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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侍女的身份接近鄰國質子並互生情愫,直到御宴揭破了我的身份

  • 由 古風木木醬 發表于 武術
  • 2022-12-03
簡介夏末時我去見他,他卻突然沉默起來,對我說:“小山,我要走了

刀刀刀刀刀是誰

我以侍女的身份接近鄰國質子並互生情愫,直到御宴揭破了我的身份

那天我同往常一樣從殿後溜了出去,四處行走,不知不覺已走了很遠很遠,甚至出了未央宮的範疇,到了神明臺畔一處陌生的宮闕前。宮殿破敗,篆書的匾額字跡模糊,已認不出了。

此時已是濃雲潑墨,天雨欲來之勢。我雖認路,然此地過於偏僻,我只好暫時跑進這座被塵封的宮殿避雨。

宮殿很大,內裡的臺陛也生了土花,走起來又溼又滑。我不慎跌了一跤,撞到了身側的燭臺,一條甬道卻突然出現在我視野裡。

剎那甬道里的長明燈照得四周燈火通明,我在這座殿裡習慣了黑暗,反而被光刺得睜不開眼。

“誰!”有人厲喝一聲,那聲音在雨聲裡也分外清晰。緊接著是門被推開的聲音。

我被嚇了一跳。

我想,我大概是此刻世上最狼狽的人了。因為緊接著,一柄利劍便抵了過來。

只是劍的主人看清我此刻的樣貌和宮人衣裳後,還是沒有殺 我。他提起劍入了鞘,問我:“你是何人?為何會在這裡?”

他一手握著劍,俯下身用另一隻手捏住我的下頷,目光不善:“還是——你是來監 視我的?若是如此,那麼告訴你的主 子,此舉大可不必。”

我終於看清他的眉眼,竟是與尋常男子不同的清俊無儔,一點痣落在他狹長的眼角。可我卻隱約覺得像是在某處見過他。

“什麼監視?…我不是。”我有些迷惑,想了想,又衝他擠出一個笑道,“其實我是灑掃庭除的神明臺宮人。今日是因避雨,才不慎冒犯閣下,見諒見諒。”

他見我盯著他發愣,一言不發地就往屋內走。我上前拽住他的衣袖:“我衣裳已溼透了,可否…可否待雨小了再走?”

他看了看我,還是說:“進來罷。”

驟雨初歇,長空一霽,不過已是日暮時分。我要走了,轉身與他告別。

“今日多謝閣下。”我很真誠地道謝。

“無妨。”

“我叫小山——對了,閣下姓名幾何?”我問他。

“…魏蒼之。”

魏蒼之,魏蒼之…我這才想起來,我初見魏蒼之,是綏和二年的初秋。

那年發生了一件事。南魏歸屬我朝,遣王世子入雎京,名為結好長住,時限為五年,實為質子,由當今太后親迎,我也在其側。

我至今記得那天有四起的暮色,高頭駿馬之上那個背向斜陽的孤傲的人影,佩環鏗鏘,廣袖藏風。他身後的隨行車馬裡,有一支笛傳來清響,吹的是我不知名目的曲子。

大抵是南魏的曲子吧。我想。

他照著北晉規矩,下馬緩緩行來,在臺墀前拱立。我也終於在他拜下的一瞬看清他的眉目。

魏蒼之,字抱璞,南魏皇室宗親之子。彼時年庚,及冠有一。

其實細細說來,我並非什麼灑掃庭除的神明臺宮人,我是北晉的郡主,名為虞令山。

而我成為郡主,是我前半生裡的故事了。

一切還要從我十四歲那年說起,靖王叛,雎京變亂。

那場變亂持續了十五天之久。然叛軍長途跋涉,靖王又是空有膽量,腹內草莽之人,最終叛軍不敵皇城精銳羽林衛,潰敗。此役,我父親立下了大功。

靖王變亂平息後,順帝年事已高,加上宮城內外疲弊不治,便在終日惶惶不安之中崩殂。

彼時,皇室皇子多已在經年的奪嫡之爭裡或折殞,或因罪流放,死生難知,永無還雎京之期。

一時皇子裡竟無成年者,惟皇后偃氏所出年僅四歲的小皇子,便立小皇子為帝,年號綏和。一切看上去都那樣順理成章。

是年,太后偃氏把持朝綱。綏和一年,雎京恢復往日的繁榮昌盛之後,太后便以“國不可一日無後”為由,開始在世家之女中選擇新的皇后。

冊封接踵而至,我的長姐被立為皇后,而我則被封為郡主。但太后卻又下詔書,說已為我闢了一處宮殿,令我常住。

太后老謀深算,此舉為的不過是控制虞家兵權。

因這是無上殊榮,自然無法抗旨,從此,我只能活在太后的操控下,做一個傀儡郡主,而那些關於來日的幻夢,悉數囿於宮城,隨著四四方方天空裡的白雲飄去。

可我是喜愛兵法謀略的將門女,十歲上就學挽弓,馭馬更是不在話下,學不來大家閨秀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做派。

於是我在宮中悶得慌了,便會吩咐宮人閉門不見客,在面上塗了厚厚一層脂粉,又點了密密麻麻的斑點,眉毛改粗,唇脂描濃,頭髮也攏在臉頰兩側,

在衣裳裡塞了棉絮扮作臃腫的灑掃宮女,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了,才從椒房殿後溜出去,欣賞宮中景色順道四處走動。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我卻未曾想到,有朝一日我會因此發現密道,知道質子府就在宮外。魏蒼之實是軟 禁——聯絡起他的身份,我突然能夠理解為何他會以為我是探子了。

我不知是何時對魏蒼之動情的,但在那日過後,我藉著報答雨天收留之恩的名頭常去找魏蒼之。多是在日暮,宮人下值時分。

剛開始,魏蒼之的確很是厭煩我,常是皺著眉捧著書卷不發一言,只是聽著我在一旁絮絮叨叨著今天干了什麼,吃了什麼,睡得好不好。甚至有時,他還會把我拒之門外。

時日一久,他終於不再皺著眉了,我大著膽子,一把奪過他的書,發現半晌過去,他的書卷都並未翻過一頁。我知道他在聽,於是故意逗他:“你看書怎麼這樣慢呀?”

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正色道:“不逗你啦。不過魏蒼之,你有家室嗎?”

他盯著我濃妝豔抹的醜臉看了半晌,最終搖了搖頭。

我沒由頭地高興起來。

我在上巳贈他木瓜,端陽時提來玉棕,此外,我還在新年裡去祝福他:“魏蒼之,新年勝舊年。”那夜煙花漫天,將他的面龐照亮。

他在忽明忽暗的光影裡,拉著我的手,很久很久,才認真地對我說:“小山,謝謝你。”

後來我才知道,魏蒼之的爹孃並不喜歡他,他是祖父撫養大的。在承襲世子之位前,祖父一直令他讀書舞劍,十幾年來,年年如此。

我聽了有些心疼。十幾年若都在讀書舞劍中度過,定然也十分孤獨。他這樣的孤傲性子,也難免吧。

我還知道了那座廢棄宮殿旁的神明臺,住著太皇帝一朝曾最得聖寵的秦太姬。

太上皇帝死後,她孤身無依,如今已年邁不堪,目光裡滿是淡然。

她並不問我為何要去見魏蒼之,但會囑咐我一切當心,回回都會為我守著甬道口,待我歸來便為我掌燈。

我憐她孤老,也常去陪伴她。

綏和四年的一次皇室宴飲邀了魏蒼之來。

我坐在太后偃氏身後,聽著絲竹管絃。有個樂伎跳了曲袖折腰舞,眸光流轉。那是一支被跳得盡態極妍的舞蹈,廣袖流舒,煞是好看。

我瞥了皇帝一眼。可惜皇帝還太小,大概不懂舞蹈的精妙之處,只是一味吃喝。

我的目光又轉向魏蒼之坐的地方。

魏蒼之拜見完畢便靜靜坐在下首眾人之間,依舊身姿挺拔。他垂眸端起酒樽飲了一口,袖角打在几案上。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見他眼角下的那一點痣在燭火映照下變得愈發清晰。席間間或有人問他什麼,他都一一作答,字句清楚,聲音溫雅,倒是不卑不昂。

——我覺得,我大抵小瞧他了,他並不只是一味有傲骨。

華宴酒闌,我被殿中的氛圍悶得慌,便告假離席。我卻並不回宮,只吩咐貼身婢子遠遠跟著,自己信步而遊。

涼風拂來,吹過我的鬢角,鬢邊步搖叮咚作響。我睜眼看著前方,偏僻宮道長亭盡處,有一個頎長的人影。

我以侍女的身份接近鄰國質子並互生情愫,直到御宴揭破了我的身份

我認出那是魏蒼之。不知何時他也出來了,看樣子是待了有一會了。

不知哪裡來的膽量,我突然也想以郡主之身見他一回,於是拖著一身枷鎖般的華服行去。

“王世子也在這裡。”

魏蒼之舉杯的手一滯,轉頭看向我,只分秒之間便退了三步,與我隔了很遠的距離,才躬身下拜,“郡主。”

“不必如此多禮。”我擺手,注意到他退開的動作,又添了一句,“但願本宮未曾擾了世子的雅興。”

魏蒼之笑了一聲。“自然不曾。只是如此孤身隻影獨處,臣怕此微 賤之身,汙 了郡主清名。”他又默默飲了一口酒,“郡主是飲倦了才來此罷。”

他說不出的,大概是無限落寞罷。

“是啊。”我也笑,“宮裡宴飲年年如此,世子莫非也要年年自備酒來麼。”我走了幾步,長帔廣袖垂地,像是流雲一片。我轉頭看著他。“還是說,孤單失意,借酒澆愁。”

“郡主說笑了。雎京物華天寶,已是引人流連。晉宮美酒更是瓊漿玉露,豈有不喝的道理。此時露重,郡主早些回宮,保重玉體才好。”他狹長的眸對上我的目光,卻有些閃躲。

“罷了,多謝世子。”魏蒼之啊魏蒼之,你在外真是個好無趣的人!我暗自咬牙,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舉止得宜。

我準備轉身離去。

就在我跨出三步遠時,他突然開口。只可惜,我沒能看見他的神色。

“其實郡主何必相問。郡主與臣,都是一樣孤單的人。”

我心裡一驚,酒意醒了大半:難道魏蒼之認出我來了?還是說,他只是單純看出我的處境也並不如意?我暗叫不妙。我頓覺慌張狼狽起來,頭也不回地走開。

可是他說的“我們都是一樣孤單的人”,這一句,我記了很多年。

那天之後我有許久沒有去找他,可我還是太想他了,夜裡恍恍惚惚的看見他走過來。已至及冠的少年,風骨天成,鋒芒卻內斂,看上去當得“玉樹臨風”一詞。

他向我伸出手:“吾心悅卿。”

可我卻只是垂首,默立不答。他便消失了,在這未央宮的夜裡,無聲無息,杳無蹤跡。

天明我醒來,才知是幻夢,可我卻仍舊悵然若失。該應下的啊。

可是魏蒼之是不是喜歡我呢,抑或,只將我當做朋友?畢竟我濃妝豔抹過後的樣子,的確醜陋至極,如果他喜歡的實則是美豔的皮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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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再想。

可是當我去找他時,魏蒼之除了擔憂我為何許久不來質子府外,還是如平常一般,好似並不知曉我就是那日宴上的郡主,這讓我稍微放了點心。

但我卻又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我還是會和他說我去了哪裡,幹了什麼,諸如此類。他也敞開心扉,有時也會講自己的所思所想,在南魏曾遇到的趣事。魏蒼之原來並非是徒有孤傲,閱歷太淺的世家子。

偶然,他也會和我談起謀略兵書。我自然對答如流,與他交談甚歡,從夏到冬,時節流變。

在春天將至時,雎京下了一場大雪。

這場雪,在神明臺的夜裡,顯得格外張揚。

我再去時,卻不見秦太姬的身影。

我問了宮女才知,秦太姬因私通外人,被誣作前朝遺禍,叛國妖妃,宮中女史逼著她躍下十丈高的神明臺,以證清白。

驚急之下,我忘了自己偽裝的身份,向神明臺奔去。

可我終究還是來遲了一步。

朔風凜凜,神明臺燈火輝煌,在最高處立著一個女子,紅妝豔麗。在風雪磅礴裡,她縱身一躍,剎那火光裡迸出金燦燦的火星,火光作唇,深深一吻落在她的眼眉。

她以蒼老的聲音,吟唱著:“兒女情愛,汗漫九垓。龍宮鳳闕,我不復來。”

“不——”我失聲。

縱然是表面風光無限的郡主,也無法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年庚二十的虞令山,還是顯得稚嫩,顯得涉世未深。

我呆呆地佇立在神明臺對面的望闕之上,樓下沸反盈天。

那日過後,我有幾天,日日不進滴米。

之後我失魂落魄,待心情終於平復一些,我仍去找了魏蒼之。

我一見到他就撲進他懷中,脂粉都蹭在他的衣袖上。他不說話,靜靜地抱著我。

“魏蒼之,為何自古以來,禍 國之名都要女人來負?為何,為何…那我,不也是禍 國 殃 民的妖女麼?”

我喃喃著,鼻音濃重,問他。

“小山,你清瘦了許多。”聽到我的問題,那雙眼裡滿是疼惜。他說:“怎麼會呢?小山你莫要多想了。你不會是的。”

“魏蒼之,你也說不出了是嗎。”我從他的懷裡起身,雙眸望著他。“那麼,你是否喜歡我?”

他似乎意外我會這樣問,但沒有遲疑地點頭:“是。”

“怎樣的喜歡?”我不依不饒。

“想要長相廝守的喜歡。”

“你再說一遍。”我圈住他。

“魏蒼之,喜歡小山。”

“好。”我終於破涕為笑,“縱然現在讓我躍下神明臺,我也不會怕了。”

“小山,不要說這樣的傻話。”他吻吻我的額頭,卻被濃重胭脂味弄得嗆了起來。

轉眼之間已至綏和七年。夏末時我去見他,他卻突然沉默起來,對我說:“小山,我要走了。”

我愣著,等他的解釋。突然我又意識到,白駒過隙之間,已然五年,南魏與北晉結好,魏蒼之的的確確,要回南魏去了。

他有他的家國,有他的顧慮,再高的宮牆也無法阻攔。

“但你若是願意…我可以留下來。順著密道入宮,做了宦官,便能陪伴在你左右了。”

我走上前去捧著他的面頰,對他搖搖頭。

“你不必。縱然是我,也不願你這樣留下。其實…我騙了你,魏蒼之。”

“我總在想,若我是尋常人家的女兒,你是尋常人家的男兒,是否我們會有一線生機,舉案齊眉,恩愛至白頭。但可惜不是,縱然我是有名無實、囚在深宮、史冊寥寥數筆甚至不予以記載的郡主,可我終究是郡主,是北晉的世家女。

我以侍女的身份接近鄰國質子並互生情愫,直到御宴揭破了我的身份

“我曾經想,我是不是可以不做這個傀儡郡主,然後混在你的車隊裡,和你去南魏呢?

可是我有萱堂雙親,有為官的兄長,我終究不能棄他們於不顧,我若是走了,便是欺君之罪,他們會被殺頭的。

而你是南魏的王世子,若是長留北晉便是國辱,是通 敵叛 國。縱然你換一個身份留下,卻也總有被識破的一日。我們之間,終究有無法逾越的天塹。”

縱然難過,心痛,可我沒有哭,說罷真相,反而突然輕鬆起來。我靜靜地看著他。

“這幅容顏…也是偽裝的。”

我卸下宮人的釵環,披散長髮,又抹去面上的那些斑點。

“那麼最後的時日裡,讓我用真面目來面對你,好嗎?”

“我叫虞令山。”

他沒有想象中的驚訝,只是看著我的舉動,說:“其實綏和四年的酒宴,我已隱約猜到是你。後來你與我論起謀略,亦對答如流,若是神明臺的灑掃宮人,怎會做到呢?”

然後他點頭說:“臣將一生記得這個名字。”

他還說:“那樣豔的妝與你不配。郡主若是卸下濃妝,其實樣子很美。”

我一笑:“我不喜歡你稱我郡主。”

他也笑,說“好”。

魏蒼之臨行前夜,我又妝扮作臃腫的灑掃宮人,去見了他一次。他坐在案前,不知在想什麼。我輕輕走到他身後,跪坐下來,從後面摟著他。

“小山,你怎麼來了?”他沒有回頭,只是撫著我的手背,有些驚喜。因為那天坦白心跡後,我就再未踏足質子府。

我不回答。

我起身洗淨手,磨了一點墨,鋪開宣紙,抬起手腕,很認真的寫了一個“樂”字。寫罷我抬起頭,看著他俊逸的眉眼,說了我想對他說的話。

“魏蒼之,你不必歉疚。只是我一直以來都用另一個身份與你相處,從前的我,甚至不知你喜歡的是小山,還是虞令山。”

我頓一頓,又補充道:“相處的時辰已無多,願你同我的最後記憶,會充滿很多很多的快樂。”

說罷我小心翼翼親吻他的臉頰,大紅的口脂印在他白皙的面板上。我笑道:“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獻吻——你要記得這個吻,還不許忘了我。”

“會的,今後我不會再娶妻了。”他說,“不論你是虞令山還是小山,我都喜歡。對不起,小山。我還是不能陪你到最後,望你也一生安穩、喜樂。”

我說:“你就這樣,安安穩穩的過一生,其實很好。我曾從書上讀到,南方有瘴氣,你…記得珍重。”

其實我聽他說“不再娶妻”,有些悵然。

但我不想過於悲傷,於是少有的頑皮起來,拿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

我努力裝作高興的樣子,環顧四周:“你可記得,我第二面見你時你認不出我,我還被你當做來監視你的人了呢。”

“記得。我還想,怎會有這樣傻的探子?滿身泥濘,狼狽不堪的。”

我佯怒,哼了一聲:“好你個魏蒼之,竟這樣揣度我。不過今晚同你告別的是小山,明日虞令山還會送你一程。”

他莞爾:“好。那虞令山一定要來。”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我其實明白明日我們便不可能有太多交集了。我摩挲著他的手,他也靜靜望著我,相對無言許久。

後來還是我起身打破了沉默:“早些休息罷,明日再會。”

只是那夜,我還是輾轉難眠。

綏和七年秋,餞別日。

我很早便起身下榻,著盛裝,吩咐宮人為我仔仔細細地描眉,上妝,接著便是餞別宴。

最後按照禮節,我也隨姐姐的車馬前往去送他,一直到灞橋南岸。

日已暮,長日盡處,驪歌四起。九月的風涼了,點滴霜露折映出最後一縷霞,只見淡光星點。

餞別結束,隨行的車馬已經備好,我走近,想最後記住他的樣子。

他亦深深看我一眼,朝我遠遠一揖,登上車去。

驪歌還在唱著,音調拖得很長:“修靈脩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

未曾想到,是我迎你來,也是我送你走。

山長水遠,此去經年,多謝你,予我無上勇氣。

我在心底說。

遠芳侵古道,我看著那輛馬車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灞橋的盡頭,有宮人走近,為我披上鶴氅,說:“仁至義盡,已是薄暮時分,郡主該回了。”

我掐了掐掌心,空落落的,魏蒼之什麼也沒有留下。秋日灞橋衰草連天,也沒有風雪與明月。

只是那又如何呢?

世上總有太多兩情相悅的人,平凡的相遇,短暫的交集,繼而平凡的分離,猶如露水蜉蝣,而我和魏蒼之卻在彼此一生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這已是很好很好的結局,我不再奢求許多。

“回宮。”

我從此再也沒有從別處聽到魏蒼之的訊息。南魏與北晉卻長久交好,再無邊境之憂。想來,也有魏蒼之的功勞吧。

宮中再無魏蒼之。我除了必要的場合,再也沒有出過寢宮。

我日日在宮中寫信,寫給魏蒼之,寫有趣的事,所見所感。縱然我知道我可能無法與魏蒼之再見,但我仍然會寫下去,並且小心翼翼地珍藏起來。

我在宮中住到綏和十三年,信紙已是厚厚一疊。

太后還權於皇帝,我也被放出宮去。這麼多年父親一直忠心耿耿,後來告老解綬,我們一家人回了樂陵虞宅。

家人給我尋了幾樁好親事,我拒絕了,打算就這樣過一輩子。父母皆是嘆息,但也未曾反對。

綏和十五年初秋,下著一場雨。

彼時,我已三十歲。

我正在房中寫信,母親突然過來,說有人多次上門求親,父親已檢視過了,對方是個家中清白,樣貌極佳,又有才幹的人。

雖然我想拒絕,但是母親眼眉都帶著喜色,我不忍讓她掃興,便暫時應下了,如多年前一樣濃妝一番,刻意扮醜,打算一會尋個理由推辭。

轉過迴廊,我看見廳中人的身影。他和父親交談甚歡,沒有意識到我的到來。

我也沒有想到會有和魏蒼之重逢的一天。

我站在簾後,看著他的眉眼。彷彿先前光景和當初那個雨天重疊,而我濃妝醜陋,他英俊依舊。

母親見我有淚落下,慌了神,趕忙拿著手帕去給我拭淚,說這是雎京署的魏大人,又問我意下如何。

我說:“女兒應下了。”

縱然時光荏苒,他再也不復當初的少年郎,可是我才發現,我仍舊和當初一樣喜歡他。

半分未減。

我走出帷簾去,和他相見。母親悄悄朝父親使了個眼神,表示這事成了,於是他們便離開了廳堂,留我和魏蒼之在內。

“魏蒼之,見過郡主。”他向我拱手行禮。

“不必多禮。”

他也看著我,眼角仍舊是一點痣,沒有變。我鼻子一酸,想要哭出來,可是卻盡力忍住眼淚。

“魏蒼之今日前來,是為求娶郡主。不知郡主可否也肯,賜予在下一個機會?”他眼角有笑意。

我說不出話,只是點點頭。

窗外秋雨淅瀝,可此刻我卻覺得,滿室是春光燦爛。

綏和十六年,春色無邊。

“一切有為法,如夢亦如電,如夢幻泡影,應做如是觀。”

尾聲

白露蔓上窗,一雙草木連枝燭的影子映在長長的帷簾上,大有起舞之勢。

貼身的啞婢執起木梳,將我的長髮一梳到尾。我捻起一根落下的白髮,對著自己銅鏡裡蒼老的面龐,像是呢喃。

“長定二十三年……當今天子登九五已是第二十三年了……竟這樣久了。”

我在奩裡選了一對珠珥,閉上眼,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我睜眼,轉頭看向小啞婢清澈見底的眼瞳,唇齒間是有些喑啞的音節。

“但你可知,我與他如何相識的?”

“不然我給你講個故事罷。”

小啞婢梳頭的手一滯,茫然地點點頭。我將珠珥箍在手心裡,目光越飄越遠。

“而這個故事,則關於我的情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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