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的腳

對！就是我的腳，我的腳丫子

小的時候，我很瘦很矮，上學的座位總是班級的第一排。人小，可我的腳丫子卻不小。第一座的我，鞋子卻不輸給最後一座高個子的女孩兒們，有時候甚至還領先。我的腳瘦瘦的，長長的。五個腳趾除了小指頭，其他四個就像要賽跑似的一起朝前鑽著長。兩隻細長的大腳丫支撐著瘦弱玲瓏的小身材，現在想想挺可樂。

那時候，我老是覺得我的個子不長，腳可老長。媽媽總是犯愁我的鞋。大小合適吧，卻因為腳瘦謄不起來，腳在裡面逛逛噹噹。什麼石頭、沙子一頓往裡灌。在那色彩比較單調的年代，我的鞋就穿一種叫“回力”的運動鞋，冬天和男孩子的一樣，青黑的“大棉捂了”。我的鞋雖樣子、色彩單調，但是我的腳丫子在鞋的裡面卻是舒舒服服、自由自在的，因為媽媽給我買鞋從來就是買“大一號”。上高二了，暑假過後，我驚奇的發現我的個子一躍長到了班級最後一排，鞋的號：39碼。這回我的個頭配上了腳的長度，高挑，清秀的我單純、自我，每一天上下學走路都好像輕飄飄的，青春的美好踩過了青澀的芳華時代。

工作後，戀愛了。男朋友很寵我，我的衣裙鞋帽都是他來買，穿著相當時尚前衛。我工作在一個有兩千多職工的子弟學校，和廠裡的職工一同住在單身宿舍。在這個男人居多的大廠子裡，我幾乎是第一個穿8釐米高跟鞋的人。那雙鞋39碼，男朋友在北京給買的，棕色，特別漂亮。

記得那天中午，我穿著白色的連衣裙（那時候叫“布拉吉”），腳穿著這雙高跟鞋到食堂買飯，我全身的重心真的聚焦在兩隻腳上。因為早就聽說穿高跟鞋會崴腳，更重要的是我長長的腳丫子如果我使勁蹬著，很怕腳指頭會伸到鞋外。“咯噔，咯噔”的腳步聲和婀娜搖曳的身影在人群中，著實挺奪人眼目。和女伴正美美地站在人群中，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小陳呀，呵呵陳老師，你這鞋，是踩高蹺嗎？”說話的是我們廠的一個副總，他高大、威嚴，這個平時從來不過話的領導，今天這是表揚還是批評？我得意地笑了，稍稍抬了抬下巴頦，內心潛臺詞：“你管呢？別穿不著，說葡萄酸，眼饞去吧！”

從那，我39號的腳蹬上了39碼的高跟鞋，這讓我的腳告別了往日的自由與舒適，每天都在規矩和刻意的姿態中度過。於是疲憊迷惘，痠痛堅持時常伴隨。但是也正是這痠痛磨合適應，適應磨礪頑強的前行中，我也收穫了人生的自信和美好。39碼的高跟鞋我一穿就是幾十年，這其中，我學會了理解，懂得了約束、規矩和堅韌，更領會到了人的自信不僅僅只是要昂著頭。

說來為何不買大一號的40號鞋呢？原因有二，其一是大部分鞋店女士高跟鞋最大號就到39號，因為高跟鞋一到40號就沒有了秀美，我喜歡的樣式幾乎沒有；其二是據愛人說幾次給我買鞋，一問有無40碼的，人家都是驚愕的表情，彷彿大腳丫子的女人不該穿高跟鞋似的。

今年的一天，偶聽單位同事說，附近有一鞋店正在買打折的各種名牌鞋子，我也前往，依然選擇39碼試穿，總覺得哪裡不合適，服務員說：“給您找雙大一碼的試試吧？”我笑了。於是一雙四十碼平底休閒皮鞋放在我的腳下，我直接把腳伸了進去——-哦，我的腳，它如果會說話肯定會大叫起來：“太舒服了！我終於自由了！”突然，一種感動和幸福油然而生，孩童時穿鞋的感覺回來了····

哦，我的腳，我的腳丫子，原本就應該穿40碼的鞋，可是我為什麼還是樂此不疲地穿了幾十年39碼呢？想想，原因很多很多，再細品品，其實人生不也是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