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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燕作品:淌過生命之河的女人

  • 由 讀寫探秘 發表于 籃球
  • 2021-11-25
簡介“曉琴,你跟了我吧

給換一個偏旁怎麼換

01

深夜,C縣城紅玫瑰舞廳裡依舊歌舞昇平,人頭攢動,旋轉的鐳射燈的光束交織在一起,在空間裡播撒的到處都是斑駁的光點,忽明忽暗,浪漫恍惚,男男女女在音樂的帶動下有規則或無規則的扭動著身軀,釋放著激情或柔情。

舞臺上樂隊的鼓手也在賣命地敲打,似乎沒有累的概念,鼓槌飛舞,激情飛躍。當鼓槌打在吊鑔的邊沿發出爆炸式的強音時,就像“導火索”點燃人們靈魂深處的激情,和飛機離開跑道騰空而起的瞬間“掉心”的感覺一樣,令人亢奮不已,大家的身體狂烈呼應著音樂節奏,幾近瘋狂。

在遠離舞池的昏暗處坐著一個女人,她叫曉琴,三十剛出頭,身材勻稱,面板白皙,雖然頭髮有些凌亂,身體孱弱,但的確是個美人坯子。對於她來說是破天荒地的第一次走進這種場所,極致傳統保守的女人代表,別人眼裡的另類,平時連陌生男人都不多看一眼的她,怎麼可能讓陌生男人隨便牽她的手,更別說還要摟肩搭腰地在舞池裡旋轉。

昏暗處其實沒有人看到她在小聲抽泣,她真想大聲哭喊,又生怕別人發現。心似乎在滴血。 她正陷入痛苦的漩渦中無法自拔。前幾天病魔最終奪走那個本來會呵護她一生的人的生命,她世界裡的天瞬間坍塌。

俗話說:倒黴人離不了卦攤。的確如此,這些年她三番五次地往返於縣城那個偏僻的巷道,找聞名當地的“瞎老爹”,看他搖頭晃腦,用藏滿汙垢的大拇指指甲在中指間上下掐算,然後再唾沫飛濺地給她講那些所謂的玄機,她聽得越專注他說得越玄乎,直到把五顏六色的鈔票堆在盲人老漢的桌子上。

“小姐,陪我喝杯酒怎樣?”一個穿著超前的年輕人靠近曉琴的座位搭訕,眼神撲朔有點挑逗的嫌疑。

“滾!你媽才是小姐。”一向溫柔賢惠的女人突然間像發瘋的困獸回擊道。

“裝逼,算你牛!”男孩並沒有生氣,做了個鬼臉,悻悻地離開。

其實她並不適合這種氛圍,只是悲痛欲絕的情緒一時無法釋放,就像在沼澤地裡掙扎的昆蟲,渺小無助。

田燕作品:淌過生命之河的女人

02

曉琴的命運彷彿是上蒼給她畫過符咒一般,十年內嫁過三個男人,都去上帝那裡報了名,第一個男人給她丟下一個八歲的女孩和她相依為命。

“禍水”“掃把星”鄰居們看見她都不想再搭話,生怕把這種黴氣傳播到自己家似的。

十年前在村裡她也算十里八鄉的村花,至十八歲出落的水靈後,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媒婆都快踩破她家的門檻,做手藝的;做買賣的;甚至還有大學生……可她全對不上眼。就偏偏看上鄰村的一個當完兵在家歇業的窮後生。

這後生當兵那幾年父母相繼病逝,給他丟下幾孔窯洞,家徒四壁。唯一的優勢長得還算俊俏。

“曉琴,你再好好想想啊!以後受窮可是一輩子呀!”定親的前一天母親用袖口邊擦淚邊勸道。

“傻閨女呀!你想要爹爹的命哎!”一向疼女兒的父親也發話了。吧嗒吧嗒抽著漢煙眼裡噙著淚。

“不用你們管,受窮也是我自己的事兒。”曉琴語氣堅決。

定親那天媒人只送過來一塊大紅絲綢被面,什麼鄉俗規矩“六六大順”,“八八八發到家”,“九九九到永久”的這些禮金全然沒有。

“哼哼,傻貨,老張家這閨女腦子不靈光喲!”鄰居們也七嘴八舌的議論。

不出一個月她就嫁了,幸好那男人對曉琴還算疼愛,自曉琴第二年生了姑娘後去地幹活的事兒他全包了。等姑娘滿了週歲,後生為了家裡過上更寬裕的生活把地包出去,到城裡打工,卻不料兩個月後就出了車禍。肇事司機逃逸,找到後也是窮光蛋,沒有得到幾分賠償。

“慶生呀!你走了我們娘倆怎麼活呀!”出殯那天曉琴哭得撕心裂肺,幾近暈厥。

禍不單行,這事兒後沒多久她母親得了食道癌,因為沒太多積蓄醫治,一年後就撒手人寰。

“這日子可怎麼過下去……”老父親哽咽著和曉琴唸叨著。

“我回來吧!也好有個人照應。”曉琴擔心父親悲傷過度,這個家可不能再出什麼事兒了。

可沒曾想父親秋天在房頂晾玉茭摔下來,當場就斷了氣。

“挨千刀的姑娘喲!上縣城找找瞎老爹吧!犯了什麼衝了呀!”出殯那天本家姑姑大聲嚷嚷道。

田燕作品:淌過生命之河的女人

03

認識第二個老公也不是偶然相遇,一見鍾情。他是她在縣城裡打工時那個飯店的大廚。

當時她逃荒似的從村裡進了城,漫無目的地挨家飯店打聽要不要服務員,多數飯店看見她那個兩歲的拖油瓶就對她擺手,只有那個剛開的蒸餃館接收了她。因為剛開業,老闆也沒能招到合適的服務員,看見她長相還算端正就勉強先讓她試試。這一試居然還成就了一段姻緣。

“你是哪個村的?”飯點已過,沒有客人的時候廚子、服務員們都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大廚王偉好奇地問。

“李家莊。”曉琴出於禮貌答道。

“你丈夫是做什麼的?”這一問讓曉琴心裡一陣酸楚,頓了頓,半天沒說出話來。

王偉見人家沒有回答,也不好繼續提問,吃完飯,徑直去廚房忙去了。

飯店打烊的時候,大家都收拾收拾各回各家,只有曉琴拉著女兒往車站的方向走去。

“你在哪裡住?在車站那邊租了房子?”下班的王偉騎著腳踏車遇到她們母女時下意識的問。

“嗯嗯。”曉琴搪塞道。

後來,恰巧有一次他送姨媽坐車去市裡去了車站一趟,這才發現曉琴母女躺在車站候車室的長椅上。善良的他可憐這兩母女就收留她們住自己家裡暫時住下,還聯絡了一個私立的幼兒園託班,把曉琴女兒安頓好。曉琴也知趣地打掃房間,盥洗被褥,縫縫補補。把一個五間房子的小院收拾乾淨妥當。而且這時她才發現王偉也是單身,二十七歲還沒有合適的人選結婚。只有一個媽媽還在鄉下村裡,不習慣住城裡的房子。和他姐姐一家住一塊兒。

日久生情,不瞭解內情的人都以為是三口之家,王偉下班後接姑娘,用腳踏車帶著她們出去逛街。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多。誰也不好意思捅破那層窗戶紙。

還是飯店老闆娘一再攛掇王偉,這才有了那次曉琴生日時候的表白。

“曉琴,你跟了我吧!我不會讓你吃苦的。”語言雖然樸實的像白開水,但著實讓曉琴感動。含著淚點頭默許,然後就是相擁而泣。

小三口之家幸福的生活,鄰居們都羨慕不已。王偉把媽媽也接過來,打算再生一個胖兒子,好讓媽媽照看。

誰知好景不長,一年後,王偉經常感覺腹痛,到醫院檢查才知道是胰腺癌晚期。曉琴和他跑到省城住院,後來又去北京海軍總醫院動了手術,昂貴的手術費和住院費使得曉琴悄悄揹著王偉賣了房子,她想只要王偉病好了,賣她的血她也心甘情願。

卻不曾想,手術後一個月他撒手人寰。與她陰陽兩隔。那幾天她一下子消瘦了,日夜哭得眼睛都差點失明。

若不是三歲多的姑娘陪伴,輕生的念頭都有了。

田燕作品:淌過生命之河的女人

04

說起給第二任丈夫辦喪事她還得感謝一個人,那就是縣城棺材鋪的曹老闆,也是她後來的第三任丈夫。

為了給王偉治病她花光家裡所有積蓄,甚至房子也賣掉了,手裡一分錢也沒有。

辦喪事在縣城裡也是筆不小的開銷,該借的親戚都借遍了。王偉的姐姐揹著姐夫送過來三千塊。還差好多呢。正愁眉不展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一個人來,王偉的遠親表哥。

他姓曹,早些年販賣水果發了家,四十出頭,體型消瘦,額頭下方鑲嵌的那一雙小眼睛熠熠發光,顯出商家特有的精明。前年轉行開了棺材鋪,命名為“花海花圈”。生意比較“興隆”,因為他開的店在縣城為數不多的棺材鋪中,店面比較大,品種齊全:什麼花圈紙紮、棺材骨灰盒、金銀元寶、香火蠟燭……

有件事兒說起來特別邪門,自從他家開了棺材鋪他老婆身體隔三差五地出“毛病”,說是病吧去醫院也檢查不出病來,找神婆說是“鬼上身”,嚇得老婆和他離了婚,帶著兒子重新買了房子搬走了。

其實曉琴和曹姓王偉這個遠親表哥也碰過幾次面,親戚之間不是圓鎖就是婚禮的,而且曹老闆對曉琴印象深刻,畢竟曉琴有黃金分割的身段,走路嫋嫋婷婷,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可是怎麼張嘴呢?曉琴去了店門口又猶豫不前。

“弟媳,來了!進來吧!” 曹老闆早就瞟見了曉琴,也能猜出八九分她的來意。

“表哥,-我-”曉琴眼裡噙著淚支吾的半天沒說出話來。

“唉!弟媳命苦呀!我知道。節哀啊!以後日子還長的哩,想開些。”

“嗯!”曉琴忍不住哽咽道。

“有需要的物件就儘管開口,你不用花錢了,都是一家人。”曹老闆聲音細軟的說道。邊說邊拿出一沓五千元鈔票放在曉琴手中。

“謝——謝——”曉琴哽咽著,若不是店裡還有顧客,曉琴真想給曹老闆跪下感恩。

後來曉琴為了還錢就去曹老闆店裡幫忙,承擔了服務員的角色,其實比服務員更周到,曹老闆的衣服洗洗涮涮,一日三餐全是曉琴打理。愛情早已在這些瑣瑣碎碎中萌芽,一年後他們結合了。曉琴正兒八經地當上了“老闆娘”。

曹亮對她疼愛有加,穿金戴銀的曉琴也揚眉吐氣的成了有錢的主兒,半年後學了駕駛本兒,去哪裡都是開著老公的那輛在陽光下發著藍寶石光澤的賓士。讓人好生羨慕。

田燕作品:淌過生命之河的女人

05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曉琴的幸福就像爐火燃燒最旺的時候,有人突然用冷水澆滅了它。

曹亮是進貨的時候犯病的,一起出去進貨的夥計把他就近送進省城一家醫院。

“嫂子,曹哥快不行了,醫生說是心梗,你快點來吧!”凌晨兩點半夥計在手機裡帶著哭腔對曉琴說。

等第二天曉琴驅車趕到省城醫院的時候,曹亮已經在太平間特製的冰棺裡了,臉色慘白的瘮人。

“當家的,你是不想讓我活了呀!”曉琴還沒哭出聲就感覺天旋地轉,癱倒在太平間的地板上。

想到前一天出門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大男人,一下子就沒了,曉琴怎麼也想不通,臨走曹亮還許諾去省城金店給她買一個慶祝結婚紀念日的鑽戒回來。

辦完喪事,她無心打理店面,全交給夥計,一個人去了“瞎老爹”那裡。

“我家男人又走了,這次又犯了什麼衝了?”曉琴哽咽著說。

“還是我以前跟你說過的,命裡水多,克父剋夫。找一個克一個。”因為去的次數太多,報八字時候聽聲音也猜出是個誰。

曉琴這次真的絕望了,三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梳理。痛苦的哭不出來,卻不停的嘆氣。

“閨女呀!可不敢在家這樣悶著了,要得病的。”樓裡對門的王大媽勸道。

“是啊!你有個三長兩短,孩子怎麼辦?”王大媽的老伴兒也附和著。

黃昏的時候,曉琴勉強吃了王大媽端過來的一碗麵條,讓姑娘去對門寫作業,她一個人徑直去了紅玫瑰舞廳。本想調整一下自己失控的情緒,沒想到舞廳太過嘈雜。可又不知道該去哪裡……等凌晨舞廳關門才回到家裡。看著曹亮的衣服,用過的物件,痛苦依舊不斷擴大。她徹底崩潰了……

第二天,趁著姑娘去上學,她在鏡子前打扮妥當,描眉畫眼了一番,穿上當年結婚的禮服,然後開啟煤氣閥門,安靜地躺在床上……

田燕作品:淌過生命之河的女人

06

“媽媽——醒醒……”曉琴腦子裡隱約感覺有人在哭喊,當她用力的睜開眼睛時候看見身旁有個小姑娘流著淚,四周一片雪白。

“你是誰呀?我這是在哪裡?”曉琴用盡全力的問。

“你先不要說話,注意休息。”話音剛落醫生就立馬打斷了她。

“病人需要靜養,暫時不要讓她說話,誰是家屬?跟我到醫務室來一下!”主治醫師說道。

“我——們-”王大媽應聲,拉著小姑娘跟了出去。

從醫生那裡得知由於煤氣中毒引發了後遺症,曉琴失憶了。以後是否可以恢復記憶,醫生也無法判斷。

“多虧人家王大姐家兩口救了命呀!要不是曉琴早見閻王了。”從醫院回來,鄰居老太太們在公園裡瞎議論著。

自從曹亮走了 ,曉琴又出了這樁事兒,店裡的生意越發冷清,雖然夥計還在幫忙打理著,一天也見不到個顧客的影兒。

店外正值秋季,樹上的黃葉在秋風肆虐下,紛紛飄落。在地上打著滾兒,有的停在一處堆積起來……

曉琴整日抱著一隻灰色的小貓綣縮在店裡角落那個木頭做的小椅子上,目光呆滯,頭髮凌亂。

老闆娘是不是傻了?”人們總是這樣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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