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英語，照樣考高中！”再次聊到這句話時，他笑了笑了……

九年過去了，我也本科畢業了，由此光榮加入“打工族”，座標浙江。而他剛好也在浙江的一個工地上幹活兒，我們一起吃了飯，飯桌上當我們聊到“我不要英語，照樣考高中！”這句話時，

他笑了笑了，再抬起頭時......

張張講故事

作為初中時的同桌，那時我們的關係不錯。當時他家是開小商店的，所以幾乎每個周有那麼幾天，都會帶辣條或者泡泡糖分給前後幾桌的同學吃。

所以我作為他的同桌，加上我也是一個樂於分享的人，比如老師罰站一定帶上他，所以自然辣條和糖是少不了我的。

在10年前，能夠在我們那裡的農村開一個小商店的家庭，其實對於我們來說，還是算比較富裕的。我家隔壁就有一個商店，店主是個女老闆，當時才30歲不到吧，人也好看，但是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了。

在她與她老公“合資”的情況下，不僅養活了三個孩子，還有餘錢借給別人。以至於那時候曾有段時間是我的理想就是長大開個小賣部。

而他的老公是個很老實的人，每天看起來很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具體工作內容就是種莊稼，幹活兒很賣力，一年365天，有超過300天都是在地裡，所以我們除了去上坡幹活兒，幾乎見不到這位鄰居。說實話，我覺得他找到他老婆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這是題外話了。

我和我這位同學是初一開始認識的，他叫G，初中同學兼好哥們兒，我們兩家距離也就有公里的路程，但是我們屬於兩個不同的縣管轄，所以小學都是在兩個地方讀的。

後來上初中了，由於如果去他們那個縣管轄範圍的中學讀書的話，實在太遠，所以來了我們這個中學。

那時候這邊讀中學沒有像現在縣城裡一樣還需要劃區域。當然現在那裡好像還是沒有這種要求。

初中三年，由於我們這裡的學校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所以我和G基本上中午娛樂活動就是上街去瞎逛，雖然有籃球可以打，但我們兩個的性格都比較內向，加上個兒太矮，索性放棄了這個娛樂。我也真是佩服自己，每天中午和他，兩個男孩子玩得像兩個小女孩，就差牽個小手了。

每天閒逛，加上教育不太行，老師也不怎麼管。所以快到初三時，大家才慌了起來。當然是想考高中的人慌，有些人初一都沒讀完就去浙江打工去了，有個別厲害的都已經準備要結婚了。沒辦法，大家雖然不愛讀書，但是找女朋友這件事，並不是成年人才懂。

我記得當時我的成績比G的要好一些，總分600（不加體育50分）我大概能考個280，他能考個240左右。至於為啥這樣的成績我也能上了高中，下面有答案。

而分數明細的話，具體其他的我和他都差不多，除了我的數學一直都比他的好，而另外一個“天文科目”——-英語，這個科目的分數大家都是靠懵，一般來說，運用學姐學長多年總結下來的神蒙技巧（例如三短一長選最長……），大家蒙下來都差不多。

我的性格，除了內向，另一個就是比較有自知之明，當然在另一方面看來，是不自信，現在看來300多分也確實自信不起來。

而雖然也和我半斤八兩，雖然也很內向，但是他明顯比我自信多了。最有表現的也就是那句今天我們還拿出來聊的話。但現在，也還是那個自信讓他今天變得不自信了。

當時我們鄉下的教育是這樣，但據我當時的瞭解和現在的證實，當時縣城裡的高中教育整體情況還是優於市裡面的其他縣城的。縣裡有五六所高中，大多錄取分在400分以上，但另一所學校也就是我後來去讀的這所學校竟然沒有分數線。

現在想起來也可以理解，這所學校叫八中，但是現在我知道縣裡就六個中學，也不知道這八中咋取來的。

是在我姐姐畢業的時候才辦的，還是所公校，不知道是因為剛建成還是其他原因，反正沒有設錄取分，教育質量也是可想而知，學校裡的學生除了學習外，經常在下課後還要搞搞副業，打打架談談戀愛之類並不是新鮮事。

我們這裡初中的學姐學長們多數人考不到其他好高中的，又還是想上學的都去這裡了，你別看八中沒有錄取分，但是確也沒多少人來讀，因為當時大家還是很有眼光的，直接去廣東或者浙江打打工不香嗎？好不容易熬完了九年義務，誰願意還要花錢來買罪受。

G和我一樣，是個想花錢買罪繼續受的人。我在初三時候由於一個讀過高中的鄰居大哥哥的提醒，開始知道了英語的重要性，雖然我還是不喜歡，但是還是堅持從零學英語，背單詞、抄句子真的很無趣。

作為死黨加上我的樂於分享，這份罪我肯定要叫上他一起受咯，於是我開始勸說他也像我一樣學英語。但是得到回覆是：

“就算沒有英語我也照樣能考高中！”

我並不是一個大氣的人，雖然好心，但是有些話我並不會說第二遍，也覺得沒必要。從那以後，我很少和G去逛街了，他也索性不逛了，他爸給他買了手機後開始加入了旁邊的遊戲團，當時還在玩“天天酷跑”，90後的小夥伴都應該玩過。我沒有手機，加入不了，不然可能也是其中一員。

一晃九個月過去了，已經到了填自願的時間，我們沒有資源，不知道各個高中的歷年分數線，這也可能是導致他盲目自信的原因之一。當然老師也沒有給我們聊過這些，對於我們這些壞學生，哪個老師還有心情給你關注錄取分數線。更神奇的是，由於資源極度匱乏，我連縣裡總共有幾個高中都不知道。填志願時大家自然都填了八中墊底，然後第一和第二志願就是看哪個名字順眼就填上去。

好像是大概一個半月之後就中考了，兩個月左右的時間，考試分數就下來了。不出意料，我還是隻考了320分，但也不知道是因為他這幾個月忙於副業還是怎麼的，天天酷跑倒是爆了分（天天酷跑的裡的跑酷的成績），有得必有失，他中考271，實際上也在正常發揮範圍內。

這時才打探了各個高中的往年錄取分，我們都知道好高中我們沒希望了，但是我們還是有自信的，不至於沒書讀了，這份罪花錢就能受。嘿嘿，準備好學費去八中報名就是了。

通常來說，錄取分數線這個事即使是高考，每年都不會有太大變化，波動個10分、20分就算是波動很大了。偏偏今年不是波動的事，而是設不設的事。

好巧不巧，今天第一年設分數線，還設得很尷尬，280分，當然，是對於同桌很尷尬。

事實證明，有時候運氣黴了，再自信的人也讓你秒變沮喪

，煮熟的鴨子也能飛掉。

分數出來後三天後，也就是設下分數線的當天，錄取分數線280大家都知道了。很幸運我還可以繼續受罪，但是同桌應該是不能再和我做同桌了。別說，人有時候自信起來是黴運都拿他沒辦法，他給我打電話說，他爸爸會給他找關係的，說白了就是有熟人在八中裡面當老師，可以走走後門，加上沒差幾分，應該是很容易的，勢在必得。

事實再次證明，黴運來了真的擋不住，花了錢請熟人吃飯後，得到了這位老師“包在我身上”的答覆，結果沒過幾天這個熟人就因為出軌露餡，妻子鬧到了學校，他覺得沒臉再混下去，自己辭職了。

走後門的事行不通了，至少這扇門不通了。那就換門，連續換了好幾扇，後面的一扇門也不靠譜。

雖說很多時候，命運總是將人往他不想走的路上帶，而他又不得不走，出於種種原因，總是事與願違，可總有那麼一些人是不屈服的。

這幫人中，G是一個，他不僅自信（不管盲不盲目），而且認定的事，不去做誓不罷休。

今年讀不成了，那就明年讀，很快，G就確定了下一個目標——復讀。他沒有重新回到這個中學復讀，第一個原因是，我們初中是個公辦學校，是不允許學生復讀的。另一方面，在這裡讀可能三年也上不了高中，雖然八中今年設了個280的錄取分，但是明年可能又是290了。一代要比一代強，還指望各位把前浪拍死在沙灘上呢，總不能明年不增反降低到270吧。憑著這個中學的這個教育水平，其發展速度是肯定趕不上分數線的增長速度的。

想去復讀，一般就只能去民辦學校，也就是私校。G想去復讀，還跟我說，去復讀之後要開始惡補英語了。雖然見我補了好幾個月，並沒有什麼起色。但既然復讀，目標就不能再是八中了，這次，他要考我們縣城裡的二中。

二中在我們縣城的高中排名是不錯的，雖然我們資源匱乏，連各校分數線都不曾知道。可是能從我們初中考上二中的，不需要一雙手的指頭來數，一隻手的指頭就夠了。可見二中和八中確實不是一個檔次的，而且能考上二中這樣的人才已經好幾年沒有出現了。

至於原因嘛，學生們說老師教不好，老師們說學生太反了，實在沒辦法。就拿我來的分數來說，320分，我們學校全年級中考第二名（其實那個時候我還是個“學霸”，哈哈），就這個水平，我想再拿學生說事確實也不太說得過去。

我很佩服他這種做事性格，很剛，誓不罷休。可惜剛並不是鋼，並不能拿來換錢去上學。因為他家裡人並不支援他復讀。復讀的學費是有些高的，雖說他家是開小商店的，交學費並不是難事。而理由是，他家有四姊妹，他的父親說，如果現在讓他復讀了，那麼幾年之後，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他們要是都考不上，都去復讀嗎？

同樣，

很多時候，事與願違，可也只能屈服。

有些事，想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決定權卻不在自己

。

家裡不支援，自己也不可能去自己去掙錢復讀吧，當然，掙錢可以，復讀不行。在這種條件下，縱使一個人再自信，在做事有毅力，也不能不放棄了。這次他是真的放棄了，他沒有再給我打電話，沒有再和我講任何想法，可能他明白，講再多，也於是無補。

直到大年初六，G來到了我家，他告訴我，他要去打工了，明天就走，現在他已經不再想讀書的事情了，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去掙錢。

在我們這裡，

出於農村老一輩的讀職校沒有前途的指導思想

，許多人沒有考上高中，還有希望的家裡如果支援就去復讀了，沒希望的也不用擔心，也不會擔心，直接等到過年哥哥姐姐從外省回來爭先恐後大家一起出門，畢竟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太久。

從那以後，我們斷了聯絡，初三時他雖然買了手機，但是裡面的卡卻是他父親的，我的情況比他還不如，所以我們相互留的電話最後成了我媽和他爸的電話。他有QQ，那個QQ號是別人送他的，所以後面我再次發QQ訊息給他的時候，人家說，這個號G沒用，所以他又拿回來自己用了。

高中三年我是比較忙的，當然這個忙也可能是“假忙”，最後仍然又去讀了個高四（復讀高三）才勉強上岸本科院校。可能他也比較忙吧，等到大學時，我都已經快記不得初中時還有一個G和我每天和我在街上（趕集市的那條路）瞎逛了。

大二的時候，突然有個人加我，網名叫啥妹兒來著，驗證訊息居然還是”還記得我嗎“，我第一反應是，這人怕不是個騙子，沒有透過。

過了十分鐘，他又添加了。這次我總算見到了正常點的驗證訊息”G“。雖然”久別重逢”，不過並沒有多少話題聊了。

G：”你應該讀大三了吧！“

我：”沒呢，搞了個高四，所以才大二”。

G：“好好學吧，真羨慕你們……”

我自己也沒想到的是，我畢業後找工作竟然也來到了浙江。來了一個多月，有一天看到他發的朋友圈時才突然回想起好像他就在這個城市。果然，問了之後確實是，但是距離我還是有30幾公里，地鐵通不到那裡，加上他們說他上班全年無休，休息只能請假，沒聚上，國慶節的時候，我們終於聚上了。

他變化很大，之前上瘦瘦高高，那時候我比較矮，很羨慕他。但現在居然比我還矮一些，我知道，並不是他沒有長高，而是生活將他壓彎下了腰。飯局上，當聊到“不要英語，我照樣考高中時。。。。。”他笑了笑，再抬起頭時，臉上的笑，那個曾今自信的笑容已經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無奈，可能也想到了他的爸爸和我們的初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