。這個尋常(森林落日)代表的是一個不尋常(個體的頓悟),而以天地的角度來看,這個不尋常,也不過是如日照青苔一般地尋常。

無盡的否定:山似乎是空的(無人),因為視野裡無人。但因為聽得到人,所以山又不是空的。但山究竟又是空的,因為它乃是一個幻色。來自西方淨土的光,那所謂的shadow(景)之光,落下來了。

3. 王紅公譯王維

Deep in the mountain wilderness

Where nobody ever comes

Only once in a great while

Something like the sound of a far off voice,

The low rays of the sun

Slip through the dark forest,

And gleam again on the shadowy moss。

-Kenneth Rexroth, 1970

(Rexroth, Love and the Turning Year)

荒山深處

無人曾來過這裡

唯有偶爾的

某種聲音如遠遠的人語一般。

太陽的光芒低低的

滑入幽暗的森林,

再一次閃爍在陰翳的青苔上。

——王紅公,1970年

(王,《愛與流年》)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王紅公

詩人,舊金山詩學中心的創立者之一

漢語譯者的分類很簡單。一類是漢學家:他們雖熟知中文的一切,卻對自己的語言不甚瞭解,因此多數寫不了詩,除了少數幾個,如波頓·沃森(Burton Watson)和亞瑟·韋利(Arthur Waley),二者都屬於讀者眾多的當代英語詩人。一類是詩人:多數不懂漢語,有幾個知道一些。王紅公屬於後一類——還有加里·斯奈德(Gary Snyder),以及後期的龐德——儘管這裡的例子可能是“仿作”甚於翻譯。

王紅公忽略了原作之中他可能不喜歡的或者感覺不可譯的部分。標題被抹去了,哲學式的empty mountain(空山)變成了實證式的mountain wilderness(荒山)。一些詞句都是他自己的發明。其中之一,“無人曾來過這裡”讓他落入圈套:他必須得給“遠遠的人語”加一句“某種聲音”,使得第四行相當笨拙。但很明顯,這是這一組裡第一首自己能立得住的版本。以精神而非文字為標準看,它最接近原作:如果王維是一個生於20世紀的美國人,他最可能寫出這樣的詩。

王紅公的功力從三個細節可見一斑。第二行,他用了comes(來)而不是更常用的goes(去),由此創立了一個隱含的敘述者-觀察者(也就是說,“來到我所在的地方”),而無須用第一人稱。其次,他以once in a great while(唯有偶爾的)這個極為普通的表達讓我們去傾聽,第一次,傾聽某種美妙的、擬聲式的東西。最後,相對於王維的 enter(進入),王紅公的slip(滑入)或許過於感官了——令人想到梵語的森林幽會——

但卻令人難以抗拒。

4. 葉維廉譯王維

Deer Enclosure

Empty mountain: no man is seen,

But voices of men are heard。

Sun’s reflection reaches into the woods

And shines upon the green moss。

-Wai-lim Yip, 1972

(Wang Wei, Hiding the Universe, trans。 Yip)

鹿寨

空山:無人得見,

但人語聲可聞。

太陽的回光探入森林

閃耀在青苔之上。

—— 葉維廉,1972年

(王維,《藏天下:王維詩選》,葉譯)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葉維廉

貢獻最突出最具國際影響力的是

東西比較文學方法的提供與發明

根源性地質疑與結合西方新舊文學理論應用到

中國文學研究上的可行性及危機

肯定中國古典美學特質

葉維廉是批評家,曾精彩論述過中國詩歌對20世紀美國詩歌的重要性。但作為譯者,他就有些遜色,可能因為英語是他的第二語言。(儘管有很多人嘗試,但離開自己的母語做翻譯,通常鮮有成功的。)因此,會出現怪異的no man is seen以及reach into這樣古怪的擬人用法。

與波頓·沃森(#12)一樣,葉維廉在前兩行裡也追隨了王維對“人”的重複(儘管他的persons是men),每行用六個詞對應漢語的五字。但不像沃森以及其他譯者,葉維廉實際呈現的比原作少——他把deep(深)與again(復)給抹去了。葉維廉在這篇譯作的後續版本(收錄於葉的選集《中國詩歌》[Chinese Poetry],加利福尼亞大學出版社,1976年)裡,把第一行修剪成完全洋涇浜式的“Empty mountain: no man

5. 加里·斯奈德譯王維

Empty mountains:

no one to be seen。

Yet-hear-

human sounds and echoes。

Returning sunlight

enters the dark woods;

Again shining

on the green moss, above。

-Gary Snyder, 1978

(Journal for the Protection of All Beings,No。 4, Fall 1978。

Reprinted in The Gray Snyder Reader)

空山:

看不見一人。

然而——聽——

人語與回聲。

返照

穿過幽暗的森林;

再一次閃耀,

在青苔上,天上。

——加里·斯奈德,1978年

(《保護全生物雜誌》,1978年秋,第四期。

重印於《加里· 斯奈德讀本》)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加里·斯奈德

20世紀美國著名詩人、散文家、翻譯家

2003年他當選為美國詩人學院院士

曾獲得普利策詩歌獎

伯利根詩歌獎

約翰·黑自然書寫獎

肯定是最好的翻譯之一,部分得益於斯奈德一生的森林經驗。同王紅公(#11)一樣,他可以“觀照”場景。王維的每一個字都翻譯到了,且無任何新增,而翻譯又以美國詩歌而存世。改被動的is heard為主動的hear,很美,但稍有不妥:它營造了一個具體時刻,即當下。以sounds and echoes這兩個詞翻譯第二行最後一個字,同時賦予我們雙重含義,無疑是革命性的。譯者總是假定一個外語詞或句子只有一種讀解的呈現,而罔顧一個事實——完美的對應是罕見的。

詩的結尾很奇特。原詩最後一字“上”,其他人都解為on,斯奈德卻把它拈出來,譯為above,並用逗號將它從整個句子中孤立出來。這是怎麼回事?推測起來,大概唯有對於石頭或蟲子來說,苔蘚才可以在上面。或者我們看完苔蘚後,目光向上,重返太陽:覺悟的垂直性隱喻 ?

對我的疑問,斯奈德寫道:“之所以用‘。。。 moss, above。。。’是因為太陽(日落斜陽,故言again——最後的一道光束)正在穿過森林,照亮了一些樹苔(而非在石頭上)。我的老師陳世襄是這麼理解的,而我的日本妻子第一次讀這首詩的時候也是同樣的看法。”

重點是,翻譯不只是從字典到字典的跳躍,還是對詩的一次重構。如此,無論語言,一首詩的每一次閱讀即是一次翻譯:深入讀者理智與情感的翻譯。沒有讀者是一成不變的,每一次閱讀都是不同的。人不能兩次讀出同一首詩。

6. 宇文所安譯王維

Deer Fence

No one is seen in deserted hills,

only the echoes of speech are heard。

Sunlight cast back comes deep in the woods

and shines once again upon the green moss。

-Stephen Owen, 1996

(Owen, An Anthology of Chinese Literature:Beginnings

to 1911)

鹿寨

荒山中看不到人,

只聽到話語的迴響。

陽光回照,深入森林,

再一次在青苔上閃爍。

——斯蒂芬·歐文(宇文所安),

1996年

(歐文,《中國文學選集:起初到1911年》)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宇文所安

2018年唐獎漢學獎獲得者

在中英文世界架起一道詩的橋樑

宇文所安是美國首屈一指的古漢語詩歌學者,一位極為高產的譯者、淵博的批評研究作者。(這裡的譯詩出自一本詩文選集,1200頁,全部翻譯由宇文所安一人完成。)他很奇怪地將這組20首的《輞川集》譯為“Wang Stream Collection”,但在王維原畫的複製卷軸上來看,這道“川”明顯是river(河流)而非stream(溪流)。另外,他寫道:“王維的四行詩難譯,並非因為它們呈現的語言學難題,而是因為它們的平淡質樸。”這也是很別出心裁的。

第一行中,只要在deserted hills前加上定冠詞the,就可以避掉庸常含糊的表達。(毫不意外,詩歌裡冠詞最難翻譯。)第三行,他為sunlight cast back這等粗笨的組合作注,自稱指“傍晚的陽光,在天空很低處,從頭頂的障礙物上投射下來,似乎迴向東方”。除了“天空”(skies)用複數和“頭頂的障礙物”(overhead obstructions)——森林裡的“障礙物”不就是樹枝嘛,這個解釋也完全不知所云。很明顯,落日的光線本就朝著東方。比起日光返回到森林地面,光線“回”望東方與日出的時間間隔過於遙遠。第四行的once again upon,這繞口也是繞得夠了。

《觀看王維的十九種方式》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融匯世界著名漢學家、文學家、翻譯家的

19餘種王維詩翻譯精品

有關翻譯最好的一個微型讀本

同樣最有趣、最渴切

——《巴黎評論》

非中文世界對中國古典詩歌的理解

本書是經典標本

——西川

(商務印書館大眾文化編輯室)

詩苑|賞王摩詰《鹿柴》,品漢學家譯筆

馬駿祥 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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