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壇大佬蘇軾：左牽黃，右擎蒼的豪邁與憂傷

《清平樂》電視劇裡，有這麼一個情節：歐陽修做了主考官，在判卷子的時候發現了一張非常令自己滿意的卷子。他本以為那張卷子是自己的徒弟曾鞏的，為了避免閒話，便定了個第二名。可憐了蘇軾，馬上到手的狀元，卻因為主考官的意識誤判，屈居第二。

但從此以後蘇軾和蘇洵、蘇轍三父子都成了歐陽修的門生。尤其是蘇軾，得到了歐陽修的極力推薦，兩人師生情深，堪稱文壇佳話。

這對師生，歐陽修提倡古文運動，蘇軾則開創豪邁詞風。

今日，要給大家安利的，便是開宋以來的第一首豪邁詞，即蘇軾的《江城子·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全是文壇大佬

這首詞，一直有爭議。

何謂“左牽黃，右擎蒼”？大部分人解讀，都說是左手牽著黃狗（獵犬），右手臂上牽著蒼鷹（獵鷹）。

筆者想象了一下，覺得不太可能。

蘇軾是太守，地級市書記兼市長，出門打獵都千騎隨行，何嘗需要自己動手？應該屬下替他牽著獵狗和獵鷹才合理。

在古代，常常以“左右”來代稱隨侍的下屬。往往長官一聲令下，帳下左右便出列，聆聽工作安排。

讀者君以為呢？

但這個細節，不太重要。

我們要講的，是這首詞裡，看出了蘇軾一代文豪的豪邁與憂傷。

1、蘇軾為什麼“聊發少年狂”？

這首詞作於神宗熙寧八年（1075年）冬，蘇軾時任山東密州知州（今諸城）。

詞中的太守說的就是他自己，時年東坡先生三十八歲。

作為天才級的詩詞文宗，偏偏政見常與朝廷宰相不符，經常外任或貶謫，故蘇軾常以老狂自稱，說自己一肚子不是文章，而是不合時宜。

這次擔任密州知州，就是與正主持改革的王安石意見不同，不想在朝廷討人嫌，自請外放的。

正值盛年的蘇軾，卻稱自己老夫，以“發狂”抒發心志，正是內心鬱積的一種自嘲。

這種自黑精神，在蘇軾身上多有體現，也常跟友人開些玩笑。最著名的便有與佛印論禪機，及張先八十娶妾時，贈詩云“一樹梨花壓海棠”。

知道這個情況，便好理解這首詞說“狂”背後的憂傷，源於何處了。

實際上，蘇軾一個文官，騎馬打獵被他寫的這麼雄壯，應是誇張手法，想學孫策射虎？其實這是蘇軾祭祀常山回途中，向山東大漢同僚學習打獵而已。

市長出行，人多勢眾前呼後擁是有的，要說蘇軾親自左手牽狗，右手放鷹，確實有些不合常理。

蘇軾歷來勤政愛民，每至一處，都頗有政績，為百姓所擁戴。騎馬打獵，不是蘇軾貪圖享受，恰恰是他寂寞和失意的一種消遣。

正所謂，鬱積既久，噴發愈烈，遇事而作，如狂風暴雨般激烈豪邁。

蘇軾遇到的這個事，指的正是五年前西夏又與宋朝重開戰端，將兵傷亡，百姓流離失所。

那麼，一次簡單的打獵演習，為什麼會寫的這麼千軍萬馬氣勢磅礴呢？

蘇軾是想說，我一個文官，其實也可以有指揮軍隊上陣殺敵的膽魄和勇氣的，快來用我吧！

這就好理解，詞的下半闕為什麼寫射天狼了。

狂放豪邁的蘇軾

2、詞作的歷史背景：西夏禦敵

三十年前，韓琦、范仲淹戍邊，發明了堡壘攻防戰術，戰事便轉換為宋夏兩國的堡壘修築賽。

兩邊時不時的搞搞小摩擦。

熙寧三年（1070），西夏梁太后當國，這是個好戰的強勢女人。這一次，西夏的鬧訛堡被宋軍偷襲攻破，老太太惱了。

她直接徵召全國 十五歲以上的男子全部入伍，組成三十萬大軍兵分幾路進攻甘肅各地，宋軍依靠堡壘防守，雙方各有死傷，戰事呈膠著狀態。這就是有名的“環慶之戰”。

這種背景下，蘇軾一心希望抗擊侵略、殺敵為國，頗有雄心壯志。可惜不被當朝重用，志不能伸。

所以，蘇軾在詞中借了一個漢代典故，委婉表達希望被朝廷信任和重用。

漢文帝時，魏尚為雲中太守，抵禦匈奴有功，因報功有漏而獲罪削職。後來，文帝採納了馮唐的勸諫，派馮唐持符節到雲中去赦免了魏尚。

如朝廷重用我，我就去西北殺敵！蘇軾一片赤忱之心。

蘇軾同期寫有《祭常山回小獵》詩云：

“青蓋前頭點皂旗，黃茅岡下出長圍。

弄風驕馬跑空立，趁兔蒼鷹掠地飛。

回望白雲生翠巘，歸來紅葉滿征衣。

聖明若用西涼簿，白羽猶能效一揮。”

其景其志，與這首《江城子》類似。

3、開創了豪邁詞風

蘇軾對這首痛快淋漓之作頗為自得。

他曾在給友人的信中曾寫道：“近卻頗作小詞，雖無柳七郎風味，亦自是一家。”

此詞一出，

“一洗綺羅香澤之態，擺脫綢繆宛轉之度”

，拓寬了詞的境界，樹起了詞風詞格的豪邁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