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不應該只有美元一種主導貨幣

一個擁有更加多樣化的儲備資產的世界會更好，但這一天不會很快到來，未來許多年美元可能將繼續佔據主導地位。

在市場燃起美聯儲加息有望很快結束的希望之際，強勢美元出現了一些疲軟跡象，但對美元上漲的抱怨之聲依然不絕於耳。自2022年春季以來，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美元兌一籃子主要貨幣升值近12%，因此難免有人會問：為什麼美國要把自己的貨幣政策強加給其他國家？如果世界上有不止一種占主導地位的貨幣，難道不是更好嗎？

對以上兩個問題的簡短回答是：“不，不應該”和“對，是的”。一個擁有更加多樣化的儲備資產的世界肯定會更好，尤其是因為這將意味著民主制度和開放的資本市場將在全球經濟中以某種方式繁榮起來。但這一天不會很快到來，我們可能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受制於美元的主導地位。

事實上，當前全球貨幣市場的結構確實具有一些關鍵優勢。對美國來說，好處包括借貸成本更低、把金融制裁作為強有力工具、以及從持有美元現金的外國人那裡獲得相當於無息貸款的少量“鑄幣稅”收入。

但這對其他國家也有好處。最重要的一個好處是，美元提供了一種可靠的儲值方式，無論是體現在跨國公司賬戶中的美國國債，還是家庭咖啡罐裡存放的一卷現金。占主導地位的貨幣促進了使用共同記賬單位的多個司法管轄區之間的貿易。當危機襲來時，作為最後貸款人的美聯儲可以採取行動緩解關鍵司法管轄區流動性緊張的問題。

當然也有很多缺點。正如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的倒閉所表明的那樣，美國金融的不穩定幾乎會立即傳導到世界其他地區。在美元走強時期，企業用本幣計算的利潤償還美元債務的成本會突然變得更高；由於大宗商品以美元計價，美元上漲會導致食品和能源進口價格上漲，導致通脹加劇。為了遏制資金外流，新興市場央行也正被迫加息，加大了本國經濟衰退的可能性。

因此，作為一種思維實驗，讓我們想象一個擁有好幾種儲備貨幣的世界會是什麼樣。目前全球各央行的外匯儲備中有60%是美元，假設這些外匯儲備變得更多元化，納入了全球最大的經濟體的貨幣，想想以美元、歐元、日元、人民幣、印度盧比和巴西雷亞爾等額計價的資金流動和國際貿易會是什麼樣。

假設資金從一種主要貨幣流向另一種主要貨幣更多是基於貿易流動和經濟週期等基本面因素，而不是出於貪婪或恐懼等情緒，那麼隨著儲備貨幣種類的增多，儲值需求對雙邊外匯流動的敏感性將大大降低。

回顧20世紀30年代的歐洲，當時英國、法國和美國都使用各自的貨幣來獲得相對於對方的微弱優勢，最終導致了蕭條和戰爭，但這些貨幣都與黃金掛鉤。

如今占主導地位的貨幣不再與黃金掛鉤，而是取決於貨幣發行國的政治和制度信譽。即使美元不再能兌換成一種貴金屬已經有很長時間了過去了，但美元仍是一種很有吸引力的貨幣，因為美國經濟被視為具有彈性，美國的民主制度被認為是持久的，美國的法律和監管框架被認為是公平的。

歐元誕生僅20年，但顯然已經正朝著類似的功能邁進。歐元的主要障礙是資本市場一體化程度不夠高，以及缺乏足夠的共同擔保債務，因此無法創造一種可靠的安全資產，但這一天終究會到來。更加開放的日本經濟將為日元創造類似的機會，中國、印度和巴西在政治和監管發展的過程中也擁有這樣的機會。

目前一些關鍵新興市場已經取得了進展。

為了限制本國貨幣的貶值幅度，一些獨立性較高的央行很早就採取了加息行動，在面臨美元升值的衝擊時，更有效的宏觀經濟管理、靈活性更高的匯率政策和更發達的本地市場為它們提供了緩衝。例如，今年墨西哥比索兌美元是上漲的。一些觀察人士指出，這次美元升值帶來的危機證明了一件事：好的政策確實會帶來更好的結果。

這是好訊息。更好的訊息是，提高一國貨幣作為儲備貨幣吸引力所需的改革，也將改善一個國家的增長前景，並有助於加強全球市場的穩定性。

壞訊息是，這樣的變化不會輕易發生，也不會很快到來。事實上在不久的將來，各經濟體更有可能陷入相互競爭的政治和貿易集團，這隻會降低其貨幣作為儲備貨幣的吸引力，因此在未來許多年裡，我們將繼續生活在一個美元占主導地位的世界中。

本文作者克里斯托弗·斯瑪特（Christopher Smart）是巴林銀行投資研究所（Barings Investment Institute）首席全球策略師和負責人，他曾在美國財政部和白宮擔任經濟政策高階官員。

文 | 克里斯托弗·斯瑪特（Christopher Smart）

編輯 | 郭力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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