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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紅樓,至情至性禪機乍現(續)

  • 由 愚公文摘 發表于 垂釣
  • 2022-09-19
簡介三人說著過來,見了寶玉,黛玉先笑道:“寶玉,我問你:至貴者‘寶’,至堅者‘玉’

惠能組什麼詞兩個字的

讀紅樓,至情至性禪機乍現(續)

接上文。

誰知黛玉見寶玉此番果斷而去,假以尋襲人為由,來看動靜。

襲人就把寶玉寫的偈子拿給黛玉看。

第二天,黛玉又拿去給寶釵、湘雲看。

寶釵念其詞曰:“無我原非你,從他不解伊。肆行無礙憑來去。茫茫著甚悲愁喜,紛紛說甚親疏密。從前碌碌卻因何?到如今,回頭試想真無趣!”

寶玉覺得自己已經解悟,又怕別人看不懂,就又填了一首《寄生草》,寫在偈子後面。

(寶釵)看畢,又看那偈語,因笑道:“這是我的不是了,我昨兒一支曲子把他這個話惹出了的。這些道書機鋒最能移性的。明兒認真說起這些瘋話,存了這個年頭,豈不是從我這支曲子起的呢?我成了個罪魁了。”說著,便撕了個粉碎,遞與丫頭們,叫快燒了!

試問寶釵這樣做合適嗎?

假如我們去自己的姨家做客,不期看到了姨家的兒子用心寫了一些人生感悟,可能是由上回見面時談論的某個話題引起的,這個話題可能辜負了大人們“好好學習”之類的期盼,然後我們就趁著人家不在,給撕掉了?

寶釵是不是也缺少安全感?

黛玉笑道:“不該撕了,等我問他。你們跟我來,包管叫他收了這個念頭。”

黛玉立刻站在寶玉的立場上,說寶釵你這樣做“不該”,然後表達自己是可以處理這種情況的。

這裡就可以對比一下了。

寶釵的態度是承認錯誤,銷燬證據,逃避追責來自保。

黛玉的態度是我行我能上。

然後我們來看開篇提到的經典。

三人說著過來,見了寶玉,黛玉先笑道:“寶玉,我問你:至貴者‘寶’,至堅者‘玉’。爾有何‘貴’?爾有何‘堅’?”寶玉竟不能答。

不難看出,“寶”和“玉”是 寶玉名字裡面的字,黛玉巧妙地把名字拆開了來,說“寶”有至貴的屬性,“玉”有至堅的屬性,那麼,把這兩個字合起來作為寶玉的名字,特指寶玉這個人的時候,你寶玉這個人有哪些“至貴”的屬性,有哪些“至堅”的屬性呢?

要不然你為什麼叫“寶玉”呢?

這是黛玉的境界,更是作者的境界。

經典中曾有相似形式的對話。

有一次,佛在大眾中講法時,問文殊菩薩:“

文殊,吾今問汝,如汝文殊更有文殊,是文殊者為無文殊?

我真文殊,無是文殊。何以故?若有是者,則二文殊,然我今日非無文殊,於中實無是非二相。

”文殊答。

佛在對文殊提問時,大約是以文殊的名字為“名”,文殊本人為“相”,文殊作答的時候,立於名相,以破二相。

有立有破,不立不破。

《紅樓夢》的續作者也曾在書中談禪。

黛玉道:“寶姐姐和你好你怎麼樣?寶姐姐不和你好你怎麼樣?寶姐姐前兒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麼樣?今兒和你好,後來不和你好你怎麼樣?你和他好他偏不和你好你怎麼樣?你不和他好他偏要和你好你怎麼樣?”寶玉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自

第九十一回

縱淫心寶蟾工設計 佈疑陣寶玉妄談禪

這段談禪,續作者本人恐怕也不甚滿意,所以在章目中特意加了一個“妄”字,算是對讀者和自己給了一個交代。

二人拍手笑道:“這樣鈍愚,還參禪呢。”湘雲也拍手笑道:“寶哥哥可輸了。”黛玉又道:“你道‘無可雲證,是立足境’。固然好了,只是據我看來,還未盡善。我還續兩句雲:‘無立足境,方是乾淨。’ ”

黛玉大概是說寶玉的“是立足境”還是著了“境”這個“相”了,要破掉,要參到連一個“境”也沒有,“方是乾淨”。

言語道斷,一說即錯。

可能我們大多數人是沒辦法到達黛玉的境界,可能連寶玉的境界也達不到,但是寶釵的境界我們行:順勢講講六祖的故事。

寶釵道:“實在這方徹悟。當日南宗六祖慧能,初尋師至韶州,聞五祖弘忍在黃梅,便充作火頭僧。五祖欲求法嗣,令諸僧各出一偈,上座神秀說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惠能在廚房舂米,聽了道:'美則美矣,了則未了。'因自念一偈曰:'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五祖便將衣缽傳給了他。今兒這偈語,亦同此意了。只是方才這句機鋒,尚未完全了結,這便丟開手不成?

作者擔心我們不明白——各中深意確實難解 ,所以又讓寶釵對比著講了六祖慧能廣為流傳的偈子。

《宋高僧傳》上曾記載了惠能對佛理和文字之間的看法。

能聽之,即為尼辨析中意。怪能不識文字,乃曰:“諸佛理論,若取文字,非佛意也。”

說惠能拜在五祖門下之前,有一次聽到一個尼姑讀經,就為這個尼姑講解經中的意理。尼姑就怪惠能不識字還講啥,惠能就說:“佛法的這些理論,如果只取文字的字面意思,那不是佛法的真意。”

又有經雲:

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應當看月。若復觀指以為月體,此人豈非亡失月體,亦亡其指。

說如果有個人用手指著月亮讓別人看,那別人應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去看月亮。而如果看的人把手指當成月亮,那這個人不但看不到月亮,連手指亦不知為何物。

六祖慧能“偶聞廛肆間誦金剛般若”,就“若渴夫之飲寒漿也”。凡夫卻在糾結到底是“手指”?還是“月亮”?還是“太陽”?

最後來看談禪的結果。

黛玉笑道:“彼時不能答,就算輸了,這會子答上了,也不足為奇。只是以後不許再談禪了。連我們倆個所知所能的,你還不知不能,還去參什麼禪呢?”寶玉以為自己覺悟,不想被黛玉一問,便不能答;寶釵又比出“語錄”來,此皆素不見他們能的。自己想了一想:“原來他們比我的知覺在先,尚未解悟,我如今何必自尋苦惱?”想畢,便笑道:“誰又參禪,不過是一時的玩意話兒罷了。”說著,四人仍復如舊。

寶玉也並不認輸,只用“

一時的玩意話兒

”帶過。

黛玉斷了寶玉這一廂煩惱和參禪的念頭,也忘了自己先前的“惱”,於是大家“仍復如舊”。

或許因為黛玉就是冥冥之中的那個人,能與寶玉“

親密友愛處,亦自較別個不同,日則同行同坐,夜則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順,略無參商

。”所以寶玉暫且收了心。但一顆參禪求道的種子,已於大家不經意之間埋在了寶玉的心裡,默默等待著機緣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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