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足球

震後10年,川籍作家阿來寫了一個消失的村莊,“讓我歌頌生命,甚至死亡”

  • 由  發表于 足球
  • 2022-04-16
簡介直到10年後,《雲中記》的故事瓜熟蒂落,落筆之際,這些人這些事汩汩從筆端冒出,“彷彿回到當年寫《塵埃落定》的感覺,如有神助”

永恆主義是什麼意思

震後10年,川籍作家阿來寫了一個消失的村莊,“讓我歌頌生命,甚至死亡”

汶川地震後,擁有上千年傳說的雲中村移民到平原。年復一年。祭師阿巴感到身上的力氣在消散,他要回到那個即將消失的村子,與亡靈為伴。然而,神蹟出現了,他創造了一片世外桃源……汶川地震10年後,茅盾文學獎得主、四川省作協主席阿來以長篇小說《雲中記》回望曾經的災難與救贖。攜新作與滬上知名評論家程德培展開對談時,阿來坦言,災難發生之時,很多作家都開始寫地震題材,“我也想寫,但確實覺得無從著筆,一味寫災難,怕自己也有災民心態”。直到10年後,《雲中記》的故事瓜熟蒂落,落筆之際,這些人這些事汩汩從筆端冒出,“彷彿回到當年寫《塵埃落定》的感覺,如有神助”。

阿來是汶川地震的親歷者。“2008年5月12日,成都,我坐在家中寫作長篇小說《格薩爾王》。下午2時28分,世界開始搖晃,抬頭看見窗外的群樓搖搖擺擺,吱嗄作響,一些縫隙中還噴吐出股股塵煙。我正在寫的這個故事中的神或魔憤怒時,世界也會像人恐懼或掙扎時一樣劇烈震顫。當搖晃停止,才和兒子衝到樓下,混入驚惶的人群。所有人都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通訊已癱瘓。想再回家中,樓道已經被封鎖。只有坐在街邊的車中,靜待訊息。將近兩個小時,通訊漸漸恢復,訊息慢慢匯聚,大地震,震級八級,受災範圍綿延從南到北: 汶川、北川、青川。嚴重破壞地區超過十萬平方公里,大量人員傷亡。當這次大地震的面目初步清晰,已經是黃昏時分。地震震中汶川縣映秀鎮,在我老家阿壩州的範圍,終於打通家裡電話。我們那個縣,那個村也經歷了劇烈搖晃,但房沒倒,也沒有人員傷亡。只有三妹妹帶車跑長途,她自己,和一車乘客,地震發生那個時段,正在震中附近,妹夫已從成都出發徒步進山去尋找。”

“當時大家都希望迅速對災難作出反應,作家的反應方式就是迅速地書寫它,希望以這樣的方式來參與和麵對人間這樣一個巨大災難。”但阿來覺得,在媒體異常豐富發達的時代,這種迅速的書寫可能並沒有什麼意義,他不希望就悲痛寫悲痛,也不希望僅僅落筆於救災事蹟,“書寫災難,中國文學可能還有比較長的路要走”。阿來選擇的是忘記自己作家的身份,做一個志願者深入災區,看看能幫什麼力所能及的忙,這一幫就在災區待了九個月時間,直到整個災區開始恢復重建。麥家、阿來、楊紅櫻等幾位四川籍作家還發起了一個賑災基金,阿來回憶,當時也來上海做過一次募捐,“當時想做一些事情,但終究因為民間志願的速度跟不上整個重建的步伐而沒有做成”。到此,他才重新回到書桌前,繼續那部中斷已久的長篇小說的寫作。

地震發生的三四年後,阿來看到過一個朋友拍攝的照片。地震後,有的村落不適合重建,於是整體遷移。攝影師在一個廢棄的村莊,拍到了巫師孤身一人為逝去的鄉親們做法事。攝影師朋友告訴阿來,那位巫師執意回到廢棄村莊的理由是——他說,“活著的人有政府照顧,有其他人照顧,但我們都走了,地震中死去的人和我們祖祖輩輩的鬼魂誰來照顧呢?”這個一直被阿來珍藏在記憶中的場景,開啟了《雲中記》的故事。2018年,十年前地震發生那一天。“我用同樣的姿式,坐在同一張桌子前,寫作一部新的長篇小說。下午兩點二十八分,那個時刻到來的時候,城裡響起致哀的號笛。長長的嘶鳴聲中,我突然淚流滿面。我一動不動坐在那裡。十年間,經歷過的一切,看見的一切,一幕幕在眼前重現……半小時後,我關閉了寫了一半的檔案。新建一個文件,開始書寫,一個人,一個村莊。從開始,我就清楚地知道,這個人將要消失,這個村莊也將要消失。我要用頌詩的方式來書寫一個殞滅的故事,我要讓這些文字放射出人性溫暖的光芒。我只有這個強烈的心願——讓我歌頌生命,甚至死亡!”

程德培印象中的阿來是個極度熱愛自然的人。他記得,有一次和阿來一起在四川開會,相處十天左右,去了不少縣市,“阿來時常把我們拋下,一下子跑前面,一下子跑後面,到處研究草原上各種各樣的花兒。看《雲中記》,你就能知道他對花兒的熱愛。這種熱愛,實際上就是對自然的熱愛。”在程德培看來,阿來創作的最大特點就是關注人和自然的關係。“他熱愛自然,不是都市裡的人喜歡花草、家裡養點花那種熱愛,而是以人為視角中心對自然的認識。在阿來的認識中,人類不是至高無上的主體,具有一望無垠的氣勢,可以改造一切,創造奇蹟。在他眼中,人和自然之間有一個巨大的鴻溝,容納了人類所有的哲學、文學、詩歌……《雲中記》運用了一個特別的視角,來處理和思考此岸與彼岸的關係。這個關係並不容易處理,過於關心彼岸,會變成一個永恆主義者;過於關心此岸,就變成一個過於卑微、沒有民間感情的世俗主義者。《雲中記》並非簡單的生者對死者的悼念,在阿來的筆下,生者和死者,或者說此岸和彼岸,它們是平等的、對話的,可以商榷的。這是了不起的一曲‘安魂曲’。”

“我寫小說的習慣是,不事先作出一個完整的構思。在每天寫作的過程中,這個世界會自然開啟,每天的寫作變得很有意思,每天都有新的發展。”阿來回憶,《雲中記》寫到三分之一時,他感到小說自身已經構成了巨大的氣場,它既有慣常的情節推進,同時也是自己的情感記載,故事自然而然隨著小說裡的問題而發生、展開。“我驚喜地發現,當年寫《塵埃落定》時也有這樣的感覺,越寫越得心應手。我感到自己終於找到了一個路徑來寫災難與死亡,這個在我看來中國文學長期沒有處理好的問題。起初,我還有點擔心,這部小說幾乎是一個獨角戲,但我想,小說好看的方式不光是故事的曲折、人物的眾多、發生種種表面化的衝突——今天這個時代,講故事的媒介太多了。小說的存在必須要有另一個理由,去探尋更深層的東西。在《雲中記》裡,我找到了這個東西。”

《雲中記》

阿來 著

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欄目主編:施晨露

本文作者:施晨露

文字編輯:施晨露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