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陰雲密佈

青冥劫

看到昏迷的禹錚之後，紀乾州即便早有心理準備，心頭還是瞬間沉沉下墜。

他沒急著開口詢問，上前搭脈檢查禹錚的身體狀況，片刻後才收回動作，眼神示意尋千淮，情況似乎不太好，於是尋千淮的臉色更冷了幾分。

他直視公子浮屠，冷言道：“天都嶺領主大人，對此就沒什麼解釋兩句的？”

聞言，公子浮屠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答。

尋千淮心中怒極，往前邁出一步，地動山搖，他一字一頓的怒喝：“我問你話！”

“千淮，停手！”若非今天有紀乾州在，尋千淮一定會在公子浮屠身上討要個說法，第九劍宗百餘精英弟子說沒就沒，與元氣是否大傷無關，這種無謂的犧牲尋千淮覺得太不值當，而罪魁禍首，自然是眼前這個平靜得讓人暴躁的天都嶺領主，公子浮屠了。

儘管心中已經知道結果，紀乾州還是問了一句：“就剩他一個人了？”

“你覺得呢？”公子浮屠跟個沒事兒人一樣打了個哈欠，這輕慢的態度讓尋千淮簡直怒氣勃發。

紀乾州不得不站在兩人中間當和事老，皺眉問道：“人是你帶出來的，就沒發現點什麼嗎？”

公子浮屠面露哂笑，不屑道：“我天都嶺領主親自出馬，此等宵小之輩還不望風而逃？”

尋千淮冷哼一聲，索性不再說話，人族中鮮有人能跟公子浮屠正常往來，大都是互不順眼，第九劍宗這個威望僅次於掌門紀乾州的人間絕頂大能，對公子浮屠的觀感與其他人大差不差。

對於公子浮屠的回答，尋千淮聽得氣不打一處來，但實際情況對方也沒有憑空捏造。

感應到暮雲內的動靜，公子浮屠現形之後沒做絲毫耽擱就衝了進去，這不是他第一次進入暮雲，這次的感應範圍和速度比起上一次，又縮小許多，每次都這樣，他也見怪不怪了。

憑藉著妖族天生蠻橫的體魄，公子浮屠在暮雲內橫衝直撞，依照感應左突右闖，進入暮雲兩個時辰，有三分之二都在用來找人。和以往一樣，暮雲內依舊沒有半分打鬥的痕跡，要想找到點什麼血跡之類的恐怕也只有在自己身上剌一道口子。

找到禹錚的時候，他正在暮雲內瘋狂瞎跑，嘴裡還在不停大聲喊叫，但細細聽來，也盡是些不著調的瘋言瘋語，到了最後，直接是噼裡啪啦的囈語，完全不像是人言了。

公子浮屠眼疾手快，虛空一隻大手直接將禹錚攥住就要往自己身邊帶，沒了人形的禹錚自然是無力反抗的，但是接下來離奇一幕讓他都感覺詭異。

公子浮屠將自己感應極盡釋放，百里之內分明感應不到任何生靈氣息，既沒看到，也沒聽見任何動靜，但就是有一種魔鬼在禹錚四周咆哮的感覺自心底生出，還有一股莫名怪力在不斷拉扯這個已經完全沒了知覺的第九境大修士！

感覺不妙的公子浮屠真身親臨，在接近禹錚的那一刻他心神一凝，禹錚雙眼通紅髮狂，如同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不斷嘶吼。

八千年前便與整個人族為敵，為天都嶺所有妖族爭得一方樂土的妖族君主，公子浮屠便是昇天與仙人相抗亦無所畏懼，區區暮雲怪力，於他而言何足掛齒？

他把禹錚收入袖中，漠然往前邁出一步，在他頭頂前方三十丈距離，空間塌陷，一股磅礴吸力如旋渦一般從塌陷處噴湧而出！不見公子浮屠有任何動作，在這暮雲之中，他悍然引入了星空之力，與之相比，那莫名怪力瞬時變得渺小。

鬼哭狼嚎之聲立時大作，公子浮屠還未止勢，空間塌陷處稍稍明朗，再一個呼吸的功夫，一個直徑百丈大小的殷紅鬼臉凝聚上空，那個塌陷處，赫然是鬼臉的血盆大口！

莫名怪力，逃不出鬼臉口中的偉岸星空！

面色冷然的公子浮屠突然眼睛一眯，暮雲深處金光暴動，向他直奔而來。他輕哼一聲，單手握拳虛空一揮，正正撞上那道遠在十數里開外的強盛金光，空間碎裂，一眨眼的寂靜之後，真正湮滅萬物的星空之力澎湃擴散。

鬼臉陡然崩碎，金光攜裹著怪力趁機如潮水般退去，公子浮屠沒再緊追，輕輕吹了口氣，剛剛湧到他身前的星空之力一下子消失得一乾二淨，隨後他徑直躍出了暮雲範圍。

“這便是事情的全部經過了？”聽完公子浮屠的講述，紀乾州眉頭擠成了一個川字。

公子浮屠無所謂的聳聳肩：“你愛信不信。”

紀乾州搖頭嘆道：“並非不信你，只是真如你所言，怕這暮雲裡，藏著的便是我人間生靈萬古不遇的曠世劫難了！”

三千年不曾有任何動作與變化，若非是萬古不遇，誰還能有這般手筆，這般耐性？誰還能讓這人間頂級大派的精英弟子每一次探查都全軍覆沒？

紀乾州心中的陰霾，沉重到無以復加。

公子浮屠不欲多言，眼睛怔怔盯著上下左右皆望不到頭的金色暮雲，隨口說道：“回去吧，該來的總會來，做好準備便是。”

紀乾州不急，認真問他：“天都嶺有何打算？”

作為人間正道領袖，這個看似理所應當而且極其平淡的問題，尋千淮看了看自家師兄，又看著公子浮屠，心中震動，還有一絲不太願意承認的期待。

拋開身份不談，公子浮屠統御的天都嶺絕對是這世間一等一的龐大勢力，不說這個實力深淺未知的領主，便是他麾下的十二妖王，個個十一境，那還是上千年前的老黃曆了。走出去隨便放在哪裡都足夠做一個二流門派的二號乃至一號人物！便是十二境的人間絕頂，這廣袤的天都嶺與人間隔絕數千年，也不知道有幾個了！

雖說兩族因為種族紛爭，數千年來小打小鬧摩擦不斷，但是遇到事關萬族生靈生死存亡的大事時，總還是能擰成一股繩的，否則紀乾州也不可能與之交好兩千年。

垂天暮雲立世三千年，爆發是遲早的事，偏偏這世間如同紀乾州和公子浮屠這般人物一雙手都數不出來，換句話說，一個也折損不起。而第九境的禹錚，進去不過七天，便是這般下場了。

暮雲之內到底有什麼兇猛怪物，若是哪一天紀乾州感應到自己大限將至，他是無所謂自己能不能證道長生，便是打穿了這金色暮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然，前提還得是裡面的兇物不會因此趁機跑出來興風作浪，或者說，等兩族強大到一定的程度之後。

公子浮屠忽地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什麼打算？還不是去給你們人族當炮灰唄，我還能怎麼打算？”

說完他還不忘淡淡掃了尋千淮一眼，這個場景，一如七天前扶搖劍派長老對公子浮屠怒髮衝冠時的模樣。

人族以第九劍宗為首，中靈洲、南黎洲、北滄都、東淨土、西孔雀王朝，各大勢力門派合計出力三百人整，這其中第九劍派就佔了足足一半！可是一個天都嶺，便拿出整整五百妖族，而且這裡面毫不含糊清一色的第八境，要說出力，誰最出力？要說損失，誰最損失？不言而喻！

妖族重情義，公子浮屠心中的悲痛絕不亞於他們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