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丫鬟被賜死，陛下語重心長道：你是未來的天子，越少羈絆越好

“臣入京路上，曾見這一路風景，都不如京城這般壯麗。陛下身在皇宮，居天下最高居處，自然天下就在陛下心中。”孟隆的話讓天子笑了：“這話說的不錯，不管住在那裡，都不要忘記，心懷天下，心懷天下。”

孟瀾看向皇宮，能看到後宮最中心的含章宮和昭陽宮，它們如此巍峨，相依相偎，可是不知道這兩座宮殿的主人，真正夫妻情深的又有多少？孟瀾看向天子，天子已經垂垂老矣，他的頭髮白了，皺紋深了，彷彿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但還要努力支撐，為天下選一個最合適的太子，身為人主，受天下人供奉之時，想的也要更多。

山上的人站在高處沒有說話，小荷已經跟隨秋月走進昭陽宮，昭陽宮內和平常一樣，從殿內迎出來的，也是皇后身邊的大宮女，秋月讓小荷在這裡等著，她要和宮女一起去取賞賜，小荷站在院中等候，不知什麼時候，院內漸漸只剩下小荷一個人，小荷覺得奇怪，聽到有什麼聲音傳來，小荷循聲望去，見一個宮女正在樹下推著磨，這皇宮之中怎麼會有石磨出現？小荷再仔細一看，發現是那天那個宮女，小荷急忙跑過去：“嬤嬤，您怎麼在這裡，那天之後，我還讓人打聽，說想知道您有沒有被責罰，他們說貴妃並沒有責罰人，這會兒您怎麼又在這裡？這磨又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你啊！”皇后故意做出一副衰弱的樣子：“那天我跟他們去了，雖說貴妃沒有責罰我，但回到宮中，管事的說我不該私自出去，於是罰我在這裡磨磨，娘娘平常喜歡用芝麻油調冷盤吃，這是要細細地磨出來，原本都是小廚房裡做的，這會兒他們就讓我做了，也算處罰我。”

“嬤嬤，對不住！”小荷伸手去替皇后推著磨，皇后看著小荷：“你為什麼要說對不住，錯的人是我，宮規在此，我入宮已經這麼多年，就該曉得違背了宮規該做何處。”

“嬤嬤，如果那天不是我請嬤嬤帶路，嬤嬤就不會晚回來這麼久了，況且我也該讓小內侍跟著嬤嬤回來，稟告管事的，不然嬤嬤也不會受到處罰。”小荷說著就認真地在推磨，皇后已經搖頭：“那你可知道，你在這幫我推磨，又是一樁罪。”

“嬤嬤，我曉得，但能幫您，我就要幫您，您放心，等會兒秋月姐姐出來了，我就讓她去找管事的，好和她說清楚那天來龍去脈，若說嬤嬤做錯了，那我也做錯了，自然也要一起罰。”小荷認真地說著，這樣好的孩子，如此至誠，倒也少見。皇后看著小荷，能容這樣至誠的孩子在身邊，那可以看出來，安王世子的品性是很不錯的。

秋月已經和大宮女從殿內走出來，看見小荷在和皇后說話，兩人對視一眼，已經套好的話，秋月走上前去：“小荷，你在這做什麼？”

小荷已經對秋月道：“秋月，你來的正好，我正好要尋這位姐姐，姐姐，這位嬤嬤那天是被我央求給我領路，才回來遲了，姐姐若要罰她，那自然也要罰我，還請姐姐處罰。”說著小荷就行禮下去，那大宮女倒吃了一驚，畢竟小荷這樣直接的人她還沒見過，於是大宮女去看皇后的神色，皇后對她使了個眼色，她才臉一板對小荷道：“按說偶爾通融一下，也是有的，只是這件事，娘娘已經知道了，小荷姑娘，我卻幫不了你。”

娘娘已經知道了？小荷皺一皺眉，怎麼能讓別人因為自己而受責罰，於是小荷對大宮女道：“姐姐所言甚是，只求姐姐許我面見娘娘，只對娘娘說一句話就可，還求姐姐成全。”

大宮女再也忍不住，連連退了兩步，皇后已經放聲大笑：“你要見我，要和我說什麼話，只有一句我就能回心轉意了？”

娘娘？小荷驚訝地看著皇后，大宮女已經帶著秋月行禮下去：“娘娘，若娘娘再不出聲，奴婢們就說不下去了。”

原來這位真的是皇后娘娘，小荷也行禮下去：“奴婢參見娘娘，奴婢只是想說，宮中賞罰分明，令行禁止，只是在這賞罰分明，令行禁止之外，也要有看事情究竟為何而來賞罰，不能一概而論。”

皇后看著小荷：“原來是說這麼一句話，你這話，的確很有道理，而且你這孩子，想的也很周到，既能守規矩又能為他們著想，甚好甚好，你起來說話。”

小荷又行一禮，這才站起身，皇后上下打量著小荷：“沒想到你竟有如此見識，你若留在宮中，留在我的身邊，你可願意？”

留在皇后身邊，自然不是從小宮女做起，秋月和大宮女都覺得，小荷的運氣怎麼會這樣好，秋月已經在那使眼色要小荷答應。小荷已經搖頭：“娘娘抬愛，奴婢是不該推辭的，只是奴婢從來到大哥身邊那天起，就答應了嬤嬤，要陪大哥一輩子，奴婢先對嬤嬤承諾過，自然不能再答應娘娘。”

這個孩子，果真有趣，竟能經受住如此的誘惑，只是不曉得安王世子放她在身邊，到底是要怎麼對待，若說只是做個宮妃，未免有些可惜，可若把這樣人才給放出去，又更可惜了。

皇后在那沉吟，大宮女已經柔聲道：“小荷姑娘，你可曉得，能來娘娘身邊，是這宮中無數人的想法。”

“我自然知道，不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雖非君子，說出的話也要記在心上。”小荷的話中，有斬釘截鐵的味道，皇后微微點頭：“說的不錯，既然如此，你們就先回去。”

小荷和秋月再次行禮告退，皇后看著小荷的背影，輕嘆道：“可惜，可惜！”

“娘娘是可惜她不肯留在您身邊嗎？”大宮女猜測著，皇后搖頭：“不，我可惜的是，她有這等才貌，卻終究不能施展。”

孟瀾終究會娶正妻，即便收了小荷為妾，小荷也要謹守妾的本分，對正妻恭敬，藏拙而非施展才華，一個比正妻有才，更出色的妾，對正妻來說，並不是件願意看到的事情。

“娘娘，聽說陛下……”大宮女只說了這麼幾個字就住口：“奴婢不該說的。”

“既然曉得不該說，那就不必說。”皇后當然知道宮女要說的是什麼，要說的是天子的天平，開始出現傾斜，可是從皇后這幾天的試探來看，孟隆身邊的人明顯不如孟瀾身邊的人，如何知人用人，這也是一個天子最重要的能力，而非才氣逼人。

過了好一會兒，皇后才站起身：“你服侍我去換衣服吧，這些事情，也不是我應該很操心的事情。”

小荷這會兒已經和秋月回到院子，剛走進院子，小荷就對秋月道：“我沒想到娘娘會這樣做。”

“娘娘聰慧伶俐，會想出這種法子，足可見你在娘娘心中，是不一樣的。”秋月有些羨慕地對小荷說，能在皇后身邊服侍，是宮中所有宮人夢寐以求的，不過皇后雖然很和藹，但能得到她的歡心是很困難的。秋月入宮已超過十年，中間不知道和多少人競爭過，最後才憑一手泡茶的好手藝，被提拔到皇后身邊做個灑掃的人，至於夏露，那也是運氣很好，偶爾被大宮女發現她磨墨磨的比別人出色，才能來到皇后身邊伺候筆墨。

而能得到皇后親口要求到她身邊服侍的人，秋月聽說過的，不超過三個，而小荷是她親眼所見的第一個人。誰知小荷就這樣輕鬆地拒絕掉這份眾人豔羨的榮耀。

“娘娘很和藹。”這是小荷唯一的結論，畢竟王妃那個面甜心苦的人，小荷一眼就能看透，而皇后的確從內到外都透著高貴端莊和藹。

“小荷，你可知道，你拒絕掉的是什麼？”秋月見小荷毫不在意，還是決定提醒她，小荷點頭：“我知道啊，就跟我們在府中，人人都想到王妃身邊服侍一樣。可是那是她們想的，不是我想的。”小荷的話讓秋月愣了一下，不過這或許就是孟瀾很看重小荷的原因，但這樣看起來一眼就能看透的人，為什麼孟瀾還會如此信任，秋月想不明白也只有不再去想。

這日孟瀾到了掌燈時候才回來，回來時候十分疲憊，小荷原本想和孟瀾講自己的奇遇，但見孟瀾一臉疲憊，也只能跟著眾人服侍他寬衣喝茶。等四周都安靜下來，孟瀾才對秋月她們道：“你們先出去，小荷留下，等會兒我讓你們進來，你們再進來服侍。”

秋月等人已經習慣了，走出去的時候還掩上了門，孟瀾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小荷看著他的臉，小心翼翼地說：“大哥今兒到底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小荷，我想，陛下已經做出了決定。”這是今日宴會到了快要結束的時候，孟瀾從天子的臉上看到的，只是不知道，天子決定的人，是自己還是孟隆。

小荷握緊了孟瀾的手：“大哥，你害怕了？”

“我，我以為自己不害怕的，但事到臨頭，我還是會害怕。”孟瀾看著小荷，小荷的手是那樣溫暖，彷彿如此才能驅散皇宮給自己帶來的不安。

小荷伸出手，把孟瀾的肩膀緊緊摟在自己懷中：“大哥，不管是什麼結果，我都會陪你一起承擔。”

“小荷，如果沒有你，我怎麼度過這段時日。”孟瀾閉上眼，小荷笑了：“大哥，我跟你說，那天遇到的那個嬤嬤，原來並不是宮女，竟然是娘娘假扮的，她還讓我到她身邊服侍，我沒有答應。”

娘娘假扮的？她假扮宮女，為的是試探小荷，原來這皇位的競爭，竟然是在不知道的地方，也悄悄進行著。孟瀾沒有說話，聽著小荷繼續在他耳邊說：“大哥，我答應過你，會陪你一輩子，就是一輩子。”

不管是什麼樣的身份，孟瀾睜開眼看著小荷摟住自己的胳膊，不，小荷只能是和自己站在一起的身份，否則就對不起她了。孟瀾捏一下小荷的下巴：“你不是說要輔佐我，要做個女丞相，怎麼就想跑了？”

小荷嘻嘻一笑，把頭悄悄地靠在孟瀾肩上：“可是我擔心，擔心我在大哥身邊的日子久了，對大哥越來越喜歡，那時候我會嫉妒，嫉妒大哥的妻子，大哥，我不要變成這樣的人。所以我要告誡自己，不能對大哥有更多地喜歡。”

傻丫頭，真的是個傻丫頭，就這樣毫無保留地把一顆心全都掏出來給自己看，甚至於擔心這顆心掏的還不夠，這是怎樣的一種信任？孟瀾輕輕地，像蜻蜓點水地似的在小荷面上親了下：“小荷，我答應過你，就不會辜負你。”

小荷的臉騰一下紅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靠在孟瀾肩上。這樣的溫暖，能讓自己想著去面對一切艱難險阻。

天子在宴會結束之後，駕臨昭陽宮，那時候皇后正在畫畫，天子走進看見皇后在畫畫，不由笑著道：“怎麼皇后今日有如此雅興。”

“陛下今日過來，想是有了決定？”皇后命人把那些畫具都收下去，對天子笑著道。天子點頭坐在椅上：“是啊，已經沒有多少日子，讓朕再細細挑選。”

“這又是為何？”皇后把茶捧給天子，天子嘆氣：“這兩個人都很不錯，寧王世子才學出眾，安王世子寬厚大度，若說知人用人，這兩人似乎也難分伯仲。今日在山上時候，朕詢問了他們兩個一些事情，似乎安王世子更重情一些，做天子的人，若太重情了，其實也不好。”

“陛下為何認為天子太重情不好？”皇后的話讓天子搖頭：“皇后為何會這樣問，朕因太子薨逝，哀傷太過，若不然，朕還能有時間，慢慢地挑選，而不是這樣著急，所以朕不願意給天下挑一個重情的儲君。”

“這就是陛下的不是了。”皇后說著按下天子的手：“陛下覺得這是因您重情之故，但陛下想想，若是連自己心愛的兒子去世，都不能表現哀傷，這樣的人又如何能愛天下百姓？”

“皇后的意思，是安王世子更為妥當？”天子這話已經透著不滿了，皇后笑著道：“陛下怎麼忘了，您既是為天下挑天下主，也是為妾挑兒子啊！妾也想有個聰明伶俐孝順的兒子在身邊啊。”

天下主，當然也是皇后的兒子，雖說皇后以後身為太后，是不用發愁奉養，但嗣皇帝真心相待還是不一樣的。天子想著就有些懊惱起來，伸手握住皇后的手：“是朕沒想到這點。”

“況且知人用人，妾覺得，安王世子也不差！”皇后緩緩地把這些日子的事情告訴天子，天子驚訝了：“原來皇后前些日子和朕說的，是因為這個。一個小丫頭，竟如此聰慧。”

“那丫頭今年十六了，十六歲的少女，又自幼在書房裡陪安王世子讀書，聰慧伶俐也是常見的。”天子的眸色漸漸深了：“皇后你方才說的這話，卻讓朕想到了另一點。”

“陛下想到什麼。”天子湊在皇后耳邊說了幾句，皇后啊了一聲：“陛下竟如此想，可是陛下，若……”

“若真如此，那也是這個小丫頭的命不好。”天子輕描淡寫地說著，他並沒有把小荷的命放在心上，一個小丫頭，縱再聰明伶俐，也不過是能在後宮之中，並不能在朝堂之上，既然如此，就看她的造化了。

這一夜，孟隆也沒睡好，他隱約已經猜到，天子已經做了決定，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有旨意下來了，可是誰也不敢當面問天子，只能耐心等著。重陽過後，孟瀾他們又上了幾天課，這天老師還在講課，突然傳報天子駕到，眾人急忙出外迎接。

天子帶著侍從走進來，先令眾人起身，就徑自進到旁邊一間屋子，內侍出來通傳：“寧王世子進見。”

這是最後時刻到了嗎？孟瀾二人心中都掠過這個念頭，但都不敢表現出來，孟隆低頭走進屋內，天子坐在那裡看著他：“今日不必行禮，我只想問問，你這些日子的感受如何。”

天子連自稱都改了，孟隆低頭垂手站在他面前：“若陛下問臣，有沒有做皇帝的心，臣也只有老老實實回答，既然不遠萬里來到此處，確是只想做皇帝！”

天子笑出聲：“很好，你一向老實。那我問你，若你做了皇帝，可想過怎麼對待朕的后妃，還有那麼多宗室子弟。別的罷了，還有外面的安王世子，他是和你一起走到最後的人，你可想過該如何對他？”

來了，終於來了，這幾乎是孟隆在心中練習過幾百遍的答案，於是他跪下對天子虔誠地說：“臣若能有幸入嗣，必將尊皇后為太后，後宮諸妃，也是臣的庶母，親近友愛宗室子弟。安王世子能和臣走到一起，那自然是很有緣分，臣會厚待他。”

這答案孟隆覺得自己無可挑剔，天子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你有這份心很好，那你若不能為帝，可會心存怨恨？”

“這些都是天所賜，臣若不能為帝，自然也不敢心存怨恨，回封地之後，臣也會好好地做一個藩王。”說著孟隆覺得自己的汗都出來了，若是天子想著自己答的不好，想著乾脆把自己給殺了呢，那豈不是白費了。

天子看著孟隆：“你能有這樣的想法，不錯，我想問問你，你和安王世子同殿居住這麼久，你們之間，也沒鬧過什麼矛盾，你覺得安王世子，可有哪些不是？”

這套是一個一個地下，孟隆打起十二萬分地精神回答：“臣和安王世子同殿居住，並沒發現他有什麼不妥，只是安王世子身邊有個很得用的小丫鬟，但這也平常。”那個很得用的小丫鬟，自然就是小荷了。天子點頭：“朕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這還不是最後結果？孟隆心中有些失望，但還是行禮退下。孟隆走出屋子時候，內侍在那高聲道：“寧王世子覲見。”

等在外面的孟瀾看見孟隆走出，也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走進屋內，孟瀾進屋之後剛要對天子行禮，天子就阻止他：“我記得那天你說過，像忘記禮儀，說說笑笑，也是父子天性，過來我身邊坐下。”

天子的自稱都改變了，孟瀾聽得出來，他上前坐在天子身邊，天子看著孟瀾感慨地道：“這個地方是太子讀書的地方，那時候我經常過來，然後在這裡坐著，聽著他在另一邊讀書，如今，都過去那麼多年了。”

“太子聰明靈秀，臣也聽說過。”孟瀾恭敬說著，天子笑了：“感同身受，可是這世間哪來這麼多的感同身受，就如同你，和你的父親不睦，自然無法知道，我和太子之間的父子親情。”

“臣……”孟瀾遲疑了，是直接承認和安王之間，隔了那麼遠，還是不願承認？

“那些事，也不用去提，朕知道你是個多情的人，只是身為帝王，既然要對天下人用情，那很多時候，就要對身邊人無情。，”這話聽起來怎麼感覺怪怪的，孟瀾沒有說話，只是等著天子往下說，果真天子已經道：“你身邊有個丫鬟，名喚小荷的，皇后和我說過，說她在你身邊十分得到重視，只是做天子的，越少羈絆越好，朕已經下令讓小荷自盡。”

為什麼所有的人想要對付自己都是要拿小荷開刀，孟瀾已經對天子跪下：“陛下，您是想讓臣在江山美人之間選一個嗎？”

“成為天子，什麼樣的美人都會來到你的身邊，什麼樣的才子，都會願意輔佐你。”這是巨大的誘惑，天子說出來卻像是給小孩子糖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