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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第一首贈別詞《昭君怨》:融情入景,惆悵滿懷,尾句獨具匠心
- 由 慢話詩詞 發表于 籃球
- 2023-01-25
贈有什麼詞語
熙寧六年,也就是1073年十月份,蘇軾任杭州通判時,在常州、潤州、蘇州等地賑濟災民,而他的好友兼親戚柳子玉的家恰好在潤州,二人相從半年之久,唱酬頗多,例如《同柳子玉遊鶴林、招隱,醉歸, 呈景純》等。
熙寧七年,也就是1074年的二月,蘇軾和柳子玉同遊金山寺,飲酒賦詩,十分暢快,蘇軾寫了《金山寺與柳子玉飲,大醉,臥寶覺禪榻,夜分方醒,書其壁》。
其實柳子玉在陪蘇軾遊金山寺之前已經接到了移任安徽舒州潛山靈仙觀監宮的任命書。靈仙觀為道教著名聖地,蘇軾作《送柳子玉赴靈仙》一詩相贈,同時還寫了這首《昭君怨》。這是蘇軾最早使用《昭君怨》這個詞牌寫的一首贈別詞,融情入景,惆悵滿懷,依依不捨之情盡在筆端。
昭君怨
金山送柳子玉
誰作桓伊三弄,驚破綠窗幽夢。新月與愁煙,滿江天。
欲去又還不去,明日落花飛絮。飛絮送行舟,水東流。
題解:
詞題為“金山送柳子玉”,點名了送別的地點在潤州的金山寺,送別的物件是柳子玉。
1。 金山寺,在潤州(今江蘇鎮江)西北部。
2。 柳子玉,名瑾,北宋詩人,書法家,官職至秘書丞等。宋仁宗慶曆二年,也就是1042年和王安石同時進士及第。王安石曾寫過《次韻酬劉子玉同年》等詩作。
蘇軾的伯父蘇渙的女兒,嫁給了柳子玉的兒子,所以兩家有親戚關係,蘇軾在京城時,就與柳子玉有詩詞唱和,曾寫過《次韻柳子玉見寄》等作品。
註釋:
1。 桓伊三弄:桓伊,字叔夏,小字子野。東晉時音樂家,善音樂,常自吹笛,為江左第一。《世說新語·任誕》載:“王子猷(徽之)出都,尚在渚下。舊聞桓子野善吹笛,而不相識。遇桓於岸上過,王在船中,客有識之者雲:‘是桓子野。’王便令人與相聞雲:‘聞君善吹笛,試為我一奏。’伊是時已貴顯,素聞徽之名,便下車,踞胡床為作三調。弄畢,便上車去,客主不交一言。”
2。 綠窗:碧綠的紗窗。此處指金山寺坐落在一片幽綠的山林之中,推窗便是綠意蔥蘢。
3。 新月與愁煙:客將遠行,心中惆悵。張繼《楓橋夜泊》:“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4。 欲去又還不去:欲去還留戀,終於不得不去。
賞析:
上片“
誰作桓伊三弄,驚破綠窗幽夢。新月與愁煙,滿江天。
”深夜如夢,被優美的笛音驚醒。推窗望去,一彎新月掛在天邊,因為不捨得友人離開,心中升起無限惆悵,這種離愁思緒在江天之間與霧靄纏繞在一起,令人愁悶。
詞人起筆用到了“桓伊三弄”的典故,故事取自《世說新語》,桓伊是東晉著名音樂家,最擅長吹笛,也是當時著名歌手。有一次王羲之的兒子王徽之和桓伊在行船途中偶遇,在船上的王徽之聽說車上的人就是桓伊,於是就不客氣地說,請你為我演奏一曲。
桓伊也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是著名書法家,就下車拿了一個馬紮坐下來,開始吹奏,一共吹奏了三支曲子,便上車而去,彼此都不拘禮法,不發一言。
蘇軾借用這個古雅的典故,是想說自己其實不捨得友人離開,所以半夜被笛聲驚醒而起,悵然而失。“破”字非常有穿透力,笛聲破空而來,驚醒了酒醉的詞人。“新月”是指彎月,這是實景描寫,古人常常用月亮寄託離別之情。蘇軾在《水調歌頭》中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而“愁煙”即是實景,又是虛景。詞人看到長江上煙靄朦朦,更加深了自己心裡的惆悵,所以心中滿是“愁煙”,這種愁煙在江水和新月之間瀰漫開來,揮之不去,令詞人難以入睡。
此人在上片採用虛實結合的寫法,以笛聲、綠窗、新月、煙雲、江天等眾多意象,描畫了一幅有聲有色、煙波浩淼的水墨畫,融情入景,運用動詞“破”渲染離別情緒,動靜結合,離別之意在江天之間有蕩氣迴腸之感。
下片“
欲去又還不去,明日落花飛絮。飛絮送行舟,水東流。
”友人柳子玉接到任命書並沒有急於上路,而是陪蘇軾遊山,詩酒唱酬,如今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刻,“欲去又還不去”,想走又不想走,十分糾結。說明二人情感親如兄弟。
柳子玉登舟而去,江面上的柳絮落花隨風追隨,一路相送。船越來越遠,詞人不能隨船而去,但是江上的飛絮代替詞人一路飄飛,每一片飛絮裡都是蘇軾對柳子玉的送別之情,只有滔滔江水默默東流,全然不理解。
李白在《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中說:“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李白在黃鶴樓上目送孟浩然的船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視野當中,再也無法目送,還好有一江春水替詩人把行舟送到目的地。
蘇軾用“飛絮送行舟”一方面寫出了與柳子玉依依不捨的友情,另一方面,行舟自潤州往安徽走,是自東向西,而江水恰恰相反,是自西向東,所以,詞人目送行舟遠去,愈發惆悵滿懷,黯然神傷。
詞人被笛聲驚夢,無法入睡,遙想次日柳子玉離開的場景,他“欲去又還不去”的踟躕,以及春深時節“落花飛絮”與行舟相牽相伴的場景,景象十分悽迷。
詞人在“欲去又還不去”中連用兩個“去”字,寫出了柳子玉對蘇軾的不捨,然後又連用兩個“飛絮”,寫出了蘇軾對柳子玉的不捨,二人深厚情誼,不忍相別,這是彼此之間的“有情有義”,尾句“水東流”,寫出了江水的無情,有情二字貫穿全詞,成為整首詞的基調,尾句以“無情”反襯“有情”,結束全詞,含蓄雋永。
通觀全詞,詞人沒有寫一句依依惜別的話,也沒有強烈激切的抒情。轉而以笛聲驚夢,明月離愁,飛絮送舟等場景一一道來,將個人情感次第融入景物之中,渲染出離別氛圍,使讀者身不由己地被深深吸引,並將情感投入詞人創造的意境之中,感受到送別的氛圍,這正是本詞的藝術魅力之所在。
上片的“愁煙”和下片的“飛絮”在形態上又有共同之處,它們都是不可捕捉,飄忽不定的自然物,但又能無限擴散,瀰漫全詞,甚至從詞中瀰漫散開,感染讀者,讓讀者在迷濛悵惘、拂之不去的離愁中,感嘆世間還有如此彌足珍貴的友情。
蘇軾和柳子玉此詞告別二年後,柳子玉去世,為此蘇軾寫了《祭柳子玉文》,此中說:“子有令子,將大子後。頎然二孫,則謂我舅。念子永歸,涕如懸溜。歌此奠詩,一樽往侑。”
意思是柳子玉的孫子稱呼蘇軾為舅舅,有一次柳子玉的孫子面求蘇軾的法書,蘇軾告訴他們說:“退筆如山未足珍,讀書萬卷始通神。”這兩句話,常被後世論書法藝術者,引為圭臬。
《昭君怨》這個詞牌出自昭君出塞的歷史故事,始興於北宋,根據目前的文獻記載,蘇軾是最早使用該詞牌的人,這首《昭君怨》也是蘇軾存世三百多首詞作中,唯一一個使用這個詞牌的贈別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