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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雎》:《詩經》開篇的第一首詩,到底講了什麼?

  • 由 甘露閒人 發表于 武術
  • 2021-06-03
簡介到了三國時期,吳國的陸璣在他的《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作了進一步解釋:“雎鳩大小如鴟,深目,目上骨露,幽州人謂之鷲

互滲律的意思是什麼

《詩經》,是我國古代第一部詩歌總集,共300餘篇,時間跨度上起西周初年,下迄春秋中葉,分為“風”、“雅”、“頌”三個部分。《詩經》在我國古代屬於重要的儒家經典。我們所熟知的《關雎》《碩鼠》《蒹葭》等名篇都出自《詩經》

翻看《詩經》,第一篇就是《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關雎》為三百篇之首,歷代學人,倍加看重。然對此詩本義卻論說紛紜,莫衷一是,雖有所謂漢學、宋學之爭,然大都不離儒家經義之窠臼。

《關雎》:《詩經》開篇的第一首詩,到底講了什麼?

歷代關於《關雎》之義的種種解釋

如《毛傳》雲:“后妃之德也。”什麼“德”呢?“后妃之德和諧,則幽閒處深宮貞專之善女,能為君子和好眾妾之怨者。言皆化后妃之德,不嫉妒”。(《鄭箋》)孔穎達亦云:“后妃既有是德,又不妒忌,思得淑女以配君子,故窈窕然處幽閒貞專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也。以後妃不妒忌,可共以事夫,故言宜也。”(《毛詩正義》)他們圍繞著儒家經義,把“后妃之德”解釋為“不妒忌”,即“后妃”自感年老色衰,不足以愉悅君王,而主動去為君王搜尋“淑女”以自代。當然這是一般的女性所做不到的,但“后妃”做到了,故“可以風化天下”,千古稱頌,立為楷模,其立為三百篇之首,理所當然。這就是漢學的觀點。

自漢魏以至隋唐,學者們對於詩義的解讀並無二致。到了宋代,疑古思辨之風大興,學者們開始對詩義有了新的認識,肇始之功當歸之於歐陽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提到:“自唐以來,說《詩》者莫敢議毛、鄭。雖老師宿儒,亦謹守《小序》。至宋而新義日增,舊說俱廢。推原所始,實發於修。”歐陽修在他的《毛詩本義》中開篇即言:“為《關雎》之說者,即差其時世,至於大義,亦已失之。”不過他懷疑地不夠徹底,他認為鄭玄對“淑女”、“君子”的解釋不對,應該是確指,而不是泛指。確指誰呢?“‘淑女’謂太姒,‘君子’謂文王也。”除了確認了“淑女”、“君子”的身份以外,其他與毛、鄭並無不同。

《關雎》:《詩經》開篇的第一首詩,到底講了什麼?

歐陽修

如果說毛、鄭犯了個錯誤,那麼歐陽修就等於把這個錯誤具體化了。但歐陽修畢竟開闢了《詩經》宋學一派,為《詩經》的研究注入了一點新鮮血液。經學大師朱熹亦從此說,“周之文王生有聖德,又得聖女姒氏以為之配,宮中之人於其始至,見其有幽閒貞靜之德,故作是詩。”(朱熹《詩集傳》)但後來學者,無論宗漢還似宗宋,都沒有完全擺脫經學的窠臼,雖時時標榜創新,但一具體到經義上,還是恪守儒家法度,其中分歧無非細枝末節,總體上並無突破,如清代的崔述在《讀風偶識》中亦指出“細玩此篇,乃君子自求良配,而他人代寫其哀樂之情耳”,拋棄了文王、太姒之說,已經是驚人之語了。

但他後來又說:“《關雎》一篇,言夫婦也。即移之以用人,亦無不可。何者?夫之慾得賢女為婦,君之慾得賢士為臣,……是以古之聖帝明王,諮於嶽稽於眾。或三聘於莘野,或三顧於草廬,與《關雎》之輾轉反側,何以異焉?然及其既得,則志同道合,恭己無為,而庶績鹹熙,所謂琴瑟友之,鐘鼓樂之者也。故曰:勞於求賢,逸於得人。豈不信與?三百篇皆可作是觀。”把原本單純的詩義,上綱上線到了治國安邦的高度。這一切遺憾都源於“詩三百”被尊奉為“經”,是“恆久之至道,不刊之鴻教”(《文心雕龍·宗經》),所以對它的解讀只能在儒家經義裡打轉。

《關雎》:《詩經》開篇的第一首詩,到底講了什麼?

宋代的輔廣在他的《詩童子問》中提到:“讀《關雎》詩須先要見得是誰作,‘淑女好逑’是指誰而言,方可玩誦其意味。”這樣說未嘗不可,不過放在距離《詩經》時代千百年後、時移世異的語境下,這種觀點實際上是不具備可操作性的。其實,這也是一種先入為主的思想。因為輔廣們所謂的作者及作者的寫作物件等,在他們下結論之前就已經存在於頭腦之中了,後面的工作無非就是把兩者(作者及作者的寫作物件)和儒家經義比附在一起。但如果沒有這種先入為主,道學家們便無從下手。這時,他們便不由自住地向古聖先賢們求助,以保證他們的道德倫理觀不至於崩潰。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毛傳》:“興也。”朱子雲:“興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辭也。”筆者認為,這個地方是理解詩義的關鍵。《關雎》既以“雎鳩”起興,必有所指。因為周人的思維方式還停留在“類比聯想”的所謂“原始思維”階段。 “原始思維遵循互滲律,即以為人和各種物之間有一種共性的神秘力量滲透於一切人和事物之中。”(《列維·布留爾《原始思維》》 “古人圍繞《詩經》概括的比、興之法,實際就是類比聯想思維的集中體現。比是經過選擇而安排的相同義類的比較類推,興是偶然的感發,而偶然的感發也是建立在事物之間的某一點相似而類推的基礎之上。”(魯洪生《詩經學概論》)《關雎》既以“雎鳩”起興,則全詩之義全由“雎鳩”而起,這時,我們不能說“雎鳩”的含義就是《關雎》之義,而是說正確理解“雎鳩”之義,對於我們正確理解《關雎》的本義至關重要。

《關雎》:《詩經》開篇的第一首詩,到底講了什麼?

鶚,也叫魚鷹,是真正的“雎鳩”

要想了解“雎鳩”的含義,首先要弄明白“雎鳩”是什麼。

歷代學人對“雎鳩”有了很多的考證,說法也很多。首先看《毛傳》:“雎鳩,王雎也。鳥摯而有別。”《毛傳》的說法實際上是來自《爾雅》(據今人考證,《爾雅》成書於戰國晚期)。

《爾雅。釋鳥》:“雎鳩,王雎。”那麼,“王雎”又是什麼呢?無論是《爾雅》還是《毛傳》都語焉不詳。

到了三國時期,吳國的陸璣在他的《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作了進一步解釋:“雎鳩大小如鴟,深目,目上骨露,幽州人謂之鷲。”這裡給我們提供了兩個資訊,一是雎鳩在體型上“大小如鴟”;二是對雎鳩進行了體態的描寫,“深目,目上骨露”;又對雎鳩的身份進行了確認,“幽州人謂之鷲”。但問題隨之而來了,一是“鴟”是什麼東西,二是“鷲”又是什麼東西。

“鴟”有兩種意思,一是“鷂鷹”,例如《莊子。秋水》篇裡有“鴟得腐鼠”句,這裡的“鴟”就是鷂鷹;二是《山海經。西山經》裡提到“(三危之山)有鳥焉,一首而三身,其狀如‘樂鳥’,其名曰鴟。”這個東西實際上是傳說中的怪物,雎鳩當然不可能是怪物,因此這一條可以不予考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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鷂鷹

那麼陸璣所說的“鴟”只可能是鷂鷹。這時我們不能說雎鳩就是鷂鷹,因為它只是在形體上“大小如鴟”。鷂鷹很常見,屬鷹科鷂亞科,大多體長約50釐米,屬中型猛禽。如果陸璣說的是事實,那麼雎鳩的體型大致也是如此了。第一個問題我們基本上解決了,現在我們來看第二個問題:“幽州人謂之鷲”。

“幽州”,古九州之一,其範圍大至包括今河北北部及遼寧一帶。“鷲”屬大型猛禽,主要分為兩類,一是禿鷲,一是兀鷲。而兀鷲主要分佈在南歐、北非、中亞、阿富汗、巴基斯坦、尼泊爾、喜馬拉雅山脈及印度北部,偶至印度東北部高至海拔3000米處,在中國尚無記錄。因此陸璣所提到的“鷲”,只可能是禿鷲。

禿鷲在古幽州倒是有分佈的,但要知道禿鷲屬於大型猛禽,體長一般在110釐米左右,這與體長只有50釐米左右的“鴟”相差太大。難道是陸璣說錯了嗎?其實我們仔細考慮一下就能明白陸璣的語言之所以不夠嚴謹的原因。陸璣是三國時期吳國人,而幽州地處北方,由於當時特殊的政治、軍事形勢,陸璣極有可能沒去過幽州實地考察過,所以產生舛誤是在所難免的,也或許幽州人誤把“鴟”當作“鷲”,也是有可能的。而且禿鷲的生活習性與《關雎》裡的雎鳩是迥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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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鷲

禿鷲通常棲息於平原、丘陵地帶的高山裸岩和草地環境。一般為單個活動,覓食時則集結成群。而且禿鷲是喜食腐肉的,這與《關雎》裡愛情的象徵的形象相差太大,估計《關雎》的作者看到它後只能是嚇得掉頭就跑,而不是滿懷深情的謳歌讚頌,況且,禿鷲一般是不到水邊的。

到了晉代,郭璞對《爾雅》作疏時對“雎鳩”進行了進一步的解釋:“雎鳩,雕類,今江東呼為‘鶚’,好在江渚山邊食魚。”“鷲”也就是雕,古人沒有現在嚴謹的科學分類體系,所以名稱不一也是可以理解的。有了佐證,我們可以初步認定“雎鳩”是一種狀似雕類的鳥類,而它“好在江渚山邊食魚”的習性也正與《關雎》裡的描述相符。並且郭璞又給出了一個名稱:鶚。據晉代張華注的《禽經》:“雎鳩,魚鷹也,亦名白翳,亦名白鷢。”許慎也認為雎鳩是白鷢 :“鷢,白鷢,王雎也。”(《說文解字·鳥部》)《廣韻》裡也說:“白鷢善捕鼠,與捕魚之雎為二物。” 唐代的丘光庭《兼明書》也提到了這個問題:“顏氏《匡謬》雲:‘雎鳩,白鷢。’明曰:‘按《左傳》雲:‘雎鳩氏, 司馬也’。《爾雅》雲:‘雎鳩,王雎’。郭璞曰:‘今江東呼為鶚’。毛萇雲:‘雎鳩摯而有別’。然則雎鳩之為鶚,不可易也。《爾雅》‘又云揚鳥,白鷢’。 是白鷢一名揚鳥,則雎鳩非白鷢明矣。” (顏氏即唐代的顏師古,《匡謬》即其著《匡謬正俗》。)

《關雎》:《詩經》開篇的第一首詩,到底講了什麼?

禿鷲

而據《爾雅。釋鳥》:“鸉,白鷢。”郝懿行疏:“白鷢,即今白鷂子,似雀鷹而大,尾上一點白,因名焉。一名印尾鷹,望淺草間掠地而飛,善捕鳥雀,亦向風搖翅,故又名風鷂子。”清人的解釋比陸璣進步了不少。同時清代邵晉涵《爾雅正義》亦引《史記正義》雲:“王雎,金口鶚也。今鶚能翱翔水上,捕魚而食,後世謂之魚鷹。其鳴緩而和順,與白鷢相似而色蒼,非即白鷢也。” 李時珍《本草綱目》卷49“ 鶚”條:“魚鷹(禽經)、雕雞(詩疏)、雎鳩(周南)、,王雎(音疽)、沸波(淮南子)、下窟烏。”至此,則我們可以認定,“雎鳩”就是“鶚”。

據現代科學解讀:雎鳩,鶚(鷹科)pandion haliaetus。鶚又稱魚鷹,雕雞,王雎,沸波,下窟烏等。

鶚稱魚鷹,但不是漁翁馴養的“漁鷹”(鸕鷀phalacrocorax cardo )。鶚是中型猛禽,體長51-65釐米,前額,頭頂、枕、頭側皆白色,微綴皮黃色,頭頂有黑褐色縱紋,枕部羽毛呈披針形,形成短羽冠,頭兩側各有一寬頻從前額基部過眼到後頸。上體黑褐色,微具紫色光澤。下體白色,胸部有赤褐色斑紋,翼下覆羽白色,有暗色斑,飛翔時兩翅狹長,向後彎曲成一定角度,常在水面上盤旋。幼鳥與成鳥基本相似。棲息和活動與湖泊、河流、水庫,海岸等水域,常單獨和成雙活動。多在水面上低空緩慢飛行。主要以魚為食,也捕食蛙、蜥蜴、小型鳥等。繁殖期我國南方在2~5月,東北多在5~8月。鶚在我國原來分佈較廣,近十年,有些地方(如雲南)已經消失,其他地方的種群數量也在減少,現已被列入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屬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高明乾,佟玉華,劉坤《詩經動物釋詁》)

《關雎》:《詩經》開篇的第一首詩,到底講了什麼?

鸕鷀

現在我們回過頭來看一下,就明白古人為什麼會有種種說法了。由於古代沒有科學嚴謹的生物分類體系,所以很多在體型或外貌上相似的動物往往被混為一談,如雎鳩和鷲,在外貌上有相似之處,但體型不一樣,一大一小,古人就認為雎鳩就是小型的鷲。另外白鷢(鷂鷹)無論在體型或者是外貌上與雎鳩都很相似,只是習性不同,古人在沒有仔細觀察的前提下,臆測出結論,當然是舛誤百出了。

在這裡再列舉幾種有關雎鳩的說法。司馬相如《上林賦》裡有“鴻鷫鵠鴇,鴐鵝屬玉”句,郭璞注曰:“屬玉,似鴨而大,長頸赤目,紫紺色者。” 清代的方以智就認為“王即古之玉字,‘雎’聲近‘屬’,王雎其屬玉乎?”

姑且不論他的結論是否正確,單就這種考證方法就是行不通的。單純地以讀音、字形來定物類,也太“想當然”了。鄭樵認為“王雎,鳧類,在水邊,尾有一點白。”鳧類就是鴨子之類的動物,但到底是什麼,語焉不詳。馮元敏認為“王雎狀似鴛鴦 。”這與“大小如鴟”是一個意思。僅僅狀似,但並不是鴛鴦。另外還有宋代的王質認為雎鳩是斑鳩;《風土記》認為雎鳩是“蒼鷃”。宋代錢氏的《詩詁》(已佚)認為雎鳩是“杜鵑”等等,一家之說,別無佐證,均為無稽之談,不足為據。指得注意的是,歷代說法中,沒有一種說法認為雎鳩是鴛鴦的,今天很多人想當然地認為雎鳩就是鴛鴦,大概與鴛鴦被認為是愛情鳥有關。

《關雎》:《詩經》開篇的第一首詩,到底講了什麼?

既然我們已經認定了雎鳩是魚鷹(鶚),那麼現在就可以來分析一下詩人以“雎鳩”起興的原因。

前面我們談到了原始思維,知道原始思維的根本特點就是把兩個本無認為邏輯關聯的事物透過某一點形式的相同或相似聯絡起來,若《詩經。曹風。鳲鳩》篇裡有“鳲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句,《毛傳》:“鳲鳩之養其子,朝從上下,暮從下上,平均如一。”《鄭箋》:“喻人君之德當均一於下。”諸如此類,不勝列舉。那麼“雎鳩”之義又當指什麼呢?

《曹風。鳲鳩》是從鳲鳩的習性來說的,那麼我們也從雎鳩的習性來說。雎鳩是猛禽,善食魚,因此它的習性就是經常在水邊待著,伺機捕魚。聞一多先生在《說魚》中指出,“在中國語言中,尤其是在民歌中,隱語的例子很多,以魚來代替‘匹偶’或‘情侶’的隱語,不過是其間之一。”他在探討“魚”之所以成為“匹偶”或“情侶”象徵的時候進一步指出:“為什麼用魚來象徵配偶呢?這除了它的繁殖功能,似乎沒有更好的解釋。大家都知道,在原始人類的觀念裡,婚姻是人生第一大事,而傳種是婚姻的唯一目的,……而魚是繁殖能力最強的一種生物,……若稱對方為魚,那就等於說:‘你是我最理想的配偶!’”孫作雲先生《詩經戀歌發微》進一步指:《關雎》以魚鷹求魚,象徵男子向女子求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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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一多雕像

雎鳩求魚與男子求愛,在表面上看來,是沒有什麼必然聯絡的,但是如果我們聯絡起來前面提到的“原始思維”,就會明白其中的關聯。因為他(它)都是在“求”,雖然所求之物不同,但有一個“求”字就夠了。古人云:“不學博依,不能安詩”。(《禮記。學記》)鄭玄注:“博依,廣譬喻也。”這就是詩經時代的古人的思維方式。“雎鳩”就像是一把鑰匙,理解了它的意思,後面的內容就迎刃而解了。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這一句是詩經時代非常普遍的一種起興方式,即如朱熹所說的“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辭也”。當然,這種方式按照古人的思維是有其自身的意義的。這一句其實很好理解,“魚鷹在河中的‘洲’上‘關關’的叫著”,其意不言自明,它在覓食。後面緊接著詩人寫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前後對照,我們就明白了這是一首男子向自己心儀的女子求愛的情詩。而自《毛傳》、《鄭箋》以來,以儒家經義來解經,遂使《詩經》面目全非。

詩經時代的人,思想是很樸素的,這一點有些古代學者也注意到了。例如朱熹就說《國風》大多都是些“民俗歌謠之詩”,他又說:“今欲觀《詩》,不若且置《小序》及舊說,只將元詩虛心熟,徐徐玩味,候彷佛見個詩人本意,卻從此推尋將去,方有感發。”方玉潤也認為“風者,皆採自民間者也。”這是古人中的有識之士。而更多的經師是以儒家經義為標準,朱熹針對這種情況批評道:“大率古人作詩與今人作詩一般,其間亦自有感物道情,吟詠情性,幾時盡是譏刺他人!只緣《序》者立例篇篇要作美刺說,將詩人意思盡穿鑿壞了。” (《朱子語類》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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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雕像

補充說明一點。“關關雎鳩”中的“關關”之義,歷代學者對他的分歧較少,一般都認準《毛傳》之說:“關關,和聲也。”即雎鳩雌雄相應之聲。當然,這是以雎鳩象徵愛情為前提而依附儒家經義作出的解釋。另外《毛傳》在解釋雎鳩時附帶著說“雎鳩,王雎也。鳥摯而有別。”《鄭箋》雲:“摯之言至也,然而有別。”《正義》:“毛以為關關然聲音和美者,是雎鳩也。此雎鳩之鳥,雖雌雄情至,猶能自別,退在河中之洲,不乘匹而相隨也,以興情至,性行和諧者,是后妃也。后妃雖說樂君子,猶能不淫其色,退在深宮之中,不褻瀆而相慢也。后妃既有是德,又不妒忌,思得淑女以配君子,故窈窕然處幽閒貞專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也。以後妃不妒忌,可共以事夫,故言宜也。”朱熹算是說得精煉:“生有定偶而不相亂,偶嘗並遊而不相狎。”意思就是說雎鳩這種鳥,就像人類一樣,一夫一妻,就算配偶死亡,也絕不再醮或續絃;而且平時相處時很文明,從不狎暱。這裡比附經義的痕跡太明顯,以至於人鳥不分。

小結

在道學家看來,《詩經》是“經”,“經也者,恆久之至道,不刊之鴻教也。”講得都是治國安邦的大道理,尤其是《關雎》位列三百篇之首,其意義之重大,非他篇可比,於是歷代經師竭盡全力地用儒家經義來維持它的地位,以至於對《關雎》的解釋離其本義漸行漸遠,時移世異,遂面目全非。今天我們研究《詩經》,應該本著實事求是的態度,用科學的方法來做踏實的工作。人云亦云,隨波逐流,是學術進步的道路上最大最頑固的絆腳石。

參考資料:

孔穎達《毛詩正義》

朱熹 《詩集傳》。

列維。布留爾《原始思維》

徐鼎《毛詩名物圖說》

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

胡承珙《毛詩後箋》

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

方玉潤《詩經原始》

陳子展《詩經直解》

高明乾,佟玉華,劉坤《詩經動物釋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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