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講古《德慶悅城龍母》：龍母幫助牛郎織女竟觸犯天條？

“原文再續，書接上一回。”每當這句熟悉的開場白每天是在固定的時間，透過電波從收音機傳出時，相信有許多人都會馬上全神貫注起來。因為小說連播要開播了。說到粵語說書（即講古）。興起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中到本世紀末最為鼎盛。而生於九十年代初的筆者就是粵語說書的忠實聽眾，到現在還仍然在收聽。雖然所播放的故事早就已經聽得倒背如流，但每到那個特定時間還會情不自禁地去找收音機。

長篇粵語“講古”連載-龍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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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畫：龍母祖廟

第一回 義渡牛女 龍姬銀河犯天條

九重天外，浩瀚無涯。金壁輝煌的天宮，冰清玉潔的石階，被飄飛的雲煙霧靄所遮掩。

瑤池，清洌的池水宛如玉液瓊漿，十二位仙姬身著薄如蟬翼的縞素，正在綠波中似鯰魚一樣你追我逐，穿梭嬉戲。她們都是天庭王母娘娘的妹妹，一個個長得美貌絕倫，豔壓群芳。

有人提議道：“十三妹的水性最了得，我們一起來抓她，怎麼樣？”

“好！”眾人異口同聲地答道。說著，一咕嚕地散開，再向那個十三妹包圍了過去。

然而，任由各人使盡辦法，都無法將十三妹捉住。

這個十三妹，名叫龍姬，是王母娘娘最小的妹妹，長得柳腰楚楚，嫋嫋娜娜，瓜子臉上，眉黛青山，秋水含煙。小嘴宛若櫻桃初綻，細細的牙齒有如玉貝。是王母娘娘十三姐妹中最美麗的。她一直管治著煙波浩渺的九洲洋。以水為家，她的水性當然比姐姐們勝一籌了。

前些日子，八百年才結一次果的天宮蟠桃被一群千年修煉而成的蠶精蠶食了，竟一隻沒留。其後，雖然太白金星把這群蠶精收服了；但王母娘娘千百年來吃慣了那天地極品蟠桃，如今驟然之間沒有蟠桃吃，心裡極不舒服，久而久之，竟染了病來了，懨懨不食，精神萎靡。天宮御醫診病後，說她需要吃一種海底的千年海參才能調理五臟六腑，提神生氣。

於是，玉皇大帝便再派太白金星到九洲洋裡，向十三妹龍姬言明此事。龍姬聞知大姐身體有恙，心中一陣絞痛，馬上叫鯉魚精帶路，穿過搖曳的海草海藻，來到九洲洋的深處，親手採擷到千年海參，急隨太白金星騰雲而起，直上天庭，看望大姐王母娘娘。

她的各位姐姐，這時也聞訊從四面八方趕來了。

王母娘娘吃了龍姬帶來的千年海參之後，果然是藥到回春，將病魔驅除。

十多個姐妹，平日分司月、星、霧、雨、雲、霞等職，遙遙數萬裡，難得一聚，今次還不促膝長談，到天宮各處，玩個痛快？

她們在瑤池洗浴以後，到萬寧宮吃過晚膳，便徑直出了北天門，到天外散散心。

太陽神早已墜落在西天的雲層後，天穹是一片寶藍色。月亮女神向四周撒灑出銀白色的光華，滿天繁星閃爍，如詩如畫，叫人看了，恍若到了如幻如夢的境地。

龍姬她們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銀河岸邊。

忽然，銀河北面遠處傳來了小孩的哭聲。

龍姬的眸睛閃過不惑之光，道：“這麼夜了，誰家的孩子還在銀河岸邊啼哭呢？”

九姐雲姬道：“我們過去看看。”

眾仙姬：“好。”便御風而行。

夜風，把仙姬們的衣袂吹得上下翻飛，嘩啦作響。

不消五刻鐘，她們便看到了一幅令人心酸的圖景：一個男子，面板黧黑，身上是農夫打扮，頭戴竹笠，腳著草鞋，肩挑著兩個大籮筐。大籮筐裡兩邊分坐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男子頂著猛烈的江風，踮足翹首，遙望銀河對岸，聲嘶力竭地呼叫：“織女……織女……”籮筐裡的小孩則又哭又嚷：“孃親……孃親……”

“啊，是牛郎！”眾仙姬不約而同地叫了起來。

牛郎與織女的悲酸故事，龍姬聽聞已久，卻是未曾謀面，如今，見到此淒涼情景，內心不禁湧起了陣陣悽酸，便趨步上前，問道：“你可是牛郎大哥？”

牛郎聽到有人發問，回頭望去，見來者是一群仙姬，便點了點頭，答道：“正是。”

龍姬：“今夜你為何呼喚得這般淒涼痛苦？”

牛郎用手指了指籮筐裡的小孩：“這幾天，他倆思念孃親心切，哀苦悲啼，有如杜鵑啼血。我聽後覺得好象有利刀剜心，忍不住才有隔河苦叫。”

此時，無情夜風，從對岸挾來了織女叫夫喚兒的哭喊聲，雖是隱約之聲，但卻是揪心撕肺，催人淚下。

龍姬也知道每年七月七日之夜，王母娘娘才允許成千上萬的喜鵲，壘搭成鵲橋，讓牛郎織女進行一年一度的相會，便側身向雲姬問道：“九姐，今天離七月七日還有多少日子？”

九姐雲姬答道：“昨天才是春分，離七月七日還有一百多天。”

“啊，還有這麼久？！”龍姬吁嘆了一口氣。

眾仙姬俱都搖首嘆息，卻是無可奈何。

牛郎不知道這班仙姬是王母娘娘的妹妹，臉上是憤懣的顏色，罵道：“哼，那個王母娘娘，真是狠心毒辣！活生生拆散我與織女這對恩愛夫妻不算，還讓這兩個孩子從小就不見親孃面。這叫良心何在？天理何存？”

龍姬聽到牛郎怨罵自己的大姐姐，心中很不是滋味，象打翻了一個辣椒瓶，五臟火辣辣的，臉上燒得發燙。牛郎罵的雖然不是自己，但自己也被蒙上了一層罪愆。

的確，世間最悲慘的事，莫大於死別與生離。

龍姬生來本性善良，心地仁慈，她舉目向銀河望去，只見對岸茫茫，河中波翻濤湧，冷氣襲人，象牛郎這種凡人，如何飛渡得過去？她的眸睛裡，晶光閃爍了幾下，輕輕地咬了咬銀牙，向姐姐們道：“我有辦法了。”

二姐月姬問：“十三妹，你有什麼辦法呢？”

龍姬用手執住身上的飄帶，晃了晃，道：“我們將這飄帶貫以仙氣，使它變硬幻化成橋，豈不是可以讓牛郎跟織女相會嗎？”

九姐雲姬點了點頭：“銀河那麼寬闊，你一條飄帶可不夠長呀！”

龍姬的眼眸又掠過一道光波：“一條飄帶不夠長，我們可以拿多幾條駁接在一起嘛。”

二姐月姬聽後，用手把龍姬拉到一旁，小聲地說：“十三妹，使不得，使不得呀！”

龍姬：“為什麼使不得呢？”

二姐月姬的臉色顯得十分嚴肅：“你也該知道大姐的脾氣，她要做的事情，絕對容不得任何人有半點的反逆。否則，她就會大興問罪之師的。我們還是閒事少理，就此回去吧。”

“這……”龍姬在沉吟著。

此時，牛郎那兩個孩子喚孃的哭叫聲更高了，象鋼針一樣一下一下地剌在龍姬的心坎上。

龍姬的目光望著煙波浩渺的銀河，終於跺了跺腳，口氣堅定地說：“我看大姐她在這件事情上做得太絕太過了。牛郎與那孩子現在委實太悽慘了，我們冷眼旁觀，這是於心何忍呢？二姐，我們先幫助他們一趟，回去後再跟大姐解釋解釋。大姐平日常常在嘴角講佛心禪機，或許她會通融一次，那不就行了？”

“這……”二姐月姬反而結舌了。

龍姬不待她首肯，又走回眾仙姬面前，道：“來，大家把身上的飄帶解下來，讓我接駁上，幫牛郎和這兩個孩子一趟。”

眾仙姬此時都被牛郎與孩子的苦況打動了，紛紛解下了身上的飄帶，遞了過來。

龍姬將飄帶打好了結，向牛郎道：“牛郎大哥，你不用愁，我們來助你跟織女團聚。”言畢，右手一揚，長長的飄帶凌空而起，“呼”地向對岸飛去。龍姬隨即叱喝一聲：“變！”那長飄帶竟倏地幻變成了一座長橋，飛架於銀河兩岸。

牛郎見狀，大喜過望，向龍姬等仙姬點頭致謝，問道：“你們是何方仙女，待我日後有機會時酬謝？”

龍姬擺擺手：“別問那麼多了，趕快上橋去跟織女會面吧！”

“好！”牛郎挑著籮筐，帶著孩子，一邊高叫“織女”，一邊上橋，向前飛奔而去了。

銀河對岸，織女見一橋凌空飛架，心中狂喜，也一邊叫著“牛郎！孩子！”一邊飛奔上橋，朝牛郎跑來。

恩愛夫妻，久別重逢；親生骨肉，再度相會。那激動人心的場面，用文字如何描寫得了？！著令龍姬及眾仙姬看在眼裡，樂在心裡，各人眼眶也忍不住盈溢位閃亮的淚花。

正在此時，天將巨靈神巡夜路過銀河，驀然見到浩渺煙波之上，多了一座長橋，十分奇怪，便駕著浮雲，飛降而下。

這巨靈神身高數丈，古銅色的方臉上滿是又濃又黑的鬍鬚，眼睛大得象柑桔。全身穿的盔甲閃閃發亮，手執著一把宣花斧。當日托塔天王李靖帶領天兵神將大戰孫悟空，打頭陣的就是這個巨靈神。

巨靈神駕雲落到銀河岸邊，舉起宣花斧就要將長橋砍斷，卻被龍姬厲聲喝住：“住手！”

巨靈神轉過身去，望見不遠處站著一班仙女，便邁步上前，定睛細看，見到是王母娘娘的一群妹妹，道：“啊，原來是你們！”

龍姬：“你倘若把長橋砍斷，牛郎織女和他們的孩子豈不是要掉進銀河裡面了？”

巨靈神：“王母娘娘早已定下天規，牛郎與織女相會，每年只有七月七日那夜。今夜他們竟然膽敢違悖天規，私自相會，這還了得？”言畢，又舉起宣花斧，要砍下去。

龍姬一見，急忙用手向上一指，一道無形的靈氣，直逼巨靈神手腕的要脈。

巨靈神頓覺手腕麻木，舉宣花斧的雙手在空中停住，瞪眼向龍姬道：“你這樣橫加阻攔，玉帝與王母娘娘得知，叫末將如何擔當得起 ？”

各位姐妹，聽聞此語，俱臉有駭色。

龍姬卻挺胸道：“萬事有我一力承擔。”

天宮裡，金鑾殿。

天兵神將，拄戟舉斧，殺氣森嚴。

龍鳳金椅之上，王母娘娘正襟危坐，怒容滿面。

靈墀玉階之下，龍姬和其他姐姐垂手而立。

王母娘娘懸吊眼眉，叱罵道：“牛郎與織女相會，僅限於一年一度，這是早有天規。你們竟然破戒，可謂是膽大包天！這是誰人所為？”

眾仙姬支支吾吾：“這……這……”

龍姬挺身而出，義氣凜然：“是我！這件事情，與其他姐姐無關。”她把一切責任都攬到自己的身上。

王母娘娘狠瞪她一眼：“什麼？十三妹，是你？！”

二姐月姬素來膽小怕事，今見龍顏大怒，怕小妹吃虧，便先自認錯，以求息事寧人，囁嚅著：“大姐，我們……我們錯……錯了……”

眾仙姬個個都顯露驚悸之色，為免惹更大的麻煩，俱諾諾連聲地說：“是呀，大姐，我們錯了。”

“沒有錯！”龍姬卻將胸脯挺起，出言擲地有聲。她的眼睛，流瀉出堅毅的神色，並無屈服之態。

“住嘴！”王母娘娘見最小的妹妹逆拂自己，把臉一沉，叱道：“這是天庭律例，你竟敢作此非議！”

龍姬神色嚴肅，道：“天庭律例，由你們制定，也可以由你們修改。”

“修改？”王母娘娘哼了一聲，“金科玉律，亙古不變。豈容修改？否則，天庭不是亂了套？！”

龍姬上前一步，昂起頭顱，答道：“不合理的套，亂了又何妨！牛郎織女乃恩愛夫妻，你卻濫施淫威，使他倆遭天河無情阻隔，日日妻離子散，夜夜啼飢號寒，慘不忍睹。你卻是玉液瓊漿，酒池肉林；夜寢金縷龍床，玉鑲仙被。兩相對比，真是霄壤之別。大姐，你不妨捫心自問，這是於心何忍？這又是天理何存？”

龍姬滔滔不絕一番話，恍如一支支利箭，射向王母娘娘，令她無名火起三千丈，戟指向龍姬，恫嚇道：“你年紀小小，竟敢牙尖嘴利，不怕我將你逐出天庭，趕下凡間？”

龍姬並不退讓，正色道：“ 你平日口口聲聲叫仁慈，但做事卻是心狠手辣，令人汗顏。大姐，莫只恃強權，違悖天理，否則，天地不容呀！”

王母娘娘從來都是一言九鼎，人人聽了，如奉圭臬；想不到如今龍姬會在大庭廣眾之上頂撞自己，怒焰陡熾，用手一拍玉案，叫道：“來人！”

眾天將閃身而上，齊聲道：“有。”

王母娘娘手指龍姬：“把這小賤人貶下凡間，讓她受二茬罪！”

眾仙姬一聽，玉面慘變，“刷”地一齊跪在地上，向王母娘娘求情道：“姐姐息怒，小妹年幼無知，你暫且饒她一回。”

“不行！”王母娘娘把衣袖一拂，仍是怒氣衝衝，吆喝天將：“還不快快動手？！把她打下到戈壁大漠去。”

天將見王母娘娘發怒，便搶步上前，夾手夾腳，把龍姬雙腋勾住，拖出金鑾殿，朝南天門徑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