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賢是誰，為何漢哀帝想把皇位讓給他？

今天來講一個絕色美男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漢哀帝劉欣的男寵——董賢。

董賢字聖卿，父親董恭是御史，所以董賢算一個小官二代。官二代的好處，就是可以被優先安排工作。董賢的工作並不高階，剛開始是太子舍人，後來是郎官，具體工作是報時員，屬於皇宮裡的底層官員。在皇宮裡當差有一個便利，就是可能被皇帝看中，而董賢等這個機會等了兩年。

《漢書·佞幸傳》記載：“二歲餘，哀帝望見，說其儀貌。”當了兩年底層公務員後，董賢這顆“明珠”終於被漢哀帝發現，董賢很好看，皇帝很喜歡，這就開啟了董賢飛黃騰達的青雲之路。這一年是建平二年，公元前5年，董賢十八歲，漢哀帝二十一歲。

“因引上與語，拜為黃門郎，由是始幸。問及其父為雲中侯，即日徵為霸陵令，遷光祿大夫。賢寵愛日甚，為駙馬都尉侍中，出則參乘，入御左右，旬月間賞賜累鉅萬，貴震朝廷。”皇帝上去和董賢說話，當天就封他為黃門郎，提升董賢的父親為光祿大夫、霸陵縣令。然後又很快提拔董賢為駙馬都尉、侍中，出則陪同乘車，入則隨侍左右，每個月給鉅額賞賜，其富貴震驚朝廷。

董賢到底長什麼樣，我在史書裡並沒有找到直接的描寫，《漢書》說他“性柔和便辟，善為媚以自固”，意思就是性格溫柔，擅長奉迎諂媚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作為一個男寵，董賢對漢哀帝可謂費盡心思。他侍奉漢哀帝，時刻不離左右，皇帝給他放假，他也不走。因為董賢長留宮中，不能回家去陪妻子——你沒看錯，董賢是有老婆的，漢哀帝特許董賢妻子也搬到宮裡住。董賢還把自己的妹妹介紹給漢哀帝——不知道兄妹倆長得像不像，漢哀帝封她為昭儀，地位僅次於皇后。皇后住在椒房殿，為了表示對董賢妹妹的“特殊恩寵”，漢哀帝給昭儀的宮殿起名為“椒風”，名義上和皇后齊平。此段內容的高潮是《漢書》裡的一句話：“昭儀及賢與妻旦夕上下，並侍左右。”董賢妹妹、董賢、董賢妻子三個人一起晝夜陪伴君王，一起“伺候”皇帝！一個男寵帶著自己的妹妹和老婆，一起“服侍”另外一個男人，這神奇詭異的畫面，恕我讀書少，實在沒法想象……

董賢到底是哪一款的美男我們不得而知，但我們可以確信他就是漢哀帝喜歡的那款，可以說漢哀帝對董賢的愛，那是無以復加的真愛。記得有這麼一句話，愛一個人，就想把全世界都給他。我們的漢哀帝同志正好也是這麼想的，更巧的是他還真的擁有天下，因為他是皇帝。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們先不說董賢本人，先來說說董賢的“關係戶”們。《漢書·佞幸傳》記載：“賞賜昭儀及賢妻亦各千萬數。遷賢父為少府，賜爵關內侯，食邑，復徙為衛尉。又以賢妻父為將作大匠，弟為執金吾。詔將作大匠為賢起大第北闕下，重殿洞門，木土之功窮極技巧，柱檻衣以綈錦。下至賢家僮僕皆受上賜。”

董賢妹妹和妻子各賞賜錢幾千萬（下文會說明漢朝錢的購買力），董賢的父親升為少府，賜爵關內侯，給食邑，後來又改任衛尉。少府相當於皇家財政大臣，關內侯是漢朝爵位的第二等，極高的榮譽，僅次於列侯，衛尉就是皇宮禁衛統領。任命董賢的岳父為將作大匠，相當於今天的住建部長，是個大肥差。任命董賢的弟弟董寬信為執金吾，就是皇帝的近身侍衛，地位很高，東漢時期有“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的說法。命令皇家建築隊給董賢蓋房子，極盡精巧華麗。董府的家僮僕人都受到漢哀帝賞賜。從這裡我們不難看出，漢哀帝是真沒拿董賢當外人，給董賢家人的封官都是皇帝的貼身官職。

“關係戶”尚且如此，至於董賢本人，那更是寵冠天下。建平四年，公元前3年，一直想給董賢封侯卻找不到理由的漢哀帝終於等來了“機會”。孫寵、息夫躬等幾個小人控告東平王劉雲的妻子行巫蠱之事，害皇帝生病，屈打成招後“證據確鑿”。看到這個現成的“大功”，漢哀帝趕緊命令孫寵、息夫躬把這個事說成是透過董賢控告的，於是董賢受封高安侯，爵位是列侯——當然是最高等。漢哀帝應該到死都沒想到，自己也董賢鋪路的同時，也在給董賢掘墓。

東平王劉雲妻子被殺，自己被貶為平民後自殺，史稱“東平案”。丞相王嘉看出東平王冤屈，多次力諫漢哀帝，認為董賢擾亂了國家秩序。有人要動皇帝的心頭肉，那還了得？於是王嘉因為“亂說話”被下獄處死。漢哀帝大概還是擔心有人會對董賢不利，專門派人送武庫的兵器到董賢家裡，前後不下十次。要知道私藏兵器在古代可是謀反之罪，而這裡是皇帝主動往臣子家送兵器。

王嘉被殺後，大司馬丁明很同情他，而此時漢哀帝對董賢更加寵愛，想給他最高官職，丁明當然反對。於是漢哀帝乾脆罷免了丁明，讓董賢擔任大司馬、衛將軍。大司馬位列三公，是漢朝的最高官職，衛將軍就是禁軍統領。董賢又得到升遷，他的家人們也都沾光一起提拔，《漢書》說：“董氏親屬皆侍中諸曹奉朝請，寵在丁、傅之右矣。”董家人都在朝堂當了官，恩寵在丁家和傅家之上。丁家是漢哀帝的母族，傅家是漢哀帝的祖母族。

《漢書·哀帝本紀》記載：“五月，正三公官公職。大司馬衛將軍董賢為大司馬，丞相孔光為大司徒，御史大夫彭宣為大司空，封長平侯。”元壽二年（公元前1年）五月，朝廷正式確定三公人選（董賢擔任大司馬已經有一段時間），和董賢同為三公的還有丞相、大司徒孔光，御史大夫、大司空彭宣。照理來說，三公之間應該是平等的，但是皇帝的心愛男寵怎麼可以跟人平等？於是哀帝故意讓董賢私下去拜訪德高望重的丞相孔光。

孔光是西漢名臣，還是孔子十四世孫，更重要的是，孔光是個知道皇帝心思的聰明人，他知道這董賢是來幹嘛的。“及聞賢當來也，光警戒衣冠出門待，望見賢車乃卻入。賢至中門，光入閣，既下車，乃出拜謁，送迎甚謹，不敢以賓客均敵之禮。”聽說董賢要來，孔光穿好莊重的衣帽出門等待，在遠處望見董賢的車子就後退進門。

董賢到達中門，孔光又進入門旁小屋，董賢下車之後，孔光就出來拜請他，送迎非常謹慎，不敢以接待同等地位的人的禮節接待他。要知道此時的孔光已經六十五歲了，而董賢只有二十二歲，論官職兩人平等，論年齡孔光可以當董賢的爺爺。董賢回去後，哀帝聽說孔光的態度，特別高興，馬上給孔光兩個哥哥的兒子封官。哀帝這種“明擺著”要偏袒董賢的態度，其結果就是“百官因賢奏事”，“賢由是權與人主侔矣”，官員上奏皇帝都要透過董賢，董賢的權力和皇帝幾乎等同。

董賢位列三公，而且在三公中地位超然，這下總歸能表達漢哀帝對董賢獨一無二的愛了吧？不，哀帝說，還不夠！可是董賢已經位極人臣，賞無可賞了啊？不，哀帝說，朕還有天下。

蕭鹹在朝中擔任中郎將，蕭家是名門望族，董賢的父親董恭想和蕭鹹結為兒女親家，並請蕭鹹的女婿王閎去幫忙求親，想讓自己的兒子董寬信娶蕭鹹的另一個女兒。可能有人會覺得董家現在紅極一時，蕭家肯定會藉機攀附，可這蕭鹹偏偏是個“明白人”。蕭鹹對自己的女婿王閎說：“董公為大司馬，冊文言‘允執其中’，此乃堯禪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長老見者，莫不心懼。”董賢是大司馬，皇帝在冊文中說“允執其中”，這句話是當年堯禪讓給舜時候說的，這可不是以前的三公該做的事，年紀大的人看到這事，哪個心裡不怕啊？“允執其中”意思是做事恰到好處，出自《論語·堯曰》：“諮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允執其中。” 王閎也聽明白了，回去告訴董恭說蕭家配不上董家。

不要以為是蕭鹹的心眼多想太多，就在不久後，他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在一次酒宴上，漢哀帝藉著酒興，深情地凝望著董賢，不慌不忙地說：“吾欲法堯禪舜，何如？”我想效仿堯禪位給舜，你們覺得如何？一旁的王閎聽到這話，趕緊勸阻：“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廟，當傳子孫於亡窮。統業至重，天子亡戲言！”這天下是漢高祖劉邦打下來的，不是陛下的私有財產，陛下繼承宗廟社稷，應該傳給子孫萬代，這皇位繼承的事關係重大，陛下千萬別開玩笑。哀帝聽完，不說話，不高興。旁邊的人看到都害怕，讓王閎趕緊出去，後來哀帝吃飯喝酒就再也沒叫王閎。

這天下是沒給出去，但至少看到了漢哀帝的態度。天下都能給，還有什麼是不能給的？“及武庫禁兵，上方珍寶，其選物上弟盡在董氏，而乘輿所服乃其副也。”兵器庫裡禁止私人使用的兵器，國庫的珍寶，哀帝都挑最好的給董賢送去，皇帝自己使用次一級的。

我們知道古代的皇帝從繼位開始就為自己修建陵寢，哀帝在自己的陵墓義陵邊上同時給董賢修墓，“放效無極，不異王制“，董賢之墓居然和皇帝一個規格。最好的都先給董郎，活著要在一起，死了還得在一起，這哀帝對董賢絕對是真愛。《漢書》還說：“父子驕蹇，至不為使者禮，受賜不拜。”董賢父子傲慢，甚至不敬皇上派遣的使者，接受賞賜不跪拜。

現在有一個成語，叫斷袖之癖，說的就是男子的同性戀行為，其出處正是董賢和漢哀帝。《漢書》記載：“常與上臥起。嘗晝寢，偏籍上袖，上欲起，賢未覺，不欲動賢。乃斷袖而起。其恩愛至此。”董賢常常與皇上同睡同起，一次董賢白天睡覺，他身子壓住了皇上的衣袖，皇上想起來，董賢卻沒有醒，皇上不想驚動他，於是就割斷袖子起身。連史書都忍不住感嘆“其恩愛至此”！

“斷袖之癖”正反映皇帝對董賢絕無僅有的愛，可惜，這段真愛並不持久，不是哀帝變心了，而是他駕崩了——當然，從歷史的角度，漢哀帝這個視江山為兒戲的皇帝去世，一點都不可惜。

《資治通鑑·卷三十四》：

六月，戊午，帝崩於未央宮。

元壽二年（公元前1年）六月，二十五歲的漢哀帝劉欣去世。太皇太后王政君召見大司馬董賢，問他如何安排先帝的喪事。董賢本就是個繡花枕頭，根本沒有什麼真才實學，自己最大也是唯一的靠山哀帝駕崩，已經完全六神無主，他回答不出，只能謝罪。

此時，一個改變漢朝命運的人物又登場了，太皇太后王政君讓自己的侄子王莽出來協助料理先帝后事。王莽馬上連續彈劾董賢，理由是作為男寵，在皇帝病重的時候沒有親侍醫藥；入宮后皇帝陰陽不調，導致災禍連連；作為大司馬位列三公卻什麼都不會……

就在漢哀帝駕崩的第二天，王莽以太皇太后的名義下詔，收回董賢大司馬印綬，罷官回家。董賢自己應該也明白，這事絕對沒完，捧得越高摔得就越慘，於是當晚，董賢夫妻雙雙自殺。

前面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還有一個成語叫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董賢自殺，但對董賢的清算才剛剛開始。可能是董賢的自殺給家人減輕了罪過，他的父母弟弟雖然都受牽連，卻好歹都保住了性命。董家家產被查抄，“縣官斥賣董氏財凡四十三萬萬”，賣了四十三萬萬錢。光說數字可能大家沒概念，那就具體化。

漢朝的糧食價格大約300-400錢/石，最高級別的三公一年俸祿是4200石，取高值就是相當於1680000錢，董家財產變賣所得4300000000錢，至少相當於三公兩千五百年的收入，這不論放哪個朝代都是天文數字，難怪王莽說“國家為空虛”，國庫都因為董賢空虛，當然這鍋得漢哀帝自己背。

董賢死後也不得安寧。家人因為害怕，在夜晚給他下葬。又因為墓室過於奢華被王莽抓到把柄，後來還被開館查屍。而從結果的角度，董賢和漢哀帝隔一天死，我想，這也算是給漢哀帝殉情了，不枉皇帝白疼他一場。

漢哀帝和董賢的故事告一段落，西漢的歷史也到了尾聲，那位在彈劾董賢時上躥下跳的王莽，成為新一代權臣，開啟了他的篡漢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