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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吳哥:一個帝國的背影

  • 由 中國社會科學網 發表于 武術
  • 2022-06-22
簡介柬埔寨吳哥古蹟建築群主要是9—15世紀古代高棉帝國繁盛時期都城與寺廟建築的遺蹟

真臘屬於什麼型別

柬埔寨吳哥古蹟建築群主要是9—15世紀古代高棉帝國繁盛時期都城與寺廟建築的遺蹟。由於吳哥王朝在東南亞文明史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吳哥古蹟也成為東南亞地區乃至全世界最為著名的古代史蹟之一。以吳哥寺(Angkor Wat)為首的石質寺院建築群獨樹一幟,規模巨大,範圍廣泛,許多寺院、水池等密佈於今天的暹粒市吳哥地區。

利用水資源成就帝國盛世

高棉帝國(802—1431),歷時629年,經歷了25位國王。這些國王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高棉帝國的時盛時衰。其中,最有名的當屬蘇利耶跋摩二世(1113—1150)和闍耶跋摩七世(1181—1219)。蘇利耶跋摩二世建造吳哥寺敬獻給毗溼奴神,該寺院成為吳哥王朝傳統建築的巔峰之作。

1177年,佔婆軍隊佔領吳哥都城後,闍耶跋摩七世率領高棉軍隊在磅斯外聖劍寺(Preah Khan Kompong Svay)戰場戰勝佔婆軍,接著又在洞裡薩湖(Tonle Sap)海戰中取得勝利。從1190年開始,闍耶跋摩七世向外發動軍事遠征,並於1203年將佔婆變成了高棉帝國的一個州。同時,他對內大興寺院,興建120所醫院機構及121處驛站,這些舉措極大帶動了物資的流通,使得高棉帝國在商業貿易中變得極為活躍。多年以後,到訪至此的中國元代人周達觀在《真臘風土記》中,稱其為“富貴真臘”。

在闍耶跋摩七世的統治下,高棉帝國的疆域達到了巔峰,一躍成為整個東南亞地區最強大的帝國。其疆域西抵湄南河流域,南到馬來半島的北部,北至寮國的永珍,東接越南中部。

不過,至闍耶跋摩八世(1243—1295)之時,高棉帝國已無力大規模興建寺院。1351年,泰族人建立阿瑜陀耶政權(Ayutthaya)後,就開始不斷侵襲高棉帝國。1352年前後攻擊了高棉帝國的西北部(今呵叻高原附近),1371年攻陷了吳哥都城,1431年再次攻陷吳哥都城。之後,高棉帝國的都城不斷遷徙,直到1867年最終確定在金邊。而曾經輝煌的吳哥古蹟建築群則被掩埋在熱帶叢林中,逐漸被世界遺忘。

在吳哥古蹟建築群中,存在著大大小小的蓄水池,非常引人注目。如吳哥古蹟最核心的王宮遺址內,地表現存6處水池遺蹟,最大的面積可達7100平方米,最小的也有20多平方米。而整個高棉帝國時期建造的大型蓄水池多達9處,其中,面積最大的西池(西巴萊)有16平方千米,最小的也達到了0。67平方千米。因此法國學者認為,吳哥王朝的繁榮與興盛是因為透過管理水源,而能夠以集約化的方式進行耕種水稻。吳哥王朝的都城也據此定位為“水利都城”,在都城中建造大型蓄水池和水路網路的技術,又被運用到村落的土地開墾中,擴大了耕地面積。

有學者推算,公元1000年前後的世界人口為5億,其中最大都市科爾多瓦(屬西班牙)約45萬人,中國北宋開封城約40萬人,東羅馬帝國的君士坦丁堡約30萬人,高棉帝國的吳哥都城約20萬人。在吳哥王朝最繁盛時期,利用雨季儲備在大型水池內的水可灌溉8。6萬公頃稻田,可供應建設吳哥寺的約50萬人口使用(石澤良昭著、瞿亮譯《東南亞:多文明世界的發現》,北京日報出版社2019年版)。因此可以說,吳哥王朝的繁榮與農業生產基礎設施密不可分。

全新視角分析盛衰成因

從闍耶跋摩七世的鼎盛至吳哥都城的陷落,其間僅僅跨越兩百多年,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帝國的衰落和最終的崩塌?

法國學者賽代斯認為,闍耶跋摩七世在位期間對內大興土木、對外發動戰爭,以及蘇利耶跋摩二世時期對吳哥寺的建設,都已嚴重透支民力,致使高棉帝國的國力衰弱、元氣大傷,國運不再。B。 P。 格羅斯利埃認為,過度建設水利灌溉設施致使農業經濟崩潰,是帝國走向衰落的另一個原因。此外,還有人提出王權弱化、苛刻徵稅、地方反叛、印度教思想停滯僵化及上座部佛教滲透等觀點。日本學者石澤良昭則透過研究闍耶跋摩八世時期井然有序的廢佛運動,認為高棉帝國的衰落跡象是在14世紀後半葉才開始出現的,要晚於法國學者的推測(《東南亞:多文明世界的發現》)。

最近,以基思·臣穆·瑞希為代表的學者認為,吳哥王朝對自然環境的過度開發而引起的生態災難,是造成高棉帝國衰落和崩塌的主要原因之一,時間可能是在15世紀中葉。他認為,在吳哥地區流行的瘧疾,主要歸因於生態災難,生態災難反過來又導致了蚊蠅的快速繁殖,而蚊蠅本身就是這種疾病的傳播媒介。像吳哥都城這樣的中世紀大城市,存在的主要問題是供水和垃圾的處理。在雨季,如果垃圾處理不當的話,會汙染飲用水,諸如霍亂、痢疾或傷寒之類的腸道感染病的流行,就可能會增加。這在當地人口中會引起很高的發病率和死亡率。

雖然此種說法有待進一步驗證,但是從古代流行疾病的角度來分析高棉帝國的衰落,無疑是一種全新的視野。周達觀在《真臘風土記》“病癩”條雲:“然多病癩者,比比道途間”,考古學家夏鼐認為,“病癩者”即麻風病患者(周達觀著、夏鼐校《真臘風土記校注》,中華書局1981年版),伯希和亦持此觀點。

流行疾病困擾人們生活

麻風病(leprosy)一詞來源於古希臘單詞 lepra,原意是指“蛇的鱗片或人體面板剝落的小薄片”。公元前5—前4世紀,希臘醫學家希波克拉底用lepra指稱某些良性面板病。公元前3世紀,希臘哲學家泰奧弗拉斯托用 lepra來指代人臉部的痤瘡或皮癬。6世紀,東羅馬帝國的詩人羅曼諾斯在一首讚美詩中,將 lepra描寫成使患者身體變得畸形、身體四肢受到摧殘、面板腐敗潰爛的疾病。至此,lepra就幾乎等同於中世紀意義上的麻風病。直到1873年,挪威科學家阿莫爾·漢森發現麻風桿菌(麻風病也因此被稱為“漢森氏症”)之前,人們對麻風病的觀念一直停留在羅曼諾斯的時代。

麻風病在歷史上一直困擾著人類,關於它的歷史要遠遠早於《聖經》中關於這種疾病的記載。有研究者稱,這種疾病可能是人類最古老的傳染病,其根源可以追溯到數百萬年前最後一個共同的細菌祖先——古人類和原始人都患有麻風病。麻風病的起源地很可能在非洲地區,隨著歷史變遷過程中人類的遷徙和流動,它由一種地區性傳染病逐漸變成一種全球性的疾病。由於熱帶和亞熱帶地區溫度相對較高,為麻風桿菌提供了適宜的生存和繁殖條件,而溫暖溼潤的東南亞地區已然成為“麻風病之鄉”。在我國史料中,最早出現“麻風”一詞,是在北宋太平興國三年(978)編纂的《太平聖惠方》中,書中記錄了關於麻風治療的方法。

《真臘風土記》“病癩”條載:“然多病癩者,比比道途間。土人雖與之同臥同食亦不校。或謂彼中風土有此疾。又云曾有國主患此疾,故人不之嫌。”從“謂彼中風土有此疾”“有國主患此疾”的史料可知,麻風病在高棉帝國境內已經存在很長時間了,人們對此也已經有一定了解,而且這種疾病在該區域具有一定普遍性,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易患病。在吳哥通王城內鬥象平臺的北側有一座癩王臺建築(Leper King Terrace),就是為紀念患上麻風病的國王而建造的。

10世紀初,耶輸跋摩一世(889—910)在羅萊寺(Lolei)建立的僧房的規誡中,明確禁止麻風病人出入。根據塔布隆寺(Ta Prohm)內出土的碑銘可知,當時(1186年)整個高棉帝國內有102處“醫院機構”。這類建築從耶輸跋摩一世時期就開始存在,到了闍耶跋摩七世時成規模化。今天,“醫院”本身的建築已經消失了,因為它們可能是用木構件建造的,只剩下用砂岩或紅土巖建造的小型寺廟,供奉著治療疾病的藥師如來。在吳哥都城四周至今仍殘留有四座醫院性質的寺廟遺址。

2006年2月,基思·臣穆·瑞希對吳哥都城西部醫院小型寺廟Prasat Ta muong遺址進行了第一次系統的考古發掘。結果證實,該寺廟形制、規模與預期計劃基本一致,寺廟周圍還發現了不同型別的建築遺蹟,其用途需進一步確認。此外,寺廟中還發現了近代墓穴,目前正在對骨骼進行分析。根據出土碑銘記載,當時規模最大的醫院機構平常大約有200人在工作,中等規模的在100人左右,小規模的保持在50人左右。

在當時的條件下,這些“醫院機構”對麻風病的治療主要依靠大風子油。《真臘風土記》“出產”條載:“大風子油乃大樹之子,狀如椰子而圓,中有子數十枚。”如巴戎寺和醫院機構小型寺廟的淺浮雕中,就有用球狀果實的汁液為某位王室成員進行按摩的場面。這種治療方法首先出現在印度,之後隨著宗教、商貿傳入東南亞地區。大風子油由大風子的成熟果實壓榨提純而來,是一種天然藥劑,但藥理效果並不明顯。

多重原因導致帝國衰落

《真臘風土記》“澡浴”條載:“地苦炎熱,每日非數次澡洗則不可過,入夜以不免一二次。初無浴室盂桶之類,但每家須有一池,否則亦兩三家合一池。或三四日,或五六日,城中婦女三三五五鹹至城外河中澡洗。”“產婦”條載:“且次日即抱嬰兒,同往河內澡洗。”

2012年4月,澳大利亞考古學者達米安·埃文斯利用空中鐳射雷達掃描了900平方英里的森林茂密的吳哥地區,顯示出多個屬於高棉帝國時期的古老城市。這些城市的街區基本上都呈棋盤狀,中央有護城河,城市內有多處水池以及豐富的運河水系,其中棋盤狀的街區主要為高臺(建築遺蹟)和水池。如此,則印證了《真臘風土記》中“每家須有一池、兩三家合一池”現象。

伯希和為《真臘風土記》“病癩”作注時,認為洗澡與癩疾有一定關係。麻風病是由麻風桿菌引起的一種慢性傳染病,透過面板親密接觸或呼吸道飛沫傳播,傳染源主要是未經治療的多菌型麻風病患者。同時,麻風病還具有遺傳性、易感染性且患者家庭內部傳染問題較為突出,多在直系親屬間互相傳染,有家庭成員內部聚集現象(唐紅梅《20世紀80年代以來遇難省麻風病研究綜述》,《保山學院學報》2018年第4期)。

麻風病侵襲患者的面板和神經,如果不加以治療,它可能導致殘疾甚至死亡。麻風病的畸殘造成嚴重的勞動力喪失,缺少了社會財富的創造,同時也給家庭和社會增加了經濟負擔。可以說,麻風病既是一種醫學現象,又是一種社會現象,其發生、發展等都受到社會因素的影響和制約。

周達觀在高棉帝國(真臘)逗留期間(1296—1297年),他看到的村落“因屢與暹人交兵,遂至皆成曠地”。結合柬埔寨歷史可知,在闍耶跋摩八世時,阿瑜陀耶王朝國勢強盛,南侵馬來半島南部,並狼牙修國(真臘屬國),東征柬埔寨,數次入侵吳哥。

在當時的東南亞社會背景下,人力資源十分珍貴,成年男性被用作保衛國家、修建寺院和蓄水池、開鑿水道等的勞動力。而頻繁的戰爭致使大量的人口減少,同時由於不良的生活習慣(與麻風病患者在同一池內澡洗)、政府醫療職能的減弱,導致麻風病進一步蔓延,高棉帝國內僅存的勞動力也隨之逐漸喪失,更何談社會財富的創造。尤其是阿瑜陀耶王朝對高棉帝國發動戰爭以來,雙方進行了數次交鋒,在傷亡慘重的消耗戰之後,吳哥的都城轟然倒塌,而麻風病則成為壓垮高棉帝國的最後一根稻草。

 (作者單位: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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