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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巍 竹樂古韻世界迴響(圖)

  • 由 人民融媒體 發表于 武術
  • 2022-09-21
簡介王巍:中國是世界上竹子產量最多的國家,但是用竹子做樂器很難

足音調怎麼標

本文轉自:天津日報

王巍 竹樂古韻世界迴響(圖)

印 象

彷彿一根竹子

就是一首樂曲

我聽的第一首竹樂演奏曲目居然是《星球大戰》,這太魔幻了。但我的好奇心得到了極大滿足,中國民樂簡直無所不能,清涼版“星戰”特別歡樂,讓我心裡都跳動起了小音符。大概王巍老師怕我入魔太久不能自拔,又讓我看了中國民樂曲《詠月》的影片。藝術家們身著漢服,舞臺上全是竹子做的樂器,那排場簡直就是竹林裡的交響樂團。清麗悠遠的排簫,古韻悠長的低音竹笛,加上高、低音竹板琴、竹梆子和竹拍筒,把天涯共此時的思念表達得淋漓盡致。剛剛還在跳動的小音符瞬間安靜下來,笛聲穿入我的靈魂,眼眶溼潤。我使勁兒眨了眨眼,讓淚水退後。這一刻我們自己的民樂跟人的心靈緊緊相連。

王巍的老家在天津,爽朗豁達凸顯天津人性格,他還有股子犟勁兒,居然把竹子這麼容易裂的東西做成了幾十件樂器,每次演出時搬家公司一卡車都拉不完。他說:“這些樂器全是我親手做的,用了二十來年都沒壞過。”

在我眼裡,王巍更像一位匠人。為了找到好竹子,他跑到中越邊境,到過江西和浙江,幾乎長竹子的地方都鑽進去過。悶熱、潮溼、蚊蟲叮咬,在他這兒一切都是浮雲。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找竹子上,“得找硬邦邦,敲起來噹噹響的。大的、粗的出低音,小的、細的出高音。”

1990年,他從浙江買來竹子,到單位鍋爐房燒開水,給竹子退青。竹子太長,煮完頭再煮尾,中間有時候還夠不上。把竹子放在職工浴室裡陰乾,最後竹子裂得亂七八糟。能笑著講曾經的糗事,能笑著說起自己鋸斷的手指,如果心裡不是滿滿的熱愛,不會做到現在。

很難說是王巍成就了竹樂,還是竹樂成就了王巍,或許本就是一體。他感謝那些參與演奏的藝術家、作曲家。為了奏出竹樂那個味兒,每個曲子都需要作曲家按照竹樂團的樂器構成重新編曲、配器。目前王巍的竹樂團已經演奏過百餘首竹樂曲,並曾應邀到世界各地演出,喜歡竹樂的人越來越多。

王巍一談起竹樂便神采奕奕,整個人像正在拔節的竹子一樣鬱鬱蔥蔥。這個一生都活在自己熱愛裡的音樂人,讓我心生敬佩和感動。

從南方找竹子

運到北京研製樂器

記者:做樂器從零開始找原材料很困難吧?

王巍:那年代北京也沒竹子,只好去南方找。第一次去浙江湖州採竹子是1990年。我們東方歌舞團到上海演出,演出結束我去找竹子,住在一處很簡陋的賓館,好像就叫竹鄉飯店。那時候客運長途汽車頂上還可以放行李。我把竹子砍下來,放在酒店前臺,砍成大概兩米不到,綁在車頂運到上海,再從上海運到北京。

記者:用竹子做樂器是不是也有弱點?

王巍:中國是世界上竹子產量最多的國家,但是用竹子做樂器很難。竹子有很多天然缺陷,比如說它就這麼粗,可利用的空間有限,壁薄、中空有節、底下粗、上面細,最致命的是竹子容易裂。雖然沒經驗,沒經費,沒工具,那也要幹。

記者:勢如破竹,一劈它,啪!就裂了,這材質製作起來風險太大,您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

王巍:竹子的橫向組織非常弱,縱向組織卻非常發達,而且是裡外三層:竹青、竹肉、竹黃,受各種外界影響的伸縮比例可以相差四倍。我到處找竹子,然後就拿回兩居室的家裡研究加工。家裡的廚房就是小作坊,菜刀、鋸、刨子、斧子就是我的工具。竹子節特別硬,把刀刃都砍捲了。因為到現在為止也沒有加工竹子的專用工具,木工那套在竹子這兒是行不通的。做這個東西,樓上樓下都覺得太吵。竹子要烤彎,那時候單位有鍋爐房,和鍋爐房師傅搞好關係,用人家的臺鉗夾東西,讓我把竹子伸到鍋爐裡烤一烤,變形或者是變彎。

記者:中國民族樂器音調都很高亢,也不太合群,基本都是一個樂器就能挑大樑,您要把竹樂器做出不同音色,是不是挺難的?

王巍:中國民間音樂最大的一個缺點是少有伴奏樂器,只有笙能夠吹伴奏和聲什麼的,其他的都是旋律樂器為主。這是讓人頭疼的事。這是我們中國民族音樂的短板,沒有低音。比如說這個竹子它就這麼粗,這麼薄,出中音還行,但要想讓它出高音,它出不來,出低音更難。到現在為止,一般民族樂團用的低音樂器還是大提琴、貝司。我們樂團的優勢是材質都是竹子,容易融合。

做竹樂器過程充滿艱辛

成立世界唯一竹樂團

記者:一個從來不會幹活的人,做起樂器來卻天賦異稟,您這無師自通的手藝是從哪兒來的呢?

王巍:流血流出來的。我記得2000年4月15日,是個星期天。我幹了一天活,天快黑了有點累,但是一想,再做10分鐘吧。鋸竹子時,一隻手套破了,一根線垂下來,被電鋸掛住,猛地一下把我的中指給鋸斷了。當時我就蒙了,一想到我拉不了琴,又著急又緊張都不覺得疼了。

記者:聽著我都覺得疼。這屬於違反安全生產的重大事故,那您樂手的生涯還能繼續嗎?

王巍:我16歲開始拉琴,到那一刻,我的拉琴生涯就算終止了。但也可以說因禍得福,我終於做出了一批樂器,組成了中國第一個竹樂團,樂器的最低音比鋼琴還低,最高音超過鋼琴大三度。

記者:您做出來的第一件竹樂器是什麼呢?

王巍:竹板琴,不是快板兒哦。要把竹板變成:下到很低,上到很高,音區寬廣,而且聲音要更加圓潤,音準一分不能差,這個研究製作過程經過了漫長的時間。竹子不能釘釘子,木材的榫卯工藝也用不上,組裝的時候能忘了睡覺,一看錶,40多個小時過去了。最後終於把竹板琴鼓搗出來了,結果樓上的鄰居,我們東方歌舞團的樂隊首席、國家一級演員、著名演奏家季節,聽見聲音就下來了,一直說真好聽。竹樂團第一件樂器終於做成了,創造了中國第一個板狀敲擊樂器。

記者:我看您樂隊裡還有拿黑色竹樂器的,那是特殊的竹子嗎?

王巍:那是經過一千多攝氏度高溫燒製成的竹炭,我用竹炭做成了竹炭琴,也是世界唯一!後來我又做了很多樂器,獲得了六項國家專利,這些樂器應該說各具特點。除了韻味獨特的竹板琴、能發出金屬般聲音的竹炭琴,我還做出了失傳千年的古代低音樂器“相”,用世界上最粗的竹子製成了巨龍鼓等樂器。

記者:做樂器的竹子跟做涼蓆的竹子肯定不一樣,特別之處在哪裡?

王巍:選材很苛刻。在產地、品種、外觀、年份、砍伐季節、生長環境等方面都有講究。做樂器的過程雖不易卻有趣,是一個探索與發現的旅程。

記者:用竹樂器演奏的音樂一定非常清涼,也是一個奇觀。

王巍:樂器的種類吹拉彈打都有,這樣的竹樂團是純竹樂演奏,不用其他的架子鼓、電子琴來伴奏。我可以自豪地告訴大家,這樣的竹樂團在全世界也是唯一的。

最美的聲音被稱為天籟

“籟”字就是竹子頭的

記者:我在網上看過您的樂隊演奏的曲目,這些曲子需要專門來創作,還是用竹樂器演繹其他音樂作品?

王巍:需要請人作曲。作曲家莫凡到我家來,仔細記下每樣樂器的音程、音域、音色、演奏方法。之後很快給我寄來一個譜子叫《瀟湘竹影》。這是一個非常棒的作品,我們在央視錄播,在國內外演出。還有很多作曲家,比如吳華、楊春林、楊一丹等人,包括我們竹樂團的陳崴都在無償為竹樂團作曲。我們的團員都是優秀的音樂家,絕大部分有高階職稱或碩士以上學歷,有很多年輕人。

記者:竹子儲量巨大,能製作成樂器,正是天賜良材。我覺得您離古人越來越近了。

王巍:人們把最美的聲音叫做天籟,“籟”字就是竹子頭的。我覺得竹子是產生最美聲音的一種天然材料。以竹代木,對做樂器來說特別有意義,打破了用珍貴木材製作的固有觀念,既保護了森林,提高了竹子的利用率,又藉由音樂賦予了竹子新的生命。我們竹樂團成立之初就被賦予“綠色樂團”的雅稱。每一場國內外演出,無論從聽覺還是視覺上,都能給人一種清雅脫俗的美妙體驗。

記者:除了製作,您也收藏了各種竹製樂器。

王巍:從收藏角度,可以把目光放得寬闊一點,會發現更多有收藏價值的樂器。除了中國竹樂器外,我近些年還在部分借用國外竹樂器,不斷豐富竹樂團的樂器種類,增添新的音色。我曾四次專程前往印尼瞭解和發掘竹樂器,每一次去都有新的發現和收穫。這些竹樂器不僅僅是藏品,更是一個個活的生命,只有在被演奏時才能煥發出蓬勃的生命力。

記者:你們的狀態也像竹子一樣,不斷拔節不斷提高,平時都在劇場排練嗎?

王巍:竹筍埋在土裡的時候,感受不到陽光。但泥土裡也能傳遞溫暖,體會春風,所以要使勁兒往上拱。當時排練就是這個過程,排練在我們家,兩居室的老宿舍樓,因為地方小,這邊的人看不見那邊房間的指揮。排練完了沒有什麼待遇,就是大家簡單吃一頓便餐。我真是覺得我們的作曲家和演奏家的品質就體現了竹子的精神──君子高潔清瘦,而且骨子裡有一股韌勁兒。

記者:這麼多年的演出經歷,有哪些讓您感觸比較深的記憶?

王巍:我就舉一個例子。前些年我們去美國演出,美國肯尼迪藝術中心副總裁特地來信,表達對北京竹樂團的敬意和讚賞,說這場絕妙非凡的表演介紹了中國傳統手工製作的竹樂器的精妙和其獨特的音色,美國觀眾對北京竹樂團的獨創性和精彩表演感到非常驚訝和陶醉。這件事給了我很大的鼓勵,我們竹樂團最大的特點是唯一性,全世界唯一。

記者:問您一個比較赤裸的問題,您這樂團靠演出能掙錢嗎?

王巍:我們獲得過國家藝術基金的小型專案資助,錢給作曲家一些,我們留一些。沒有藝術基金之前,北京市文化局給過我們一些贊助。基本上知足了,有了這些資助,我們才能活到今天。我每個月有退休金,我老婆對我也是特別無私地支援,所以現在能夠勉強維持。

王巍自述

讓中國絲竹之音

成為世界音樂

我從小學音樂,在東方歌舞團接觸了很多外國樂器,對樂器非常瞭解。1991年,我發現日本有一種樂器非常好聽,叫尺八,是竹子做的,是世界上最貴的竹樂器,好聽的程度讓我非常震撼。

我覺得應該把這麼優秀的樂器介紹到中國來,讓中國觀眾欣賞。結果我們團裡一位年輕的團員說:“王老師,那個樂器是中國的,唐代傳到日本,現在福建南音還在使用。”我聽完一愣,自己居然不知道這是中國樂器。

中國有排簫,有笛子,我想能不能製作更多的竹樂器?說幹就幹,我立刻去查各種資料。我們的祖先根據材料的不同把樂器分成八類,叫做八音分類法,《三字經》裡說“絲與竹,乃八音”。中國的竹樂器歷史悠久、分佈廣泛,是我們中華民族音樂當中非常重要、非常寶貴的財富。

1995年,我寫了一篇文章,標題是《奏響中華民族竹樂之韻》,提出要組建竹樂團。這篇文章在《人民音樂》上發表,沒想到引起了很大反響,被幾家報刊轉載。做一件新的竹樂器還有可能,但組建一個竹樂團,很多人認為是天方夜譚,不可能實現。笙、管、笛、簫雖然好,但組成不了樂團,因為樂團的樂器要極其豐富,有低音、高音、中音,有旋律樂器、伴奏樂器、打擊樂器。各種樂器發出的音色要特別豐富,吹拉彈打都不能少。作品演奏出來也要與眾不同,獨具特色,演奏者要熟悉掌握新樂器。這實際上是一系列工程,我終於把它們逐一攻克了。

2010年,我們的竹樂團在上海世博會演出,當天晚上央視《新聞聯播》做了報道,很多媒體都來採訪我們。忽然間真是覺得,我們埋在土裡十幾年,此時終於迎來了冒出頭的日子,很難忘。

竹樂團的演出受到外國朋友和國內很多朋友的歡迎。我們在美國演出時,一位華僑藝術家說:“做樂器這個事兒不簡單,我是含著眼淚看完你們演出的。”一位音樂教授說:“你們臺上的每一件樂器都是難得一見的藝術品,竹樂團是一個非常專業的高水平團隊。”

要想做一件別人沒做過的事,就要像竹筍一樣在地底下鉚足了勁兒,要吃得了苦,才能有看見陽光的那一天。每到春天,春雷陣陣,雨聲嘩嘩,南方竹林裡的竹子奮力拔節,我也希望我們的竹樂團能像這竹子一樣努力地向上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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