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旅，可青銅器上的“旅”字寓意為何？令我困惑至今，求解

酷愛旅行的我，對“旅”字的認知顯而易見。旅是在路上，遠離著故土的狀態；旅更是隨心所動，放眼去看更廣大的世界。但在太原的這兩天，這個雕刻在青銅器上的“旅”字，卻讓我陷入了困惑，以至於晚上做夢都在琢磨，它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

最近幾年，沒少在國外轉，一次次被世界文明遺蹟所震撼。看得越多，越發現對自己祖國的瞭解越欠缺——補這一課，刻不容緩。山西，作為中華文明發源地之一，保留有全國70%的地面古代建築，更有“五千年文明看山西”之說……故而補課，先去太原。

山西博物院，是我參觀的首選。博物院二樓，多是山西出土的青銅器具，涵蓋夏商周到春秋戰國，其展品之多、之精美，完全超乎我的想象。“鳥尊”，是山西博物院鎮館之寶，自然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它的大小像一隻鴿子，形態是鳥與象的結合，通身精美的紋飾，看起來溫潤質樸，低調奢華。

高39釐米，長30。5釐米，寬17。5釐米。器蓋和腹底鑄有銘文，“晉侯作向太室寶尊彝”

“豬尊”，緊鄰“鳥尊”，活靈活現像二娃子家圈養的小豬仔，煞是可愛萌人。仔細看它的介紹：西周，公元前11世紀——前771年，山西省曲沃縣北趙村晉侯墓地113號墓出土，豬形青銅禮器極罕見。其蓋

和腹底

鑄有銘文“晉侯作

旅

口”——“口”是因為無法確定此器物名稱的留白，“旅”字是什麼意思吶？

豬尊：通高22。4釐米，通長39釐米。

不得不說，山西博物院讓我大開眼界。公元前21世紀，中國進入文明時代，第一個王朝——夏朝之“夏墟”遺蹟，就在山西的西南區域被發現，從而證實了我華夏五千年之文明。商朝、春秋戰國等歷朝歷代，也都在山西留下大量文物古蹟，而青銅器大多出現在上述時期。

鳳鳥紋提樑卣

離開“豬尊”沒多遠，“旅”字再次出現。一件西周的壺器，名為“陳信父壺”，上邊的銘文寫著“陳公子信父作旅瓶，用祈眉壽，萬年無疆，永壽用之。”通古至今，人乃肉身，都不能擺脫人性的弱點，妄想著“萬壽無疆”。但此壺存留至今，也可以說是一種永存吧。

陳信父壺，器腹內壁鑄有銘文“晉侯作旅鼎”

世上罕見的“虞侯政壺”，壺上也鑄有銘文，但卻沒有“旅”字。

西周，虞侯政壺

很快，我看到了西周時期的“恆父旅簋”，名就帶“旅”字。還有春秋時代的“申五矩yan”，上刻銘文：“申五世孫矩作其旅yan，其眉壽無疆，子子孫孫永保用之。”至此，“旅”字出現再三，讓我不得不品咂琢磨，一心想明白它到底寓意為何？

兔尊，西周，山西博物院

鳥蓋人足盍，西周，山西博物院

博物館閉館後，我乘坐公共汽車回到住處。一杯香茗，疲倦頓消。開啟手機百度，搜這個“旅”字。這個古老的象形文字，《左傳》、《史記》上都有使用，除旅行、旅客外，軍之五百人為旅，還有野生、共同、陳列、次序、道路、官名、祭祀、姓氏等意。我反覆比較，倍感“祭祀”的意思契合。

山西省博物院

為了核實，我在朋友圈裡發文，希望有人指點迷津，但終究未果。次日，我又去了太原博物館，這裡的青銅器展品毫不遜色于山西博物院。我翻出有“旅”字的圖片，虔誠地向一位導遊諮詢，他表示從來沒有關注過這個字。我又問一位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她也說不出具體含義。在太原博物館又泡了一天，直到閉館的廣播一再催促，我才悻悻然離開。

來太原兩日，天氣一直陰冷沉悶，霧靄深重。不知不覺間，天空竟下起了小雨。我撐著傘，穿過博物館前開闊的廣場，輾轉坐上65路公共汽車。車上人不算多，還不到下班高峰。太原人性格溫和有禮，公共秩序也還不錯，我一個人在城市間來來去去，不覺陌生也沒有不安全感。坐在車上我還在沉思，“旅”字和人的緣份如此綿長，出生就開啟旅途，死了也會把“旅”刻鑄成文，妄想著千世不滅、萬代不朽。

汽車駛過了汾河大橋，河面和周圍環境因霧氣氤氳而融為了一體。窗外景色一閃即過，就好比人短暫的一生。人生就是一場旅行，“旅”是一張單程票，是日漸衰老的容顏，是無法追溯的愛恨情仇。“旅”是一個過程，初心都是純良，中間形形色色，終點還是相同。我們都是旅居者，是自然萬物的客。但“旅”和“祭祀”又有什麼關聯？難道說，上天創造人類，人生一場就等同於一場浩大的祭祀？那麼人本身呢？是活著時可以自由往來，死了後無聲無息的禮器嗎？那麼生的意義、死的尊榮，都和青銅器上的“旅”有著怎樣的聯絡？

突然一個急剎車，把我的思緒從“旅”字裡拽出。車在高架橋下拐彎，別住了一個騎摩托車的女子，她的後座上坐著一個年輕的後生，懷裡還抱著一個襁褓裡的孩子。這一剎那，再次讓我感覺到“生命無常”。人旅居在這個世界上，個體的生命是短暫的、脆弱的，但人類的文明還是延續的、強大的。如何塑造人類的文明，除了堅硬的青銅、鐵、石，柔軟的人類竟該何為？

青銅之“旅”字終不得解。時光轉瞬即逝，可這個“旅”字之謎，依舊縈繞腦際，常常就會想起它來。也許“旅”猶如人生，本身就是虛實不定，難覓一個精確的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