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丨彭萬熙：直心梅骨——彭玉麟

作者：彭萬熙

直心梅骨——彭玉麟

文/彭萬熙

名家評析丨彭萬熙《直心梅骨彭玉麟》

名家評析②丨彭萬熙《直心梅骨彭玉麟》

在衡陽近代歷史上，出了兩個家喻戶曉的大人物，一個是有著“東方黑格爾”之稱的思想家王船山，另一個是被譽為“古往今來第一奇男子”人稱“雪帥”彭玉麟。在衡陽的學術界，學者們之前對王船山研究頗多，而對彭玉麟研究推介甚少。本人透過研究彭玉麟，分析總結他的性格特徵，探討他的人生品質。詮釋其剛介正直的人生，弘揚其高尚的梅花風骨。傳遞社會正能量。

一、彭玉麟為官品格的“雙面”特性

無畏與智慧同存：

彭玉麟一生有“三不要”的清譽，其“不要命”——無所畏懼，不僅表現在戰場上，更展現在為官過程中懲治貪官惡霸的行為裡。但多數人只知其勇敢的一面，而不知其勇敢背後的智慧。比如他在巡視長江途中，快審速斬李鴻章的惡霸侄兒李秋升，不僅是對高官權貴的藐視和無所畏懼，更是處置皇親國戚犯罪的一種大智慧。彭玉麟深知李鴻章位高權重，要處斬他的侄兒，必須要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不能有絲毫猶豫。他在處斬李秋升後的處理非常有藝術。他立即寫了一封快信，向李鴻章詳細羅列了他侄兒李秋升橫行鄉里、強搶民女的惡行，並告訴李鴻章，自己已經替他清理門戶了。李鴻章收到彭玉麟的快信後，雖然氣憤不已，但又無可奈何，最後還違心地給彭玉麟回了一封感謝信。就憑這個案例，足見彭玉麟是一個智勇雙全的高人，連深諳權術的老對手李鴻章也輸他三分。

嫉惡與愛民同行：

彭玉麟對待貪官汙吏可以說痛恨之極，從不心軟。他在一次巡視長江水師時，聽到有人狀告他的老部下——胡開泰，這位曾經跟隨他征戰多年的水師後補副將，一度橫行鄉里，幹出了剖腹殺妻的惡行。彭玉麟一聽老部下無故殺人，立即叫親兵將胡開泰押來。當胡開泰承認自己的殺妻事實之後，他當著堂外的百姓厲聲喝道：“來人啦，將殺人犯胡開泰就地處決。”還有，彭玉麟在處理長江水師總兵副將譚祖綸霸佔人妻、害人性命的惡性案件，所表現的鐵面無情，當時贏得“彭青天”的美名。

彭玉麟雖然嫉惡如仇，但對百姓疾苦和民生大事，表現得無比熱愛和據理力爭。其中最能體現他愛民品性的當是樊口閘事件。樊口作為武昌乃至鄂東南地區最為重要的入江口，經常發生洪災，使梁子湖一帶的百姓苦不堪言。當地百姓先後四次向官府遞交請願書，要求修築樊口大壩，防止長江洪水倒灌入湖。修壩防災本是件好事，但時任湖廣總督、李鴻章的哥哥李翰章，以影響當地漁民的利益為由，堅決反對修壩，並兩次派兵炸燬了當地農民自行修建的水壩，引起民怨沸騰。為避免矛盾激發，朝廷委派彭玉麟實地調查。他經過細緻走訪調查，發現主張建壩的是梁子湖一帶的農民，多為貧苦百姓，在人數上佔絕大多數；而反對建壩的是漁民，大多是土豪劣紳，只佔少數，但對李翰章有較大的利益輸送。彭玉麟向朝廷彙報調查情況時，雖然面臨李鴻章勢力的巨大威脅，但他依然站在維護廣大貧民百姓利益的角度，堅持向朝廷建議——樊口壩應修。

作者：彭萬熙

威嚴與溫和同臉：

彭玉麟性格剛烈，他給人的印象常是威嚴冷竣。但這是他對待邪惡和權貴時的一種臉色。他還有十分溫和的一面，那就是他碰到弱勢群體時。彭玉麟在擔任長江巡撫的時候，一次坐著小轎正趕往合肥縣城，途中聽到有喊怨聲。他立即叫停轎伕，看到路邊跪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彭玉麟快步來到老人身邊，彎腰扶起老人，並和藹可親的說：“老人家，我是彭玉麟，您有何冤情，儘管向我直說。”彭玉麟態度十分溫和誠懇。一般說來，對待邪惡，表現得威嚴冷峻，多數官員做得到；但對待弱勢喊冤之人，能做到如此主動和溫和，除了包拯，恐怕只有彭玉麟了！

退讓與爭先同榮：

人們一直對彭玉麟“六辭高官要職”的退讓之舉廣為稱道。當代著名歷史劇作家唐浩明對彭玉麟作出了這樣的評價：“古往今來，有多少人求官、跑官、鑽官、買官，又有多少人為了升官，什麼卑鄙無恥的醜事都幹得出，還有多少人或顢頇無能，或老邁病弱，卻依舊佔著一個職位不放。像彭玉麟這樣能做到六辭高官要缺，甘做苦役低官，古今官場，實在是鳳毛麟角，難尋難覓。”唐浩明對彭玉麟的評價可以說是非同一般。但在本作者看來，彭玉麟最為可貴的舉動不是他立功之後的“辭讓”，而是他在國難之時的“爭先”。彭玉麟的進退觀是：當退則退，該進就進。當國家安穩，政府少他一個無傷大雅之時，他即使立下巨功也從不居功要官，而是主動請求，辭官歸家；當國家有難，急需勇士抵禦外敵之時，哪怕年老多病，他也要主動請戰。1883年，當法國軍隊挑起中法戰爭，圖謀侵佔中、越國土時，正準備回家終老的彭玉麟，不顧古稀高齡和傷病纏身，不但欣然受命主持兩廣軍務，而且三次主動向朝廷請求出關作戰。彭玉麟在名利面前，選擇退讓；在國難之時，當仁不讓。真是退讓與爭先同榮一身啊！

作者：彭萬熙

勤勉與雅趣同時：

彭玉麟帶兵打仗十分的勤勉和敬業，一心撲在工作上，從不請假和擅自離崗，深得官兵敬仰。同治七年六月，彭玉麟在上書朝廷的《請開缺回籍補守制折》中說：“吾治軍十餘年，身受重傷，積勞多疾，未嘗請一日之假回籍調治。終年風濤矢石之中，雖患病，未嘗一日移居岸上。”作為一個戰功赫赫的水師統領，卻幾十年如一日地紮根水師，與普通官兵同吃同住在船上，如此的敬業，古今又有幾人！他在軍事之遐，幾十年如一日——畫梅與詠梅。他視梅花為知己。他畫的梅：“幹如鐵，枝如鋼，花如淚。”這是他的人品性格寫照。他一生的所作所為，正如梅一樣的堅韌與高貴，正如他在一幅《墨梅圖》上的題梅詩：“英雄氣概美人風，鐵骨冰心有孰同。守素耐寒知己少，一生惟與雪交融。”彭玉麟愛梅、畫梅，主要原因是因為他從小欣賞梅花那種傲霜鬥雪，越遇嚴寒而愈芬芳的精神品質。借梅抒懷，以梅勵志。他透過畫梅、吟梅來提升自己的心性志趣。他在40年的戰鬥生涯中，作詩千首，畫梅萬幅，真是文武雙全的奇才啊！

節儉與慷慨同身：

彭玉麟無論居家還是應酬，都極為崇尚儉樸。他擔任高官20多年，但告老回家時，家裡沒有多餘的財產，吃穿用依舊和早年窮困時一樣。一次有位友人到他所住的西湖退省庵拜訪，看到他穿在外面的羊毛外褂，好幾處都已經裂開了，到處是縫了又縫的補丁；頭上帽帶的顏色已經變成老黃色；居室裡除了筆硯外，只有兩隻竹箱子。開飯之時，桌上的幾樣蔬菜是他自己在園子裡種的，中間僅放了一盤肉而已。一次他應邀來到朋友家吃飯，見滿桌山珍海味，就皺起了眉頭，自始至終沒動一下筷子，只是吃了點辣椒與豆醬。彭玉麟曾這樣評價自己的節儉生活：“應領收之俸給及一切餉銀，未嘗侵蝕絲毫，未嘗置一新袍。敝衣草屨，御之而心氣舒泰，中懷澄然無滓，可以明徹天地，俯仰無愧怍。是以多次勸誡家人，以我為法，以戒奢侈崇儉實、戒貪慾崇廉義為要義，不可妄制一衣，妄用一錢。”作為官至兵部尚書的他，生活做到如此節儉，可說是古今難覓。

雖然彭玉麟個人生活極其節儉，但在國家急需和公益急用之時，他卻是十分的慷慨大方。同治六年，因為國家財政困難，他將辭去兵部尚書所得的數萬兩養廉銀，全部捐獻國庫充公。1854年，他因率兵攻陷太平軍要地田家鎮有功，朝廷獎勵他四千兩白銀，他全部捐獻家鄉，用於救濟貧民。晚年的他，深知教育才是立國之本，所以告老還鄉之後，又將自己多年節省下來的12000銀兩，全部捐獻出來在衡陽的東洲島建立船山書院，為國家培養了許多傑出的人才。他還為家鄉的公益事業屢次捐款數萬銀兩。彭玉麟在公益事業上捐款大方慷慨。

作者：彭萬熙

孝親與忠君同全：

“自古忠孝難兩全。”但彭玉麟的一生，幾乎做到了忠孝兩全。彭玉麟16歲喪父，從此便與母親王氏相依為命，一切都聽從母親的使喚和安排，他把母親的教誨當作聖旨和座右銘，句句照辦從不違抗。在母親面前，能做到如此之“順”，實在難得。他在石鼓書院讀書時，每週必有書信致母請安和報告自己的學習情況。他處處不讓母親為自己擔心。他回家省親時，經常讓從人準備好荷葉或芋艿葉，自己將桌上的好菜帶回家，來供母親享用。他對母親的孝養，真是周到至極，正在他的事業處在巔峰之時，母親病故，他決然辭官回家，為母守孝。可以說，彭玉麟是一個十足的大孝子。但在處理“孝”與“忠”的問題上，他是有主次先後的。當國家安穩，行孝當先；當國家有難，盡忠在前。他辭官回家為母親守孝剛滿一年，因為戰事緊急，他便奉詔歸營，奔赴戰場；但按“丁擾”三年的行孝習慣，他守孝還差兩年，所以戰事一完，他立即告假回鄉，繼續為母守孝兩年。彭玉麟是一個忠孝兩全的奇男子。

初心與晚節同保：

凡仕途中人面臨兩難：其一是初心難守，其二是晚節難保。彭玉麟在初入仕途時，曾立下誓言：“臣從寒士始，願以寒士終。”當時晚清官場貪汙腐敗成風，民間曾流行著這樣一句諺語：“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彭玉麟在這樣一個渾濁的官場環境裡，雖身居高官，卻做到出汙泥而不染，堅守“寒士”到終老，用他一生清廉正直行動克服了這兩難，保持了初心和晚節的一致，這是難能可貴的。

作者：彭萬熙

二、彭玉麟為官品格的成因

彭玉麟能成為這樣一個古代少有、當今難得的“大丈夫奇男子”，卻有其內在的成因。

一是彭玉麟的“直心”良知孕育了他的“梅骨”風格。

彭玉麟從小接受儒家仁義思想教育，受他父親為官正直、嫉惡如仇思想的影響，使得他的良心顯耀，常保直心不曲，能按良知行事；加上他獨愛梅花，造就了他的“梅骨”性格。其表現為“四無”：無私、無慾、無求、無畏。無私則仁，如梅花在嚴寒中盛開；無欲則剛，如梅乾那樣堅硬挺拔；無求則廉，像梅花傲立白雪，百折不饒。彭玉麟的“梅骨”品格表現在：對待普通平民，是俯首相親，常行雪中送炭之仁；對待邪惡權貴，是橫眉冷對，揮舞除暴正義之劍；對待個人生活，是勤勉節儉，崇尚梅花之高潔。對待敵寇，是衝鋒在前，誓與國家共存亡。真可謂“仁、剛、廉、勇”。

二是彭玉麟“直心”良行決定其“不忘初心，擔當作為”。

彭玉麟身處動亂的年代，朝廷腐敗，民不聊生。他經歷過許多無辜的生命喪生於戰火之中，使得其仁心人格，為民情懷飽受良心遺責。所以每次他立功升遷，卻屢屢請辭。他痛恨擾亂國家綱紀的起義與侵略，同時也痛恨晚清官場的腐敗與無能。他視金錢如糞土，每次因軍功獲得的賞銀，他都用來救濟窮人，作為公益事業和充公國庫作為軍響。這鑄就了他“三不要”將軍的清譽。他矢志不渝地堅守“以寒士始，以寒士終”，“不誤朝廷，不誤蒼生”的“初心使命”。

作者：彭萬熙

三是彭玉麟的“直心”良能成就了他的“大丈夫奇男子”形象。

天不失照為大，因為平等無私，普照萬物——無私奉獻；地不失載為大，因為平等承載，不捨一人——勇敢擔當；聖人有教無類為大，因為博愛施教，不分貴賤——真誠慈悲。具備這樣品格的男人，可稱為大丈夫。按照王陽明的觀點：人一旦良心用事，必然良知顯現，具備判斷一切是非、善惡、美醜的知見；一旦良知作用，必然良能發揮，人可以與天地比美：像日月一樣光明，為天地立心；像大地一樣厚實，為生命立命；像聖人一樣慈悲，為萬世開太平。彭玉麟因為他的“直心”品格和“梅骨”風骨，最後成就了他“古往今來天下第一奇男子”的偉岸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