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蘇52 姑蘇踐行宴 蘇軾說：人生真可high

熙寧七年（1074）深秋，蘇軾在赴密州的途中，再一次經過蘇州。

虎丘圖（區域性）

明 謝時臣

波士頓藝術博物館藏

蘇軾非常喜歡蘇州，一是因為這裡有吳王勝蹟、風景絕美的虎丘，曾專為虎丘寫過一首長詩《虎丘寺》，虎丘寺即今天蘇州閶門之外的虎丘雲巖寺，又稱

虎丘塔

。

（後有附錄，供賞）

二是因為蘇州定慧寺是他在蘇州幾乎固定的宿所。定慧寺巷邊，至今依然有一條蘇公弄，即為紀念蘇軾而名。

此外，蘇軾與蘇州還有另一層非常重要的緣分，這一說又要快進到烏臺詩案發後了，蘇軾被貶謫至黃州時，當地太守正是蘇州人士

閭丘孝終

（公顯），閭丘太守為官品人品俱佳，對蘇軾非常敬重，並未因其落魄於此而有任何小人之心與不敬之舉，反而在日常起居上倍加照顧。

在蘇州，至今仍有一條巷名叫閭丘坊，即為紀念閭丘公而名。

離杭赴密的這一次經過，已經是蘇軾一年中第三次到訪蘇州了，太守王誨依然熱情招待。

酒宴間，一位與蘇軾相好的歌伎知道他此行遠赴山東，距此遙至千里以外，可能今生再不會相見，傷感地問道：這一走，還能再回來嗎？

這一句明知故問，令宴席的情緒變得更加低沉惆悵，蘇軾有詞記錄——

阮郎歸·蘇州席上作

一年三度過蘇臺，清樽長是開。佳人相問苦相猜，這回來不來。

情未盡，老先催。人生真可咍。他年桃李阿誰栽，劉郎雙鬢衰。

蘇臺：蘇州城的姑蘇臺

咍，讀hāi可以理解為喜悅，也可以理解為諷刺、可笑。此字與high同音，讀順嘴了，似乎可以讀成“人生可真high”……

玩笑了。

劉郎：借唐劉禹錫的詩句“玄都觀裡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的典故，表現生命衰敗，徒留傷感。

第二日，蘇軾離去時，走過姑蘇城西的閶（chāng）門外，見到那歌伎早已在此守候，欲與他再見上最後一面。

歷史上沒有留下這位歌伎的姓名資料，但蘇軾以一首集婉約與豪放之大成的詞作，為這位多情的女子留下了足夠深刻的印記。

女子以歌當哭，姑蘇城外細雨霏霏，一時間，二人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衣衫被淋溼了，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希望日後依然還有機會再見時，再訴離別之苦。

有詞為訴——

醉落魄·蘇州閶門留別

蒼顏華髮，故山歸計何時決！舊交新貴音書絕，惟有佳人，猶作殷勤別。

離亭欲去歌聲咽，瀟瀟細雨涼吹頰。淚珠不用羅巾浥，彈在羅衫，圖得見時說。

閶門：蘇州古城的西門，通往虎丘。宋代時的蘇州，出得此門，即為蘇州貿易最繁華的地方，商業繁盛之地，自然少不了燈紅酒綠、兒女情長。

蘇詞中，豪放與婉約佳作皆眾，但兼而有之的詞作並不多見，此詞絕美，正在於其中既有“

故山歸計何時決

”的豪放，又有“

瀟瀟細雨涼吹頰

”的婉約。

在豪放時，蘇軾是將這女子當做平等而視的摯友。

在婉約時，他又將這深情款款的女子當做紅顏知己。

謝謝觀賞，再見

無犀 原創

附錄：

虎丘寺

入門無平田，石路穿細嶺。

陰風生澗壑，古木翳潭井。

湛盧誰復見，秋水光耿耿。

鐵花秀巖壁，殺氣噤蛙黽。

幽幽生公堂，左右立頑礦。

當年或未信，異類服精猛。

胡為百歲後，仙鬼互馳騁。

窈然留新詩，讀者為悲哽。

東軒有佳致，雲水麗千頃。

熙熙覽生物，春意頗淒冷。

我來屬無事，暖日相與永。

喜鵲翻初旦，愁鳶蹲落景。

坐見漁樵還，新月溪上影。

悟彼良自咍，歸田行可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