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搞獨立的自治區，在西班牙不止一個

原創 德米特里 地球知識局

（⊙_⊙）

每天一篇全球人文與地理

微信公眾號：地球知識局

NO。1972-巴斯克與西班牙

作者：德米特里

校稿：辜漢膺 / 編輯：養樂多

近些年來，歐洲用實際行動向全世界人民展現了他們的分裂傾向。在這些新聞事件當中，西班牙加泰羅尼亞獨立公投事件，可以說是十分引人矚目，牽扯出了西班牙內部數個世紀的宿怨。

加泰獨派獲得特赦

一出獄就喊話，要繼續為獨立而奮戰

（圖：shutterstock）▼

除了加泰羅尼亞之外，西班牙還有另一個地區，也表現出十分強烈的獨立意願，甚至還發展出一個恐怖組織。這就是歐洲最古老的民族——巴斯克人所居住的巴斯克地區。

西班牙、巴斯克、加泰羅尼亞的所在▼

古老的歐洲異類

巴斯克人的聚居區在西班牙、法國邊境的比利牛斯山南北山麓地帶。在法國和西班牙都有分佈，其中西班牙東北部的巴斯克人佔據多數。

在西班牙境內，有兩個以巴斯克人為主的自治區。分別為巴斯克自治區和納瓦拉自治區，這兩個地區也是今天巴斯克獨立運動的策源地。

加泰羅尼亞自治區、巴斯克自治區與納瓦拉自治區▼

兩地相加，只佔西班牙總面積的3。7%，人口也只佔西班牙主體民族的零頭。不過，巴斯克人有自己的驕傲。除了經濟上略活躍於西班牙其他地區以外，其作為一個民族的歷史在歐陸也相當悠久。

巴斯克人的祖先據稱可以追溯至在舊石器時代就居住在法國南部的克羅馬農人。如果該觀點被證實，那他們就可能是歐陸傳承至今最古老的民族。

天生獵人克羅馬農

真·歐洲人的“老字號”

（圖：shutterstock）▼

在基因上，巴斯克人具有一些與大多數歐洲人都不太相同的獨特性，不過總體而言十分接近。最讓巴斯克人感到自己在歐洲特立獨行的因素，是他們的語言。

巴斯克語很複雜

名詞短語有17種不同的大小寫方式變化

再乘以四種方式以表示定性和數量……

（圖：wiki）▼

歐洲民族的語言關聯頗為繁複，但幾乎都是印歐語系大家庭中的成員。如同屬印歐語系羅曼語族的西班牙語、葡萄牙語和義大利語之間，一定程度可以無障礙交流；印歐語系日耳曼語族當中，英語、丹麥語、德語母語者，也可以更加迅速得掌握彼此的語言。

在羅曼語族的遼闊地盤內，在西班牙和法國之間

有一處小小的空白的巴斯克地區

（圖：Wiki）▼

而巴斯克語則與印歐語系基本上沒有聯絡，現代巴斯克語有一些西班牙語和法語的藉詞。但在語法、基礎詞彙詞根和詞彙的變格上，與其他歐洲語言截然不同。

這說明巴斯克人在印歐人進入歐洲之前，早已在伊比利半島上生活。他們的語言、血統，都屬歐洲的“活化石”。

也正因為這種強烈的孤立感

巴斯克作家烏納穆諾甚至呼籲

巴斯克人必須放棄其語言和傳統才能融入現代

（圖：wiki）▼

今天幾乎所有的巴斯克人（除了一些學齡以下的孩子）都說他們所在國家的官方語言，也就是西班牙語和法語。只會說巴斯克語的人極少，這是他們處於少數民族地位所必須接受的現實。

不過，他們語言、習俗、服飾等方面的獨特性，始終提醒著他們，自己與周圍的民族不一樣。強大的民族認同感和凝聚力，是巴斯克人歷經千百年外敵入侵，還能保持自身民族特性的根本原因。

巴斯克獨特的“聖誕老人”

看了有點不想過聖誕

（圖：wiki）▼

巴斯克人的歷史程序

這個民族的頑強和勇猛善戰，可以從有文字記載的歐洲歷史中窺探一二。他們不甘於外族的統治，曾經抵抗西哥特人和羅馬人的入侵。在古羅馬的史料中可以推匯出，當時在伊比利亞半島上抵抗羅馬擴張的人群，有一支說的就是巴斯克語。

從語言學的角度來看

巴斯克人是如今唯一屬於曾經“伊比利亞人”範疇的民族

（圖：wiki）▼

經歷過羅馬帝國的興衰之後，巴斯克人在中世紀迎來了自身歷史命運的重要節點。那時正是阿拉伯帝國擴張的鼎盛時期，北非的穆斯林，向伊比利亞半島邁出了擴張的步伐。

倭馬亞王朝時期的阿拉伯帝國大規模擴張

第一次大規模突入伊比利亞半島

大部分基督教小王國淪為附庸

而巴斯克人所在的北部山區大致在擴張極限的邊緣▼

那時，伊比利亞半島上並沒有一個統一的政權，屬於一盤散沙。半島上同時存在著卡斯蒂利亞、加利西亞和巴斯克人主導的納瓦拉王國等國家。

這些北方王國得以倖存

一方面在於山區地形的保護

一方面在於少數穆斯林達到了自身的擴張極限▼

以摩爾人為代表的穆斯林勢力不斷北進，這時基督教徒們開始自發團結起來，組成聯盟對抗他們。最強大的卡斯蒂利亞王國，處於了聯盟當中的核心地位。不過阿拉貢同樣也有著龐大的勢力，各個抗穆力量之間不僅不能相互協調、共同進退，有的時候也會在背後捅刀子。

基督徒數百年的收復失地運動

如果沒有收復伊比利亞半島

歐洲的歷史將很大程度改寫

（圖：wiki）▼

諸多基督教王國不斷南下，壓縮穆斯林王國的地盤

但很快就面臨諸多王國之間如何協調的問題

究竟誰是半島未來的主人？▼

直到1469年，這個問題才得以解決。這一年，人類歷史上最著名的政治聯姻之一，在伊比利亞半島上兩個最大的國家出現了。卡斯蒂利亞公主伊莎貝拉與阿拉貢王子費迪南聯姻，兩家併為一家，讓西班牙絕大部分領土都在這個家族的掌控之下。

天主教雙王，西班牙即將真正誕生

（圖：wiki）▼

團結起來的西班牙有徹底將穆斯林勢力驅逐出伊比利亞半島，不過這時候，西班牙國王也開始盤算新的計劃，那就是統一伊比利亞半島。

格拉納達投降

七百多年了，西班牙終於全境脫離穆斯林的統治

（圖：wiki）▼

從賬面實力來看，西班牙對葡萄牙和巴斯克人具有絕對的優勢。而且西班牙人認為他們需要一個穩定的後方環境，起碼要在比利牛斯山脈以南建立霸權。

葡萄牙的問題暫且不提，當時的巴斯克人知曉自己的力量相比於西班牙太過渺小。而且當務之急是先將穆斯林全部趕出去，只要能給到足夠的政治優待，他們也願意與西班牙合併。畢竟當時還有個共同的敵人，西班牙人還認他們是盟友，事情拖得越久，恐怕對巴斯克人越不利。

公元1512年，西班牙與巴斯克人的納瓦拉王國達成了加入西班牙王國的自願性協議，促進整個納瓦拉併入西班牙。伊莎貝拉公主和費迪南王子的後裔，在名義上成為了巴斯克人的王。一個完整的西班牙版圖就此形成，直到今天也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從此就加上了納瓦拉

你能在其中找到哪一塊是納瓦拉麼？

（圖：wiki）▼

為了安撫巴斯克人的民族情緒，西班牙王室隨即頒佈了“福埃羅斯”（fueros）制度。在此制度下，巴斯克人可享受貿易、稅收和軍事獨立性。按照中國習慣的說法，巴斯克處於西班牙政府的羈縻［mí］統治之下。

費迪南德二世確認了格爾尼卡的fueros

（圖：wiki）▼

祖國和自由

但是，這種“福埃羅斯”又不是完全的中國式羈縻統治，在西班牙的治下，巴斯克人感覺自己的自治權越來越小。

美洲大陸發現以後，西班牙成為了美洲最大的殖民宗主國。國力大增的同時，西班牙王室的貪慾也在增加。當時政府利用宗教和行政命令的手段，不斷在地方上加強自身的權力。

西班牙在海外殘酷剝削殖民地原住民

在國內不斷加強中央集權，榨取財源

一切都是為了王室的征服與戰爭

（圖：wiki）▼

巴斯克人在比利牛斯山一帶的生活方式以放牧為主，也是很好的漁民獵人。西班牙人等殖民者在開發美洲的時候，往往會僱傭巴斯克人從事放牧和漁業、航行等工作。巴斯克人也是西班牙王國對外殖民的主力軍之一，17和18世紀到智利的移民中有48%是巴斯克人，今天有約250萬以上的智利人有巴斯克血統。在這個過程中，巴斯克地區貿易和稅收的獨立性被顯著削弱了。

在西班牙殖民世界的過程中

西班牙各地族群也隨之散佈世界各地▼

巴斯克人中有著大量優秀的海員

是最早開發紐芬蘭鱈魚漁業的群體之一

（圖：wiki）▼

儘管有著廣闊的殖民地，但西班牙很長一段時間並沒有利用起掠奪來的財富，本土大部分地區仍是農業區。真正直接或間接將殖民財富用於產業升級的是英國。雖然英國的崛起伴隨著西班牙的衰落，但隨著工業革命的展開，西班牙最終也走上了工業之路。

相比英國，西班牙的主體是交通匱乏的內部高原

工業所需的投資和社會組織很難深入內陸社會

但在西班牙沿海地區則相對容易實現

（底圖：shutterstock）▼

巴斯克地區擁有優良的海岸線和港口，而且產出諸多礦產，自然而然地被選為工業化先行地區。但在這個過程中，西班牙的強勢群體——卡斯蒂利亞人大量湧入巴斯克地區，激發了巴斯克人的不滿。

弗朗哥上臺以後，巴斯克地區的自治待遇被實際上剝奪了。弗朗哥獨裁政權的建立，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了西班牙的國家統一。但是西班牙上層對巴斯克人的高壓態度，激化了巴斯克地區與馬德里政府的矛盾。

弗朗哥廢除了巴斯克三個省中的兩個

還撤銷了對巴斯克語的承認

（圖：wiki）▼

1958年，一個名為埃塔（ETA）的地下組織，在西班牙與法國交界的巴斯克自治區成立。埃塔的全稱為“巴斯克祖國和自由”（Euskadi ta Askatasuna），該組織成立之初，目標是反抗弗朗哥的獨裁統治。

埃塔為達目的不排除使用包括暗殺在內的諸多手段

（暗殺海軍上校卡雷羅·布蘭科）

（圖：wiki）▼

弗朗哥垮臺以後，埃塔則旗幟鮮明地致力於建立一個獨屬於巴斯克人的國家。在這個組織的徽章上，有兩個含義明顯的符號，分別為代表政治的蛇、代表武裝鬥爭的斧頭。透過武裝鬥爭爭取民族獨立，是這個組織的主要目標。

Bietan jarrai是埃塔的口號

字面意思是兩條路都堅持

也就是政治鬥爭和武裝鬥爭都要幹

（圖：wiki）▼

不過，埃塔的行動並沒有得到全體巴斯克人的支援，他們的極端做法也不被國際社會所允許。埃塔以暗殺政府要員作為他們主要的行事手段，但是受到傷害的大多數仍為普通公民。

ETA多用炸彈襲擊

造成大量平民傷亡

（圖：wiki）▼

自1968年以來，埃塔的行動已經造成超過800人喪生、數千人受傷。由於其危險性，被西班牙、法國、歐盟和美國列為恐怖組織。林林總總有約700多名埃塔成員被關押在西班牙、法國和其他國家的監獄中。

政府還會刻意將ETA囚犯分散在全國各地的監獄裡

有組織認為這更是對組織內家庭成員的懲罰…

（圖：wiki）▼

由於西班牙國內矛盾的緩和、外部支援的減少，巴斯克人對該組織的同情也在下降。2017年，埃塔宣佈解除武裝，不再使用武力對西班牙政府發動敵對行動。2018年，有訊息稱埃塔組織已經解散。

巴斯克地區還成立了“和平工匠”

以幫助解除ETA武裝

（圖：wiki）▼

在今天的西班牙，巴斯克地區人民生活算是過得不錯的。2018年，人均GDP高於西班牙全國平均水平的自治區一共有7個，巴斯克人佔據多數的兩個自治區都位列其中，日子過得好了，其實沒有太多人願意造反了。

但巴斯克地區的問題，並沒有得到真正的解決，它依然是一個在未來的某一天有可能爆炸的隱患。這個歐洲大陸的古老民族，究竟還會提出怎樣的政治主張，而西班牙政府又是否能妥善解決這個問題，還需要時間來驗證。

比斯開古老自由的守護者

把你的樹枝散佈在這地球上

（圖：wiki）▼

參考文獻：

1。https：//en。wikipedia。org/wiki/Basques

2。https：//www。bbc。com/news/science-environment-34175224

3。https：//www。britannica。com/topic/Basque

4。https：//zh。wikipedia。org/wiki/%E8%A5%BF%E7%8F%AD%E7%89%99%E6%AD%B7%E5%8F%B2

5。https：//countryeconomy。com/gdp/spain

*本文內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shutterstock

END

原標題：《想搞獨立的自治區，在西班牙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