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人生尚有來處

週末，小魚抽空回了趟家。

家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規矩而工整，每樣東西都在它恰好的位置。夕陽將沙發曬出一種毛茸茸的暖意，陽臺上永遠有雪白而潮溼的衣服晾著，花草也一年四季都是鬱鬱蔥蔥。

時光在家裡，彷彿停住了一樣。

媽媽進門時意外了一下：

“小魚，你回來了？為什麼不提前說呀，冰箱裡沒有菜了。”然後，媽媽便去冰箱裡翻來翻去，彷彿憑空可以變出一桌盛宴。

“媽，我就想吃你做的手擀麵，鋪上香菇肉醬，撒一點細細的蔥花，哎，說起來就饞。”跟媽媽說話，小魚不自覺地會提很多要求，好像變回了那個扎著麻花辮，搖著媽媽胳膊撒嬌的小女孩兒。

“手擀麵呀，那要等你爸一會兒回來做了，再餓一會兒吧。”媽媽滿臉寵溺地笑，卻不自覺輕輕揉著右手的手腕。小魚這才注意到，媽媽的手腕有點紅腫，並不是那麼方便。

再三地問媽媽才說，是一週之前不小心撞傷了手，卻一直沒有在電話裡告訴小魚。小魚突然發現，媽媽的額角，有一些白髮在偷偷地閃光。以前，媽媽會準時地染髮，不會讓一根白髮突破防線被人發現。她一直是一個姿態好看，有林下之風的媽媽。

父母的老去，從來都不是一下子發生的。它是偷偷的，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在你發現父母老去的瞬間，讓你心酸不已。

小魚許久沒見愛美的媽媽再穿高跟鞋了，許久沒聽爸爸說要一起去爬山了。有時候會聽見媽媽有些傷感地說：

“馬上就要退休了，真的不教書了？廣場舞我又不會跳……”

他們從來都不是隻圍著子女轉圈的父母，一直都有自己豐富的人生。然而，終於快要到了他們從舞臺中央退下來的時候。

曾經的主角，到了觀眾席上，會有很多失落吧？

他們的心會仍然牽掛在舞臺中心嗎？他們的脈搏還會隨著劇情而緊張跳動嗎？

記憶裡的父母彷彿總是背影，他們帶著我們去這兒去那兒，指點給我們要看的風景，要去的方向，要過的人生。然而，從我們第一次離開家的時候，就變成了父母在守望我們的背影。他們看著我們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門口小路的盡頭，還以背影告訴他們三個字，

“不必追”。

他們終於從被我們眺望的背影，變成了留在後面的那一個。

然而，我們始終知道，能夠這樣肆無忌憚地前行，只是因為父母還在，人生尚有來處，有再多的難過，總歸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就像是在天空翱翔的風箏，能夠飄得如此高遠，都是因為在地面上還有一條牽掛的繩索相連。我低頭時看著有你在牽著我的線，我便覺得安心，彷彿可以去更遠的地方，抵抗更強的風雨。

父母若不在，我們便只剩一條，獨自前行的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