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宕起伏的人性迷局——評電影《調音師》

由斯里蘭姆拉格萬執導的印度電影《調音師》靈感源於2010年的法國經典微電影《調音師》，並在其基礎上做了更多深化，豐富了故事情節和人物設定，講述了假裝盲人的鋼琴家阿卡什，為了參加國際比賽的20萬盧比，透過私人授課和現場演出賺取費用，在次過程中不料目睹了一起殺人案件，他成了唯一的“目擊證人”，使他自己也陷入了巨大的危險中。正如導演斯里蘭姆拉格萬所言，《調音師》是包含著邪惡與殘忍時刻的、一部令人毛骨悚然的有趣電影，影片劇情反轉不斷、波折驚奇，且伴隨著黑色幽默以及對人性深處善念和惡念的剖析，揭示了“看不見的旋律”正是對人性在社會生活中的拷問。

本片採用了迴環相扣的敘事手法，導演在敘事和情節的推動過程中運用了閃回的技巧，影片開頭獵人在追逐一隻兔子，該兔子是超現實主義的象徵，一隻眼睛是盲的，這隻兔子一路向前奔跑並躲避著槍擊，途中撞上了菜地裡的稻草人，穿過菜地和草坪來到公路旁時，獵人扣動了扳機，緊接著一聲槍響，兔子逃脫，畫面黑屏傳來汽車急剎車及翻車的聲音，此時影片名《調音師》出現。“說來話長，咖啡”一位男人的聲音將觀眾拉回了現實。

這句話在全片中出現了兩次，第一次是在影片的開端，第二次是在片尾阿卡什在異國偶遇蘇菲，向其展開敘述之前又得到了映襯，與阿卡什說的故事相互呼應。在這個貌似不相干的開頭之後，影片立刻進入順敘狀態，進入普拉巴特路的普通民宅，鋼琴聲悠揚的畫面。整個故事在精妙的構思的同時又夾雜著黑色幽默，這部犯罪懸疑電影的開頭是印度電影中少見的小清新風格，光線明朗、畫面唯美，導演把反轉元素融合得很好，從小清新逐漸轉變成黑色幽默，黑色幽默又華麗轉身露出陰鬱現實的本來面貌，在不斷的反轉下揭示人性和社會的黑暗。

影片從頭至尾始終圍繞著人性本惡的這一主題基調，展示了人性最醜惡的一面，電影中的人物幾乎無一是善良無辜的。鋼琴家阿卡什為了更好地獲取藝術靈感，他帶起了隱形眼鏡假裝盲人，這給他帶來了很多便利，住著政府的廉租房，接受路人給他的施捨，他無疑是自私的，肆無忌憚的享受著“失明”所帶來的種種好處，並美名其曰為了藝術；“失明”成為了降低自我原則的有效條件，轉折點在於他認識了蘇菲之後，他放肆地摘下了隱形眼鏡，繼續享受著“盲人天才音樂家”的身份帶給他的好處，卻不曾想將自己推向了死亡邊緣。

當他撞破倒在血泊中被西米與她的情夫謀殺了的普拉默時，他佯裝鎮靜，離開之後立馬跑去警察局報案，但意想不到的是警察局局長正是西米的情夫，這裡使用黑色幽默的手法講故事推上了一個高潮，阿卡什的“盲人身份”也受到了懷疑，後來他選擇了明哲保身，並在之後的檔案上簽字作證，逃過一死。上帝在開玩笑的又讓他經歷了一場又一場謀殺，在此過程中，他的冷漠和醜惡一覽無餘，沒有人本性純良，他的道德感在逐漸沉默最終喪失。

影片中的女性角色一反往常印度電影中一副頭戴面紗、忍氣吞聲的形象，大反差地塑造了一個蛇蠍美人角色西米，她在結婚紀念日那天出軌被丈夫撞見，無奈之下失手殺死丈夫，後來為了掩蓋罪行又將證人老太太推下樓，在面對媒體和大眾時又假裝悲痛，掩面哭泣。女主蘇菲也並非善意的化身，她只一味地接觸到表面的真實而不會尋找背後真相。在聽完阿卡什訴說後立馬開始道德論斷，支援販賣西米的眼睛，對阿卡什的做法感到不滿，這時的蘇菲無異於那些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他人作出道德評判的人。

更諷刺的是表面上天真可愛的小孩卻帶著世俗的氣息，他對盲人沒有同情心，時常捉弄阿卡什，拍攝偷窺別人的隱私，並販賣給他人來獲利。本應是正義化身的警察卻是殺人不眨眼的兇手，看似救死扶傷的醫生卻打著倒賣器官的主意，幹著見不得人的勾當。如此種種，將人性中的惡表現得淋漓盡致。

《調音師》在改編法國短片時保留了其中不確定性，且這種不確定性貫穿了整部電影。阿卡什由不盲裝盲到最後是否變盲使得影片的情節亦真亦假、開放式的結局以及多處隱喻使得這部犯罪片增添了懸疑的色彩。影片中多次出現的兔子帶有一種魔幻現實主義色彩，但只存在於阿卡什所講述的故事裡。最初出現在影片開始的菜園中，由導演所給的特寫鏡頭中可以發現，兔子的一隻眼睛是瞎的，阿卡什失明後將頭泡進水裡時導演也給了一個特寫鏡頭，他的兩隻眼睛失明程度不一致，兔子與阿卡什的眼睛狀況高度相似，這個兔子很大程度上是阿卡什想象出來代表自己的。

兔子最終撞上了西米駕駛的汽車，導致汽車失控翻車，西米去世，而兔子卻意外活了下來。這其實就是阿卡什人生的縮影，同時也代表著他的命運。除了兔子，肝臟也是全片的一個重要符號，影片中醫生和男主阿卡什駕駛著一輛後備箱裝著西米的車路過一棵前往孟買的時候，路邊出現了一棵形狀酷似肝臟的樹，暗示著肝臟何去何從這個命題始終貫穿著整部影片。正如電影開頭的字幕：“What is life ？ It depends on the liver。”這裡的 liver有“肝臟”和“生活者”兩種釋義，肝臟既象徵著利益，也象徵生活者，即活著的人，只有活著的人才擁有話語權，成功者才可以講述故事，而死掉的抑或失敗的人，即便你手裡握著真相也無濟於事，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惡人大行其道，只有更狠的人才能活下來。

《調音師》在法國經典短篇的基礎上進行改編，且沒有絲毫的遜色，其在更長的時間內豐富了人物形象，並增添了更多細節和反轉，無疑是一部構思精巧的懸疑片，它更深刻的體驗了人性，帶給我們關於人性是否非黑即白，是否所有的惡人都會“惡有惡報”的更深層次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