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食終日，推諉塞責：一個英國外交官眼中的清朝官場

1841年，一個叫威妥瑪的英國人乘坐英國軍艦來到中國，從此就在中國居住下來。到1883年返回英國為止，威妥瑪在中國一共居住了42年，見證了中國從封建社會，一步步滑向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的深淵。

42年間，威妥瑪做過香港最高法院廣東話翻譯、上海副領事、上海海關稅務司。從1869年至1882年，威妥瑪任英國駐華全權公使，長達13年之久。期間，威妥瑪還發明瞭一種漢語拼讀方法，即“威妥瑪拼音”。按照這種方法，外國人能夠更加快捷地掌握和學習漢語。

威妥瑪長期與清朝官場打交道，在日記裡對清朝官場有著清醒和客觀的評價。

1861年，經過咸豐皇帝批准，清朝成立了第一個專門負責處理洋務及外交事務的中央機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簡稱總理衙門。作為英國駐華全權公使，威妥瑪經常與總理衙門打交道，對這個部門的作風和習氣最為熟悉。

在威妥瑪看來，總理衙門類似於外交部，但與歐洲各國的外交部迥然不同。只要是外國使臣來到總理衙門，都會受到總理衙門極為隆重的接待，“必具酒果，王大臣以次陪客同坐，一若以飲食為交涉之要務也者。”接待時必然備有水果、酒菜，總理衙門的王大臣以下，按照職位和身份，嚴格地依次排位陪坐。於是，威妥瑪很吃驚：難道總理衙門的第一要務就是吃吃喝喝？

總理衙門通常由親王領班，下設大臣、章京兩級職官。大臣包括總理大臣、總理大臣上行走、總理大臣上學習行走、辦事大臣，章京包括總辦章京、幫辦章京、章京、額外章京。這些職官各有具體事務的分工，各有權責。然而，在實際操作中，各位大臣、章京仍然不敢各抒己見。

威妥瑪敏銳地發現，當外國使臣發表意見後，各位大臣、章京均面面相覷，你盯著我、我盯著你。章京看著大臣、大臣看著親王、新來的大臣看著任職多時的大臣。如果親王發表意見，大夥兒立即轟然響應，表示贊同這位親王的意見，從來沒有人提出半點不同意見。

如果親王遲遲不肯表態，怎麼辦？在場所有大臣、章京，絕對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一次，威妥瑪來到總理衙門，又遇到這種尷尬的情況。他實在忍受不了，就率先發言：“今日天氣甚好。”威妥瑪覺得，這只是一句普通的寒暄聊天，根本就不涉及什麼外交事宜，大夥兒應該會暢所欲言吧？沒想到，還是無人敢接他的話頭。

過了好一會兒，以軍機大臣身份兼任總理衙門大臣的沈桂芬感到再不接話，就會顯得失禮，便第一個回話：“今日天氣果好。”話音剛落，各位大臣、章京紛紛回答：“今日天氣果好。”

見到此情此景，威妥瑪不禁啞然失笑。他回去後在日記中寫道：“不啻如犬之吠影吠聲雲。”意思是，這和狗看見影子、聽見聲音就叫，沒有什麼兩樣啊。

威妥瑪對於總理衙門的評價，或許有些過火，但還是折射出晚清官場的一個病根——官員不敢承擔責任，推諉塞責。為了避免出錯，乾脆什麼話都不說，什麼事情都不做。對於這一點，威妥瑪確實見得很多了。

當年，威妥瑪曾經說過與清朝官員交涉時的感想：“向來廣東不辦，推之上海；上海不辦，不得已而來京。”是說開始找到廣東官員，廣東官員推給上海；上海官員又推到北京……摁，這就是所謂的官員“踢足球”吧。

當然，清朝官員“踢足球”的風氣不是晚清所特有，早在若干年前就蔚然成風了。

清朝中期有名官員叫曹振鏞。曹振鏞54年官場生涯都是在朝廷裡度過，與皇帝朝夕相處。其中嘉慶、道光兩朝，曹振鏞一直擔任宰相之職，長達22年之久。期間，曹振鏞幾乎從沒有犯錯，也未遭到皇帝貶斥。別人求教秘訣，曹振鏞說：“無他，但多磕頭，少說話耳。”

“多磕頭，少說話”，這六個字，就是曹振鏞就是歷經乾隆、嘉慶、道光三朝而屹立不倒的秘訣。實際上，也是無數清朝官員的生存法則。做事越多，錯誤越多，不幹活最保險。所以所有的官員遇到事情，第一反應就是繞道走；實在繞不過去了就踢皮球，把犯錯誤的機會留給別人。

於是，整個國家就在官員們的鼾聲一片中走向末日。

【參考資料：《清代之竹頭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