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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版《繁花》:不讓“老上海”成為歷史包袱

  • 由 鈦媒體APP 發表于 綜合
  • 2022-12-22
簡介上海人的這種性格也會比較內斂、情感比較細膩,那麼你是怎麼來處理舞臺所需要的戲劇性和小說本身的生活性之間的關係馬俊豐:我沒有完全放棄,只是不追求

波普風背景怎麼做

舞臺版《繁花》:不讓“老上海”成為歷史包袱

《繁花》第二季演出劇照一

2022年10月,根據金宇澄原作小說改編的全滬語舞臺劇《繁花》第二季在美琪大戲院上演,連演十場,成為上海戲劇圈的熱點事件。

作為上海市民的心靈史,亦是上海的成長史,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繁花》帶給文化界的影響不止於小說。2018年,舞臺劇《繁花》第一季誕生,4年來演出56場,場場售罄。其獨特的“繁花體”舞臺美學,更屢獲大獎,摘得2019“壹戲劇”大賞年度大戲獎、第二屆華語戲劇盛典最佳創新劇目獎等。作為“繁花三部曲”的中部曲,《繁花》第二季沿用以原著作者金宇澄、編劇溫方伊、導演馬俊豐為主導的“創作金三角”,力求在藝術水準上超越前一季,做到“形、神、色”上的全面突破。

如果說,35萬字的小說《繁花》以獨特的質感、流水席般的生活場景、地圖式寫作和白描人物群像,繪就了上海市井人情百態,舞臺版《繁花》則以彼此獨立又互相勾連的敘事方式,打造了一部將橫跨三季的“繁花三部曲”。

舞臺版《繁花》第一季在上世紀60年代與90年代兩條時間線中交叉跳躍,以原著中的三兄弟——阿寶、滬生與小毛從“相識到絕交”的過程為全劇線索展開敘事。第二季則延續了第一季言猶未盡的人事、情事和城事,描述了三兄弟如何從“絕交到重逢”,串起上海70年代到90年代的紛繁故事。作為三部曲中的中部曲,這一季是是承前啟後的一塊重要拼圖,將數十年間的時代鉅變,落實於普通市民的世相里。在一點一滴細微更替的生活中,時代湍流急急而過,無數個奮鬥中的人如點點螢光,匯聚成一座耀眼的大城。

《繁花》第二季的一大亮點,是表演藝術家潘虹的加盟,這是她繼2004年明星版《雷雨》後時隔17年再登舞臺,其飾演的“黎老師”出場僅20分鐘,卻貢獻了細膩精準、張弛有度的表演。在導演馬俊豐看來,“黎老師”和她代表的萬千女性,是上海這座城市“不可或缺的重低音”。他說認為,如果把上海比作一幅層次豐富的畫,那麼“黎老師”就是襯在最後面的那一層:“她是你拉遠鏡頭後虛化的背景,雖然看不清晰卻是質感的保證,她凸顯了你看到的那些斑斕,也讓整個視覺有了縱深。”

舞臺版《繁花》:不讓“老上海”成為歷史包袱

潘虹飾演“黎老師”

《繁花》第二季由陶陶與滬生的一場閒談開場,嘈嘈切切的聲音中,一幅全景式城市精神的肖像圖徐徐展開。第一季的舞臺意象“時間之輪”在第二季中更新為兩條16米長傳送帶、三塊ART DECO風格紗幕、四個可360度旋轉建築車臺,展現“繁雜的過往、花樣的年華、生活的縫隙、人性的暗流”。導演馬俊豐希望,在小說為上海“立言”之後,舞臺繼續為上海“立音、立影、立神”。

鈦媒體對話馬俊豐

鈦媒體:《繁花》第二季,在舞臺上使用了大量的實驗影像,您怎樣看待影像和舞臺的關係?

馬俊豐: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些故事和情緒沒有辦法用戲劇藝術來表達的時候,你得找其他載體,影像是個方式,僅此而已。《繁花》創作之初,我們在最早找上海視覺形象時候發現其實是找不準的。因為在我們常規的認識裡面,關於上海的影像太多了,上海作為中國最早的電影之都,有那麼多和它相關的紀錄片、電影、電視節目。但我覺得,在海量的素材中,那些影像都代表不了我看到的上海,我們想在影像中得到的,是在《繁花》小說稜鏡下的上海。

所以我們最終找到了動畫導演雷磊來擔任《繁花》的多媒體舞美設計,雷磊是奧斯卡動畫長篇的評委,這是他第一次和舞臺劇合作。《繁花》的原作小說,從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講到九十年代,但對八十年代幾乎沒有著墨,而我本人是80後,我還是希望能傳達出80後一代眼中的上海。我記得上世紀80年代,我們小時候畫畫會用紅藍鉛筆,因為沒有那麼多彩色。而雷磊創作過一套紅藍鉛筆的動畫,那種復古的感覺、對材質的要求、對色彩的這種選擇讓我找到了《繁花》第二季的質感——一種靈活使用了包含拼貼、波普藝術風格的多媒體動畫,創造出一種全新的視覺風格。

鈦媒體:你希望這種風格給觀眾帶來的感覺是“是上海,然而同時又不是大家常規印象中的上海,對嗎?”

馬俊豐:對。第一季也追求這樣的感覺,但是第二季更明顯。第一季的時候,我們收穫了大量的正面的肯定,所以我們覺得這條路是對的,不妨再把這個美學往遠處再推一推,引領所有的觀眾往審美的那種秘境裡面走一走。

鈦媒體:您一直在提到“80後眼中的上海”,作為一名“新上海人”,您對這個城市第一印象是什麼?

馬俊豐:我覺得它很鮮活很有活力。我大學在深圳度過,上海沒有深圳那麼快,它的活力是內在的,是暗流,是沉在下面的時斷持續的一種活力,上海是精雕細琢的。一個老牌的城市,裡面有這樣的活力,我覺得這個東西很珍貴。

第二就是它的兼收幷蓄。海派文化對各個城市間文化的這種吸納的能力,太厲害了。城市不斷在往前滾,不斷在更新,反而上海本地的土著會覺得不適應。但對我們這些“新上海人”來說,反而覺得它是一個載體,沒有任何文化包袱。

鈦媒體:也就是說,不能讓歷史成為負擔。

馬俊豐:我排《繁花》,我既不對老上海人負責,也不對原著負責。我愛上海這座城市,但是我不讓它成為我的負擔。我對它的印象全部融入到我的真情裡,我真心表達我對城市的熱愛。

鈦媒體:《愛情神話》的導演邵藝輝也是山西人,也不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您認為為什麼您二位能夠創作出上海本地人好久沒有創作出來的滬語作品,還能被上海本地人接受?

馬俊豐:很多上海本地市民習以為常的東西,他們不會覺得有什麼值得被表現的,這是很重要的。很多事看起來日常,但正是在日常中,突出了上海和其他城市的不一樣。你比如說上海人會買非常少量的東西,比如一兩餛飩。他們非常精緻,生活都是精打細算的。包括北方沒有上海這麼多的這菜市場,上海人都現買現吃,我覺得這個城市的質感就是被這種方便生活一點一點地頂起來的。

鈦媒體:所以我覺得你其實是以一個他者的眼光對上海進行了陌生化的審美。

馬俊豐:首先陌生化審美肯定是有的。第二肯定是有扎進來以後對他們細緻瞭解後的一個反芻,這個反芻很重要。我們跟張芝華老師排戲,張芝華問,導演你讓我說哪的話?你是讓我說上只角還是下只角話,我說,說現在你說的話,這不是一個考古作品。

鈦媒體:所以說,在進行滬語創作的時候,同時也解決了你和當代上海的一種關係。

馬俊豐:因為我一直認為,你講什麼時期的話,體現了你和在地性,包括和所處的年代之間的一種關係。

鈦媒體:《繁花》這個小說,總體來講的話,其實是格調相對清淡的,沒有密集的強情節。故事隨著時間的流逝,像畫卷一樣緩緩展開。上海人的這種性格也會比較內斂、情感比較細膩,那麼你是怎麼來處理舞臺所需要的戲劇性和小說本身的生活性之間的關係

馬俊豐:我沒有完全放棄,只是不追求。大的強情節,我不迴避我有,但它不作為戲劇性存在。

鈦媒體:第一季裡,你用了一個大的轉檯“時間之輪”,是一個輪迴的概念。第二季的時候你用了兩條傳送帶,圓變成了線。這是出於怎樣的考慮?

馬俊豐:看完《繁花》小說的時候,其實沒有這樣非常具象的一個舞臺形象。第一季劇本講三兄弟的聚和散,人永遠沒辦法逃脫生命的輪迴,你走一圈可能又回到了原點,所以這一季用了轉檯。轉檯是一個展示,每個人的人生像一個 LV的包或者是愛馬仕的在櫥窗中的包一樣展示出來。第二季是另一種面貌,如海明威所說,“人生是一場流動的盛宴”。第二季,我想表現的是“過客匆匆”,人和事從身邊流逝,遺失在了時間的長河中。所以我用了這種履帶的關係,人和人交錯,2條履帶,2條2個車臺,4個建築大臺,來來回回的過客。

鈦媒體:在第一季裡,您已經把小說中的精華部分講完了;第二季出場的這些人物,很多人並非小說敘述的重點,是一些“邊邊角角”的人物,怎麼把這些人物編排成一齣戲,還要讓大眾接受,我覺得這事難度挺高的。

馬俊豐:如果大家對小說的理解是以阿寶、滬生和小毛為主角的故事,第二季就是邊邊角角。但如果我們把它理解成,繁花是一個群像,是眾生相的話,第二季的人在小說中出現的次數其實比主角還多。比如說陶陶,比如說梅瑞。整個《繁花》中所講這些事情,沒有一件是主流文學所謂的“正經事兒”。可就是這些東西它打動我了,引起了我們內心最柔軟的一些感受。

鈦媒體:潘虹老師是第二季一大亮點,她飾演的“黎老師”出場僅20分鐘,卻貢獻了全場的高光時刻。

馬俊豐:潘虹是個大藝術家,黎老師是一個被“卡”在時代車輪裡,被摺疊在城市空間中的女人。她曾為愛奮不顧身,也體驗到了獲得愛的幸福感。與此同時,命運的變故,也讓她在絕望無助中煎熬了30年。雖然是出土文物般的面貌,卻保持著自己的生命力和韌勁。潘虹把握住了“黎老師”外在支離破碎下的內在堅韌。

黎老師這個角色在戲中有非常重要的作用。黎老師的出現是阿寶的人生轉機,讓他看到這個城市的底色。城市有低音,也有重低音,這城市有這麼有能量的人在生活,給他闖出去建立了信心。

鈦媒體:《繁花》還會有第三季嗎?

馬俊豐:會有第三季,而且我們會把三季連起來。

鈦媒體:最後一個問題:王家衛也在拍劇版《繁花》。你覺得相對於影視劇而言,話劇的優勢在哪裡?

馬俊豐:這也說明了《繁花》有無限的魅力可以挖掘。城市在不停地變化,“繁花”也在不停地變化,話劇每一季都不一樣,每一次演出都不一樣。也許三年以後我對上海理解又不一樣了,我們又會創作出一個很奇怪的樣態來。

(本文首發於鈦媒體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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