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我祖先來何處，山西洪洞大槐樹

槐香一路向天涯

01

五月槐花香。

槐樹是北方最普通的樹種之一，有水有土的地方就可以栽植，好像每一個村莊都會有幾棵年代久遠的大槐樹，特別是在關外，每一個村莊的村頭或者村中都會有那麼幾棵老槐樹，他們用粗糲的樹皮和漫天的繁枝見證著村莊的歷史，見證著一代又一代人的來去。村莊在改變，房屋的樣式在改變，一代人走了，一代人來了，只有大槐樹還默默無語地佇立在那裡。

問我祖先來何處？山西洪洞大槐樹。

問我老家在哪裡？山西洪洞老鴰窩。

這些大槐樹是有來歷的，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出處，那就是山西洪洞。不知道別的地方怎麼傳說這些大槐樹，記得我們村很多上年紀的人都說自己的祖上來自山西洪洞，其實關外的人大都來自山西、山東、河南等地，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祖傳記憶，山西洪洞大槐樹，那句民諺更是家喻戶曉：問我老家在何處，山西洪洞大槐樹。祖先故居叫什麼，大槐樹下

老鴰窩

。鄰村一位當過縣委副書記的老人家在他寫的家譜上就將這一傳說寫在前言。

我爺爺說我們老家是在山東武定府，但是也來自山西洪洞，那也就是說我們的祖先也是一次次地移民，從山西到山東再到關外。後來一查歷史資料，原來

明朝

永樂

皇帝遷都

元大都

（北平、北京），由於當時關外人煙稀少，所以從人口較多的山西移民，外遷移民在山西洪洞集結，洪洞就是出過蘇三的洪洞。但是故土難離，留戀故土的人們，採集大槐樹的種子、枝條，將它帶到更遠的地方，於是就有了北方遍地種植槐樹的風氣。

傳說中還有，當時的移民都被官兵在腳上的小拇指甲上切了一刀，所以北方人腳上的小拇指的指甲蓋都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一樣，都是兩瓣的，沒有規整的。同樣的傳說我還聽過，好像只有李姓的人才有這樣獨特的標誌，只要是一家子李，那麼腳上的小拇指大多數都是這樣的。為此，我還問過一個遙遠的李姓人看是否有這個標誌，他說有。

我們老家的村莊也種過槐樹，聽我爺爺說我們的老宅子就有很多，只不過四舊時都被砍了，剩下的只有百無一用的柳樹，所以我稱我們的村莊為柳樹的村莊，在我的記憶中最老的柳樹有上百年，它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夏日被狂風結束了生命，村莊的歷史被攔腰截斷，接著一些上了年紀的柳樹不斷地被砍伐，村莊已經沒有柳樹了。

02

我記憶中最準確的槐樹是在平莊車站看到的，但是後來我找了很多次，也沒有發現那棵槐樹，或許是我記憶中的偏差，我記得我是在那棵槐樹開滿白色槐花的時刻離家出走的，我想浪跡天涯，所以乘上開往南方的列車，義無反顧，我對那棵散發著濃香的槐樹記憶特別深切，但是他消失在我的散文裡。

記憶中最深刻的槐樹還是朝陽公園的那些大槐樹，不知道他們有多少年的歷史了，想一想距離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已經有二十多年了，世事倥傯，轉眼之間的事情，好像是昨天剛看到一排排大槐樹開滿了疊疊綴綴的豆角花，今天卻又看到他們滿樹潔白散發著濃香，吸引著無數的蜜蜂，槐花蜜也是北方最好的蜂蜜了，單單是想象那樣的花朵，那樣的香味，就知道那蜂蜜的味道，給人無限的遐想。

那次好像是我們班同學集體去公園遊玩，那時候公園還是要門票的。我還是第一次走進朝陽公園，兩排高大的槐樹用滿枝的潔白的花朵和濃郁的香氣夾道歡迎，春風沉醉，我終於在百花叢中裡看到了教我們《文學概論》老師說的沒有胳膊沒有腿的朝陽雕塑，她是戲言。換言之，也就是這座城市的雕塑沒有一點美感。這麼多年了，朝陽的雕塑依然，依然沒有看到幾個能代表這個城市的雕塑。倒是那些大槐樹不斷地長成參天大樹，成為城市的一個標記。我記得公園裡有一棵年代久遠的大柳樹，他的五臟六腑已經被燒得空空如也，但是支撐他的一圈樹皮依然挺起幾叢新綠。等我再回到朝陽這棵大樹已經不知所蹤。還有朝陽大街上那些上了年紀的老樹也都不知所蹤。一個城市的歷史也是樹木的歷史，如果沒有了樹木，沒有那些老建築，城市簡直就是一片空白。

記得那天我們同學在遊玩了公園的每一個角落之後，不知道誰提議玩旱冰，我們的同學大部分來自農村，根本不會這些洋玩意，但是大家興致很高，於是買票進去玩，那情景當然是你撞我我撞你，像是玩碰碰車，撞得東倒西歪，但是笑聲一片，當大家都能站住後，我們還一個抓一個玩起來耍龍。現在想一想那笑聲裡還留有槐花香。

03

簡簡單單的槐樹花很美，不但可以當作蘸醬菜。槐樹的花成串成串的，我喜歡叫他們花墜子，從綠色的瀑布裡垂落下來，像是瀑布在飛花濺玉，槐樹的花是豆角花的形狀，豆角花是最普通的吧！估計沒有人不認識的，但是這些豆角花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每一朵都像飛翔的小鳥，有潔白的胸脯的小鳥，翅膀的裡面有黃暈或者紅暈，使他們的飛翔看起來更加的生動。也有那種純白色的，像白鴿子一樣。

當然還有那種通體粉紅色的槐樹花，他們開花的時刻每棵樹都像擎起無數的火炬，遠遠地看整棵樹就是一團火焰。我們的窗前就有兩排這樣的槐樹花朵，我一直是俯視他們，沒想到這兩年我只能仰視他們了，他們生長的速度很多，已經越過三層樓房，向更高的天空燃燒。說起來我一直這樣看著他們，喜歡他們的粉紅，那種純粹的粉紅，我一直想從他們的樹下走一趟，可是我始終沒有從那條街走過。前些日子，花還沒有開，我和妻子、兒子走過那條僻靜的小街，看著那些萌動的花骨朵，我彷彿聽到他們在輕輕地耳語。

在五月開花的槐樹都是洋槐，也叫刺槐，不是山西洪洞的大槐樹品種，那 個品種叫國槐。有一段時間一直弄不清楚那些名目繁多的槐樹，分不清他們彼此。現在終於知道什麼是國槐，什麼是洋槐刺槐。可以以方位說，現在當作街樹種植的那些在七八月份開花的就是國槐，而在五月開花的這些就是洋槐，蜜蜂採集洋槐花釀出來的蜜才是好蜜，能寧心安神。

04

洋槐開花的時候，有一種拉絲的蟲子會在槐花上盪鞦韆，一種很大的灰色蟲子，不知道他們是哪種蝴蝶的前身。國槐開花的時候，也有一種拉絲的蟲子在槐花上當鞦韆，這是一種較小的綠色的蟲子。還有隱形的膩蟲在花上噴霧，當你走過國槐樹，會感到有水霧在飄落，那個季節，滿街的青磚上會有膩蟲噴射的黏糊糊的甜霧。看來萬物有序，花和蟲子，不是美好與邪惡的對立面，人們在體驗美好的時候，是不計較其它干擾的。就像我們喝到那些美味的蜂蜜，絕對不會想到那些拉絲的蟲子，而只會想到那些滿樹的或白或份的槐花，美好的事物總是會給人一種深入心田的體會。

槐香一路向天涯，那年我坐著開往南方的火車，一路上看到到處都是開著白花的高大的槐樹，當時就想，這是一種遍地紮根的樹，他們將自己的思鄉之情化成濃濃的槐花香，飄灑在北方的大地上，而我的路在何方呢？我在出發時就想到迴歸，要回到父母的身邊。可是我的決定讓我義無反顧，我沒有退路，但是當我在茫茫人海中，看不到自己的未來時，我還是回來了。青春叛逆的人終究要回到生命的原點，在跋涉中找到自己的靈魂，在自己的靈魂裡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