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夜讀 ｜ 半盞屠蘇猶未舉，燈前小草寫桃符

古往今來，都是從忙裡過去，但再忙，到了春節，人們也就閒下來了，整理一年的得失，等著再次啟程。那麼，這每年的除夕之夜，詩人們在想著什麼呢？

先看看唐代詩人高適是如何過年的？

除夜作

旅館寒燈獨不眠，客心何事轉悽然。

故鄉今夜思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

某一年的除夕，高適是在客棧裡度過的。孤燈不成眠，詩人的心情也變得十分淒涼。每年此時，最為想念的是故鄉，明天自己要增加一歲，白髮又會添了不少。對父母的思念，是天下所有遊子的捶心之痛。

對於一心想著鐵馬冰河的宋代詞人陸游來說，過年又是什麼樣的體驗？

《除夜雪》

宋 陸游

北風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歲除。

半盞屠蘇猶未舉，燈前小草寫桃符

。

四更時分，北風送來一場大雪，鵝毛般飄飛……瑞雪兆豐年，對此時的詩人來說，還來不及舉起盛了半盞屠蘇酒的杯子慶賀，已經在燈下飛速寫著迎春的桃符。

新年的場景，躍然詩中，讓人似乎看到了當年的陸放翁，正在欣喜地趕寫著春聯。

妻子更為出名的宋代江湖派詩人戴復古，也寫過一首《除夜》。

掃除茅舍滌塵囂，一炷清香拜九霄。

萬物迎春送殘臘，一年結局在今宵。

生盆火烈轟鳴竹，守歲筳開聽頌椒。

野客預知農事好，三冬瑞雪未全消。

似乎是白描，也能看得出當時春節的盛況，讓人至今都能感受到濃濃的年味。

如今不少人感慨，年味越來越淡了。的確，與古人相比，我們如今可以選擇的事情太多了，自然也就消減了年味的濃郁。

宋代詞人蘇軾也寫過《守歲》。

欲知垂盡歲，有似赴壑蛇。

修鱗半已沒，去意誰能遮。

況欲系其尾，雖勤知奈何。

兒童強不睡，相守夜歡譁。

晨雞且勿唱，更鼓畏添撾。

坐久燈燼落，起看北斗斜。

明年豈無年，心事恐蹉跎。

努力盡今夕，少年猶可誇。

蘇軾在詩中發問：明年難道再沒有年節了嗎？只怕心事又會再次落空了……用心去愛惜這一個夜晚，也愛惜人生的每一個夜晚，趁著年少之時，滿懷朝氣與豪情地投入人生的激流。

《除夜》

宋 文天祥

乾坤空落落，歲月去堂堂；

末路驚風雨，窮邊飽雪霜。

命隨年欲盡，身與世俱忘；

無復屠蘇夢，挑燈夜未央。

對家國已是末路的文天祥來說，這一年的除夕是如此艱難，過眼都是風霜，自己的生命都要隨著時間流失殆盡了，屠蘇之夢已經不復存在了，只有挑燈苦幹，為南宋的國祚儘可能爭取一點時間。

宋代詞人吳文英也寫過一闋《思佳客癸卯除夜》。

自唱新詞送歲華。鬢絲添得老生涯。

十年舊夢無尋處，幾度新春不在家。

衣懶換，酒難賒。可憐此夕看梅花。

隔年昨夜青燈在，無限妝樓盡醉譁。

十年舊夢無處可尋了，又有幾度新春，也是在漂泊中度過，以前對過年是多麼盼望，又是多麼欣喜啊，如今，卻是衣懶換，酒難賒，只有看看路邊的梅花，想想陳年舊事。這份心境，對每個人來說，只有身臨其境之時，才能深深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