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回憶——割麥

作者：方培松

第一次割麥是在少年時的芒（忙）假裡。

放芒假了，母親說去割麥吧，舌頭地麥熟了。 舌頭地是村前一大片崗地，我家裡有一小塊地落在其中。四季沒有閒著，有時種麥子油菜，有時做菜園，栽些黃瓜茄子之類。

我說沒割過，不會割麥。母親說割割就會了。

順著拐彎抹角的田埂，走上舌頭地，一大片金黃，麥穗兵馬俑一般直立著，芒刺聳立，睨視我。我像一名士兵，拿著鐮刀，怯生生走向戰場。

我站在麥田裡，麥秸比我高。我揣摩從哪裡開始，從田地這頭還是那頭，從邊角上還是中間，糾結了好一會，還是下鐮刀了。以前大人們割麥子，我們跟著後面拾麥穗，看到他們一大把抓在手裡，揮刀下去，一大片倒下。麥穗秸一根根生長，是散落的，不像稻子一束束，鐮刀下去，手抓不住，糾不到一起，麥秸散落了。嘗試幾根幾根割，覺得也太慢了，但也沒辦法，唯其而已。

當我蹲下時，我被麥穗包圍了，只能看見頭頂上一片藍天。村莊彷彿離我很遠，遠處村民說話的聲音也似乎隔絕，一股恐懼感呼嘯而來。我沒敢多想，越想越怕。學著很淡定的樣子，努力告戒自己，沒事沒事。割了一小會，刀法有了長進，能夠一刀割倒一小把，然後整齊地擺放好。

隨著麥秸倒下，麥地裡的飛蟲慌慌張張竄出來，螳螂蚱蜢也跌跌撞撞跑去。寧靜的生活被我打破了，內心有點同情。在我沒割麥之前，它們一定在麥地裡過很安逸。

我割麥的時候，眼睛不由得環顧四周，麥秸都很直挺，密密麻麻擋住視線，密密麻麻的麥地深不可測。很安靜，屏住了呼吸，彷彿某個角落有個✘✘覬覦著我，在某時刻衝出來。腦海裡閃出一個個鬼怪神故事，但我想那些都是假的，純粹的故事。我給自己鼓勁，割麥的技術越來越熟練了。

當我熟練“手到擒來”的方法，差不多割了一半，也改變了之前割麥“蹲”的姿勢，兩腿直立，叉開，彎腰，進腿自如。刀挽手抓，雙手配合，一割一收，運用自如。

此間時時刻刻擔心麥田裡的蛇，一種看到就毛骨悚然的生物。因為之前，麥田種瓜的時候，我伸手摘瓜，居然一個土灰色蛇盤在瓜旁，我嚇一跳，退幾步。它不怕人，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伸出紅性子，彷彿在挑逗我。我找了塊石頭砸過去，蛇才溜走。所以割麥時候故意弄出很大動靜，擺出人多勢眾的架式，嚇虎嚇虎它，藉此增加心理優勢，似乎在警告麥地裡的蛇，趕緊逃去吧。

麥芒像折斷的箭桿跌落在胳膊上，臉上，衣服上。很癢，越抓越癢。手、背都有麥芒鋸刺的紅印，但這些都無所謂。麥田有豌豆，飽滿如珠，剝開就可以吃，以前看到就很歡喜，可現在我無意這“小兒科”了。專注割麥，用最快時間割了它。

等我割完最後一把麥子，看麥子被我“砍”躺在地裡，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用袖子擦擦眉眼的汗水，暗自佩服獨自完成驚天動地的壯舉。看到天空是那麼藍，沒有一絲雲彩。

回家的路上一路輕快。 我確信如果還有下一次割麥，我不會怕，會割得心應手。想起母親說的話：“割割就會了”。

割麥如此，生活中許多事也都如此。

（圖片來源於網路，圖文無直接關聯）

2021。11。20

保定 · 容城

最憶是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