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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齡孤獨症患者 父母走後“託付”給誰?

  • 由 中國經濟網 發表于 綜合
  • 2023-02-05
簡介”溫洪說,“我國近半數孤獨症民辦機構都是由家長,特別是孤獨症患者的媽媽創辦,但服務仍處於初級階段,特別是成年服務專案嚴重缺乏

治療抑鬱要多少價錢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李驚亞、吳思

孤獨症兒童有一個美麗的名字——“星星的孩子”。

隨著國家對6歲前孤獨症兒童持續加大救助力度,“星星的孩子”日益走進大眾視野。及時的康復訓練拉近了他們與社會的距離,但大齡孤獨症,特別是成年孤獨症群體仍缺乏社會關注。由於部分大齡患者已經超出接受康復訓練的“黃金年齡”,憑自身能力無法融入社會,當父母年老失能、去世後,如何安置他們已成為一個迫切需要關注的課題。

我們不在了,娃娃咋辦

65歲的貴陽退休教師李旻(化名)至今記得,5年前兒子發給自己的資訊:“爸爸,我不是精神分裂,我在網上搜了,我是孤獨症。”

1989年,李旻的兒子出生。回想起來,兒子有很多異於常人的地方,但大家都沒在意,以為長大就好了。

真正引起李旻注意的是兒子要上初中時,他和朋友帶著孩子一起出去玩,“那天他特別反常,說人家不理他,一直哭,我朋友悄悄勸我,帶孩子去醫院心理科檢查一下”。

從此,李旻帶著兒子開始輾轉貴陽、北京等地醫院。那時,國內很多醫生還沒聽說過孤獨症,幾乎都懷疑孩子是精神問題,給開了治療精神分裂、抑鬱症的藥。後來兒子的言行越來越反常,和人無法溝通,“我們說東他說西,和正常人不在一個頻道上”。

初中畢業後,兒子就待在家裡,不再上學。有一次,他身上揣著一塊錢跑到貴陽機場附近,在加油站的板凳上睡了一夜;還有一次,一個人跑出去,整晚沒回家。2010年,在外面被人打了,從那以後,他開始閉門不出,從來不開窗簾,每天的生活就是電腦、音響、電視,這樣在家一關就是九年。令李旻驚奇的是,兒子使用電腦、手機、智慧電視都很溜,似乎也沒和社會脫節,知道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

“2017年的一天,他發QQ訊息給我,說‘爸爸,我是孤獨症’。”驚訝萬分的李旻,拿網上孤獨症症狀和兒子的行為對照,確實很像,“他語言有障礙,行為很刻板,比如睡的床半邊必須要擺他的東西,我們挪個位置他又擺回來。

經專家確診,李旻兒子屬於高功能孤獨症,雖然有學習能力,但因為耽誤了幼年的黃金康復期,融入社會的能力很差。一直以為是精神分裂的兒子,28歲時自我診斷成功,這讓李旻不知該哭還是笑。

“他的狀況時好時壞,好的時候戴個墨鏡出門,發病時連我和他媽媽也不願見。”李旻說,“他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不懂社會規則,鄰居白天正常裝修,他打電話投訴人家,晚上又把音響放很大聲,樓下住的律師要和我打官司。”

李旻和老伴身體越來越差,這幾年多次手術、住院,照顧身高1米84、體重200多斤的兒子感到力不從心。李旻感慨說:“我們不期待他能像正常人一樣娶妻生子、走完一生,最擔心的是,哪天我們照顧不了他,甚至離開這個世界後,他怎麼辦?誰願意接替我們照顧他?”

能撐一天算一天

李旻的擔憂並非個例。

目前,孤獨症仍然無法治癒。由於一些大齡患者已經超出接受康復訓練的“黃金年齡”,他們靠自身的能力無法融入社會,父母衰老、家庭經濟無力再投入,對於這一群體的照料已經成為一個難題。

據貴州省殘聯康復部副部長許春來介紹,在貴州,大齡孤獨症患者以家庭照護為主;沒有勞動能力和監護人的,要依靠親朋看管。近年來,一些地方探索對成年孤獨症患者開展日間照料服務,也是基於有監護人的情況。

今年“世界孤獨症日”前夕,有媒體報道了一對北京孤獨症父子的故事,引起廣泛關注:父親去世後,23歲的兒子被安置在一家民辦養老院,一住就是十年。這家養老院並非專門針對孤獨症患者設立,孤寡老人、肢體殘障者、智力障礙者等各種物件都收。許多人不到萬不得已不願入住。

“孤獨症患者四肢健全、外觀健康,他們中很多人可以參與社會生活,只是不能獨行。從他們的疾病特點來看,福利院、養老院甚至精神病院都不適合來安置他們。當他們的父母年老失能、去世後,誰來照料他們走完人生最後的旅程?”中國精神殘疾人及親友協會(以下簡稱“中國精協”)副主席、貴陽愛心家園兒童訓練中心負責人趙新玲說。她也是一位大齡孤獨症患者的母親。

許多大齡孤獨症家庭已經在考慮並嘗試解決孩子的“託付”問題。2017年,北京、上海等地部分孤獨症患者家長在安徽省金寨縣發起了“星星小鎮”專案。在地方政府的支援下,由家長投資,按照家長養老和成年孤獨症託養的“雙養”模式建設。

“對於高收入家庭,他們還要在各地生活、工作,‘星星小鎮’並不符合他們的現實需求,這隻能算是一條後路。”中國精協主席溫洪說。

2016年,眼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趙新玲與同樣焦慮的黃習商量,成立了愛心家園大齡部——貴陽市慧靈社會工作服務中心。作為貴州省第一個(有別於集中封閉託養)社群居家託養服務機構,為14歲至59歲的心智障礙人士提供社群居家託養、日間照料、藝術調理、輔助就業等服務。記者在該中心看到,這棟安置房的3層至7層設有輔助就業園、日間照料、康復運動室等,共有56名來自貴州各地的學員,最大的45歲。

絕大多數孤獨症家庭經濟上都很困難,一個月一兩千元的學費已達到承受極限。雖然近年來當地政府也給予一定資助,但遠遠無法維持機構的基本運轉。“6年來,中心連年虧損,已虧損58萬元,老師們工作累、收入低。”黃習常常冒出一關了之的念頭,“家長們都希望能辦下去,但我們都是普通人,如果我的孩子不是孤獨症,我根本堅持不下來,現在能撐一天算一天。”

期盼建立全生命週期支援體系

自1982年孤獨症病例進入國人視野,孤獨症服務事業已走過40個年頭。40年來,家長是患兒的照顧者,也是壓力的承擔者,精神和心理經受著嚴峻的考驗。

“絕望使一些家長倒下了,一些家庭解體了,也使一些家長奮起了。他們走上自助和互助的道路,抱團取暖、倡導社會,辦起了民辦康復機構。”溫洪說,“我國近半數孤獨症民辦機構都是由家長,特別是孤獨症患者的媽媽創辦,但服務仍處於初級階段,特別是成年服務專案嚴重缺乏。”溫洪認為,海外也有成功經驗可以借鑑,“建立支援性環境,引導全社會向孤獨症孩子靠攏,建立全生命週期的支援體系”。

在李旻等人看來,“櫸之鄉”是一條符合大齡孤獨症家庭的養老模式。“櫸之鄉”是一家日本孤獨症患者終身養護機構,享有政府補貼,大齡孤獨症患者可以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完成簡單的手工作品,自食其力,用售賣作品的錢支付養老費用。

貴陽慧靈也有類似嘗試。記者看到,不少大齡孤獨症患者的手工作品在展室內陳列著。“貴陽市琪遇工坊的志願者從2020年開始,每週二下午來慧靈免費上課,他們和朋友利用各自所長,將‘心青年’手作在線上和線下同時開展銷售與宣傳,讓更多的人能夠了解‘心青年’這一群體。”黃習說。

“在沿海,一些大齡孤獨症服務機構可以提供24小時照護服務,並陪伴孤獨症患者走完人生最後的旅程。這正是我們努力想做的方向。”黃習說,“民辦機構對於服務孤獨症群體是重要的補充,特別是非營利性民辦機構,建議政府採取民辦公助等方式加大支援。”

在趙新玲看來,對孤獨症患者的社群支援體系需要建立完善起來。“我的兒子20多歲了,樓下打牌、健身,他不參與,就站在旁邊看著,在小區裡溜達也很舒服,他不需要離開原生的家庭生活環境,只要社群有個日間照料的地方,社群工作者、志願者每天上門關心一下,他完全可以在社群生活。”

“建議整合資源,探索建設社群照護、輔助性就業、公辦託養機構等來‘託底’,幫助孤獨症群體有尊嚴地走完人生全程。”許春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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