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寫春聯的人

對新年的嚮往，在一日一安的問候裡步入尾聲。繁華的年集上，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熱鬧。

前面一個賣春聯的攤位最是氣氛活躍，兩邊掛滿火紅的對聯，醒目的中國紅，傳達著我國傳統佳節帶來的喜慶。來買春聯的人絡繹不絕，每一幅春聯都有其獨有的寓意，攤位上的老闆把對聯念給顧客聽，文意深奧的，他還會用我們當地話解釋一番。

我隨母親來趕年集，興許是對春聯長久以來的喜歡，我停在賣春聯的攤位前不願走了，就這樣與母親分開，各顧各的了。在攤位上“研究”對聯的我，想起了多年前，村裡那個寫春聯的人。

他國字臉，常年戴一副黑框眼鏡，總是笑呵呵的，和藹可親。那時他是我們村最有文化的人。每次他經過我家門口，父親總要和他閒聊幾句，有時請他來家裡喝茶，並對我說，“快叫大伯，他是老師呢！”因他與我同姓，是本家，總歸有些沾親帶故。他是從村小退休的老師，到我們上學時，村小已拆除，合併到了鎮中心，他與父親閒聊時會過問一下我的學習情況。父親很尊敬他的這位老大哥，村裡人都很尊敬他。

每到年尾，家家戶戶買來紅紙張，根據自家的門楹大小親自裁剪，再請這位大伯到家裡做客，吃酒或喝茶，寫副春聯。寫之前他會念幾聯，只等大家把各自挑選得中意的告訴他，他再書寫在紅紙上。

他研好了墨，整理整理毛筆的筆鋒，在廢舊的報紙上試了試，就開始大展身手了。雖然他年事已高，但在寫字時凝神屏氣，每一筆都遒勁有力。大家圍在他身旁看他寫字，欣賞他的作品，發出一陣讚歎。

裁剪時多出來的紙張會被剪成菱形，用來寫“福”字。他把寫好的春聯和“福”字鋪在長凳上，一邊等墨幹，一邊檢查是否有不滿意的地方。最後，主人家把成品小心翼翼地貼在門楹上，年味便顯露出來，此後家裡也多了幾分墨香。

一副春聯彰顯著千百年來源遠流長的文化底蘊，彰顯著我國勞動人民的智慧，也彰顯著人們寄託在傳統佳節裡的美好希望。

能寫春聯的人，的的確確是父輩眼中最有文化的人。父親說，站在路邊一眼望過去，家家戶戶門楹上都有這位大伯的筆記，這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父親說得沒錯。

多年過去，大伯隨兒女去了外地，鮮少回家。村裡的人家，不再書寫春聯，集市上的春聯漂亮、大氣，買來就能貼。但每當我與父親貼春聯時，還會記起那個寫春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