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打仗，能用射擊解決的，一般都不會衝上去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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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筆者原創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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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每一提起古代戰爭，腦中“刷”地一下，就湧現出如下之景像：“有兩群人，或騎馬、或步行，各拿著長矛大刀，捅過去、砍過來，在拼命互毆。。。”

現代戰爭，射擊是戰鬥的主要方式。包括遠端打擊，也是射擊的延伸。只要彈盡之後，或者特殊情況下。才會白刃戰。

而冷兵器時代的古人，戰鬥就是兩幫人提著刀矛互砍互刺的肉搏。這是深受了演義小說影響的我，之前對古代戰爭的基本印象。

那麼，古代打仗真是這樣打的？

答案是：非也！就算古代打仗，射擊也是主要戰鬥方式。射擊，遠比提著刀矛的肉搏，重要的多。就算冷兵器戰鬥，也必定是先射擊，然後再白刃突擊。

直至後來讀《三囯志》看到裡面曹操討伐馬超之戰時，其中一戰例。就是演義裡也濃墨重彩的描述了的，許諸救曹操的橋段。

正史上描寫是這樣的：

時曹操與馬超戰於潼關。曹操麾軍渡河，又憂馬超趁半渡時來擊。自古兵法：“

軍半渡而擊”

都是要命的。於是，曹操親率百餘虎士，掩護大軍渡河。待渡河行動即將完成時，馬超果然率兵來襲。於是，雙方激戰，

矢飛如雨

。然後就是，眾寡懸殊之下，情形危急，虎侯許諸強行拖著曹操脫離戰場，坐上了小舟逃生。

此圖為筆者所繪，向連環畫致敬

軍史迷的我。對古今軍史中的細節，尤感興趣。而對此戰的關注在於，史書中記載的細節。根據細節推測歷史，其樂無窮。

（1）

雙方的兵力對比

。馬超來襲的兵力為，步騎萬餘。而曹操的斷後兵力，只有虎士百餘。

（2）

戰鬥進行方式。“

矢飛如雨”四字，就明確的表達了：素以剽悍著稱的萬餘涼州步騎，在驍勇聞名的馬超親自率領之下，攻擊曹操的百餘人。採取的戰鬥方式，竟然是矢飛如雨的對射，而非直接突擊！

這就讓早已習慣了演義中的戰鬥情景描寫的我，著實的感到了匪夷所思。若馬超率萬餘步騎直接一個突擊，豈不瞬間就淹沒了曹操的百餘人？如此，就算許諸有蓋世之勇，身陷於萬軍之中，曹操哪裡還能跑得掉？

可史書如鐵，白紙黑字，明白的寫著。這萬餘人攻擊百餘人，就是先對射，然後再突擊。所以，曹操必須跑得掉。

而後，又從古代諸多兵書著作，與許多戰例中看。先以弓弩齊發的射擊，然後再白刃相接的突擊，這就是古代正規軍的標準作戰流程，與主要的戰鬥方式。尤其是在鐵鎧尚未大規模普及之前，更是如此。

“匈奴善騎射，漢軍擅步射。

”相對於馬超麾下胡風甚重的涼州叛軍。時為漢相，又是兵法大家的曹操，他的軍隊應該更全面的繼承了漢軍擅長步射的優良軍事傳統。故而，就算只有百餘人，卻以

弓弩結陣迭射之法

，能擋住馬超的萬餘步騎，使之無法一下硬突得進來。從而能讓曹操得以脫身，如此一看，也就合理了。

強弓硬弩，是古代軍隊臨戰時計程車氣與勇氣所在。萬箭齊發，在野戰中幾無堅不摧。

眾多戰例表明，冷兵器時代，在敵眾我寡之下，如果沒有了弓弩箭矢，那麼再強悍的軍隊也會覆滅。少有能靠白刃戰扳回局勢的。

舉以下幾例

（1）

西漢李陵，率五千步軍出塞，五千人俱為劍術出眾之銳士。然與匈奴八萬騎遭遇，先能夠立於不敗之地者，全憑弓弩對射。千弩竟發，射斃敵軍近萬。一旦矢盡，部隊卻立即崩潰。出眾的劍術，在大戰中根本派不上用場。

步射能用強弓硬弩，所以能克騎射。然而一旦漢軍箭矢用盡，沒有了步射。匈奴騎兵不會與你白刃戰，而是縱馬騎射就解決了問題。

（2）

三國襄樊之戰。關羽擒龐德，就是耗到了龐德部箭矢用盡，才將之攻克生擒。

水淹七軍後，于禁等諸軍俱降，唯獨龐德所部，據守高坡，死戰不屈。關羽麾兵急攻，兩軍也是對射，矢飛如雨。事見《三囯志》龐德披甲執弓、箭不虛發。自乾旦力戰、至日過中，陣地固如磐石。而待箭矢用盡，進入短兵接戰後，立即就士卒氣沮皆降，陣地失守。

箭矢充足，雖陷於重圍，亦能激戰大半日而軍心保持不衰，矢盡之後，立即撐不住。可見弓弩之重要性，遠超白刃格鬥。

（3）

西晉將軍周處之死。周處，就是那個著名的除三害，射虎斬蛟，又改過自新的教科書人物。其父為三囯東吳鄱陽太守，禆將軍周舫。周舫割發賺曹休，破了魏國十萬大軍，名垂青史。

題外話：古人割發，可不是小事！

晉滅吳，周處入晉，是為西晉名臣。氐族豪帥齊萬年叛亂。周處隨徵平叛。因曾經得罪過平叛大軍的統帥，故而得了個死任務。命其率五千騎前出，去逆擊七萬氐族叛軍。周處素有勇名，甚得眾心，麾下士卒亦甘為之效死。以五千擊敵七萬，由旦至暮，激戰一天，也不落下風。然營中弦絕、矢盡，軍令又不準退。終於身亡，五千人盡死。

噫！若是兩軍爭鋒時，有一軍弦絕矢盡，那便是蓋世英雄，也只得末路。

周處這人，甚至連叛酋齊萬年，也是很敬重他的。

齊萬年曰：周府君嘗為新平太守，吾知他才兼文武。若其為主帥，專斷而來，吾當避之。今其受人節制，必遭掣肘，當為吾所擒也。

因敬其為英雄，不免多寫了幾句話。

以上三例，足可見之。一支古代軍隊沒有了弓弩射擊，後果有多嚴重。就如現代軍隊沒有了彈藥。

那麼，古代軍隊在戰鬥中，對射擊的運用又是如何的

軍隊，是有組織體制編制的武裝集團。打仗講得是結陣而戰。而不是像打群架，或者又如土匪般的，一窩蜂的湧上。結陣而戰之首重，也是對弓弩的運用。

《六韜》虎韜。軍用第一。【太公曰：甲士萬人，強弩六千，戟櫓二千，矛楯二千，修治攻具、砥礪兵器巧手三百人，​此舉兵軍用大數也。】

可見戰國時代的正規軍編制，萬人之軍，弓弩就要要佔武備的六成。

而據《太白陰經》到了唐代，弓弩的裝備比例，更達到了百分之百。

又從《練兵實紀》看明軍的武器編制。首先，

火槍與冷兵器比例五比五

，明軍一個把總下轄，就是二個鳥銃百人隊與二個殺手百人隊。

而裝備冷兵器的明軍殺手百人隊中，除鏜鈀火箭、刀盾手外，其餘裝備刀棍鉤槍的步騎士卒，皆是人人配弓矢雙插，每人合力弓一張，備弦二條，大箭三十枝。如此，再加上各種火炮，明軍編配中的各冷熱射擊類兵器，實際已經超出百分之百了。

而古代軍隊的射擊，也絕不是亂射。而是有章法秩序的依次輪射，又稱：迭射。戚繼光的著作中，有關各種火器與弓箭射擊的詳細指揮號令條例，限於篇幅，這裡不再煩述。

歷代喪生在射擊之下的大將名王。以弓弩射擊致勝的戰例

凡能用射解決的，決不會用刺殺去硬拼。

長平之戰，秦將白起圍趙軍。趙軍主帥趙括，集軍中銳士組織突擊隊，衝擊秦軍，欲突破包圍圈。秦軍卻不會與之白刃相接，勁弩齊發，當場就將突圍的趙括等射成了刺蝟。

孫臏射龐涓，萬弩齊發制勝，龐涓身亡。

諸葛亮木門射張郃，萬弩齊發，張郃死。

南北朝，東魏高歡發三路大軍伐西魏。西魏宇文泰誘敵，伏擊東魏悍將竇泰所率一路主力。竇泰持勇冒進，誤入敵伏擊區，西魏伏兵萬弩齊發，當場就射死了竇泰部大半人馬。使得以勇武冠北朝的名將竇泰，傷重自刎。高歡聞知竇泰死，如喪考妣，終止了西征行動。

伏擊戰，主要靠射擊。

而當以寡擊眾，每弓矢用盡，百戰大將亦多軍覆身亡。然只要弓弩箭矢充足的，往往又能以少勝多

。​

而最經典莫過於

宋金和尚原之戰

。南宋吳玠收攏數千敗卒，教以勁弩迭射之法。兀朮率兵十萬來犯，吳玠以三千弩手，輪番迭射​之下，矢如暴雨而注，射得金國數萬大軍死傷慘重，完顏兀朮也中流矢負創，僅以身免。史書贊曰：金人自入中原，其敗衄未嘗如此也。”

另有，北宋澶州之戰，伏弩射殺蕭撻凜，遼國震動，蕭太后停朝五日致哀，然後有澶淵之盟。

南宋合州釣魚城之，飛矢斃蒙哥汗，逼退圍城蒙軍，引發了蒙古帝國的奪位與分裂大戰。

明軍用火炮取得寧遠大捷，使努爾哈赤鬱郁疽發而死

只可惜兩宋與大明，國策抑武，矯枉過正，使得文人視武人如草芥。挾強弩火器之優，卻畏敵如畏虎，縱有堅甲利兵亦枉然！

射擊之術，亦是古代武藝之首

十八般武藝，以射為先。從史書上看，這絕非是一句“武俠演義”中的戲言。

歷代官府考校武藝。無論是兵書著作中的選拔士卒之法，還是宋代之後盛行的武舉制度。

武藝考校，首先就是弓馬射術，然後是力氣大小。而從未見史書上說過，有考什麼刀術，槍矛套路等等。

喜歡軍史的，尚武者多，而尚武者多有武俠夢。不幸的是，武俠夢，只是一個夢！

真正能憑刀矛之技，縱橫於萬軍之中的武林高手，實是少之有少，百萬分之一也不到。能留名青史的猛將名臣，史官們講述其武藝，無一例外，皆是稱之曰：善騎射。

能讓史官去寫他除射術之外的武藝，三千年來，不超過十幾二十。整部三囯史，名將死了很多。而能用突擊殺將，且斬首而還的，只有一個關羽。故而，惟有關公能成武神

直至南北朝隋唐時，冶鐵技術進步，鎧甲具裝日愈精良，又能大量普及時，才使得鐵甲騎兵陷陣突擊之事愈來愈多。

唐太宗李世民為秦王時，選軍中驍銳騎士千餘，人披玄甲，號稱玄甲軍。每逢大戰，便身率玄甲軍突擊陷陣。歷次戰役中，坐騎被前後射死了六匹，人卻沒事，為何？鎧甲堅固也。

唐軍虎牢關大破竇建德之戰，李世民的族弟李道玄，率騎兵幾番陷陣，身上鎧甲被敵軍羽箭射得像刺蝟般，人亦無大傷，就是鎧厚甲堅。

鐵鎧的改良與普及，才使白刃突擊與射擊並列，成了戰鬥主要方式之一，

但是，白刃戰仍居遠端射擊之後。

因為，畏懼尖鋒利刃，乃人之天性也。軍士披堅甲重鎧，便膽氣橫生。反之，若無堅固鎧甲，任誰也不敢貿貿然的，就衝進槍矛如林的軍陣之中，去白刃爭鋒的。

所以，到了明朝中，火器鳥銃出現，戰鬥的主要方式，又立即回到了以列隊射擊為主。只可惜了大明腐朽入骨，竟然讓火器敗給了冷兵器，又招致了一次亡國滅種。

（圖來自於公開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