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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看著我的眼睛,輕聲說:“可是他失去你了。”

  • 由 n坐北朝楠 發表于 垂釣
  • 2022-03-12
簡介卻看見江鴟擦了擦嘴,站起身,走到餐廳中央的鋼琴前,對著那對年輕的情侶說:“如果不嫌棄的話,請允許我獻醜一曲

眼睛讀音是輕音嗎

(一)

1997年的春天,太寧湖邊的櫻花開了。

搬家公司的大卡車一輛接著一輛,在開滿繡球花的別墅大院外停下來。我迫不及待地推開車門,竄下去,站在新房子的門口東張西望。

我穿著七層蕾絲的粉紅色連衣裙,因為太過興奮,拎著紗擺在大門口一圈一圈地旋轉。十幾秒後,我眼冒金光,暈得一塌糊塗。

我踉踉蹌蹌地停下來,感覺眼前一道黑影,我和來者撞了個滿懷,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

“痛痛痛痛痛”

我捂著自己的腦袋晃了晃,終於清醒了一點,看清眼前同樣摔倒在地的男孩,白的跟鬼一樣的面板,穿著白色襯衫。他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

“喂”我坐在地上,兩腿一蹬,“快拉我一把。”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目光停留在我粉嫩的公主裙上,欲言又止 最後不情願地伸出手。我使勁拽了他一把,好不容易才從地上站起來,然後我擋住他:“喂,你是誰?做什麼的?在我家門口鬼鬼祟祟的幹嘛?”

男孩不可思議地看了我一眼,重複道:“你家?”

“對啊”我自豪地抬了抬下巴,“從今天起這就是我家了,很大吧?羨慕吧?嫉妒吧?”

他用智障的眼神看著我 然後面無表情地說:“放手。”

我死死地扯住他的手臂,連哭帶喊:“來人啊,來人啊,有小偷!”

他停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三分鐘後,我的父母終於姍姍來遲。我媽扶著額頭上前拉開了我:“莫莫,放手,聽話。”

“他偷我們家東西我說,“就是他!”

我爸拎起我的衣領把我甩到一旁,嫌棄地說:“丟人現眼。”

我媽指了指對面的大門,對我說:“那才是我們家,快給別人道歉。”

七歲的我,趾高氣揚地給了他一個尊貴的白眼:“小白臉”

江鴟扯扯嘴皮,冷笑:“花孔雀。”

我和江鴟在同一天搬入新家,兩棟別墅對門。我和他的臥室陽臺對著陽臺,我們透著窗戶看著彼此的臉,不約而同地做了個嘔吐的表情,然後一起“嘩啦”一聲拉上窗簾,再“砰”一聲關上門,“吧嗒”關了燈。

這日恰逢立春,萬物復甦,草長鶯飛。

“氣死我了。”

我拉著被子角,生氣地在心底咒罵江鴟,想著想著竟然睡著了。

太寧湖在寧市的市中心坐落上千年,湖邊的兩棟別墅位置絕佳,看得見日落和湖光粼粼。

聽說這裡舊時住過一代名將,一朝文臣,後來改朝換代,史書也查不到他們的身後之事。這兩棟舊屋幾度沉浮,軍閥混亂時住過民國太太,也住過全朝少帥。再後來他們的子孫遠赴海外,在異國他鄉紮根下來,這兩棟房子便漸漸被人遺忘,門外長了野草,傳奇隨著年月一起褪色,孤零零地對望了許多年。

我和江鴟就是在這裡相遇,一天天長大,度過了我們最好的時光。

媽媽教我背詩,我搖頭晃腦,故意大聲衝著對面喊:“江南好,風景舊曾諳,誰能不憶江南?”

對面的江鴟聳聳肩:“無可奈何春也去,落花流水,天上人間。”

我呸!

那時年幼,無知的理所當然。江南有多好,春天有多美,我們根本不知道。

(二)

平心而論,我和江鴟之間,除了我很黑他很白以外,其實有很多共同點。

他從六歲開始彈鋼琴,我早他一歲,五歲開始拉大提琴,我母親是國內知名音樂家,師從他的外婆。他比我早出生三天,逼著我叫他師兄,我卻堅持說我是師姐。

我們每次見面都會因此大打出手,我使出九陰白骨爪,把他抓得鼻青臉腫,然後轉眼就哭著跑到他父親面前,抱著他熨燙得筆直的西裝褲號啕大哭:“江鴟哥哥打我!”

江鴟不知道被他爸爸揍過多少次,他還被懲罰打掃別墅外的街道。秋天的時候櫻花樹葉落了一地,他好不容易將它們掃成一堆,我“一二,一二”地踏著正步從上面踩過去,又將葉子踏得四處飛揚。

偶爾我們倆也有和解的時候——

每天夜裡八點,是我和江鴟的練琴時間。我總是狼吞虎嚥地吃完晚飯,將筷子和碗朝腦後一扔,“叮叮咚咚”地跑上樓,“嗚”一聲拉響大提琴。而下一秒,對面就會響起一道悠長的鋼琴聲。

就像是某種心照不宣的暗號,我低下頭,看著樂譜,咧開嘴笑。

有了江鴟的陪伴,每個夜晚都變得熠熠生輝,我在琴聲中暢遊,覺得可以乘著它們飛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媽媽出奇地喜歡江鴟,每天都要訓斥我:“在人家江鴟面前注意點形象,吃東西要細嚼慢嚥,不要沒大沒小地叫喚,頭髮要編成辮子才好看。”

“才不要呢,我幹嘛要為了江鴟俺哥小白臉改變自己。”我滿不在乎地說。

我媽無可奈何地搖頭:“臭丫頭,以後你會後悔的。”

1999年的最後一天,一整個世紀的歡笑與眼淚,在我和江鴟的魔音二重奏下宣告結束。

遠處的焰火一陣陣騰空而起,在湖面的交映下越發美麗,絢爛奪目,驚醒了藏在地下的眾生。

春天就要來臨了。

我和江鴟上了同一所初中。

按照身高排序,我坐第一排,他坐最後一排。

我天生麗質,剛進學校就被男生們眾星捧月地奉為公主,還有高年級的學長來教室門口堵我。他們正好擋住了江鴟的路,他拉了拉書包肩帶:“麻煩讓一讓。”

學長瞟了他一眼:“小子,你幫我把莫莫叫出來。”

江鴟轉過頭,掀起眼皮看向我,然後面無表情地說:“還是算了吧,她看樣子更想要解試卷上的那道數學題。”

“少廢話!你是誰?和你有什麼關係?”

江鴟皮笑肉不笑地說:“還真有點關係,那邊那位半小時解不開一道不等式的醜丫頭是我媽給我欽定的兒媳婦。”

“撲通”一聲,我摔了個四腳朝天。

而江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真的有女生吃他那小白臉的一套,不管他走到哪裡,都能引起一大片少女的尖叫,就連班主任都對他特別寬容。

我走到女廁所,聽到兩個女生在竊竊私語:“江鴟在偷偷看你哎!還欲言又止了半天!臉都紅了!他肯定是喜歡你!你那麼漂亮!”

另外一個女生用嗲嗲的臺灣腔回道:“沒有啦,不過好奇怪哦,我每天都會在教室門口遇到他,說起來還蠻巧的。”

“肯定是專門來看你的啦!不要不承認了!”

我往鏡子裡瞄了一眼“說起來還蠻巧的”,冷笑著說:“我想他剛才確實是在看你,也確實有話要跟你說……”

我對著正在門口抹口紅的她們燦爛一笑:“你、裙、擺、扎、進、內、褲、裡、了。”

我和江鴟把人生過得大搖大擺,所有人都知道那個整天揹著大提琴的女生和鋼琴彈得很好的男生。

學校每年的慶祝晚會一定是我和他壓軸,合奏《獻給愛麗絲》,又高雅又落俗,人人都喜歡。

我母親的好友珍妮教授曾聽過我的演奏,連連稱讚,這件事還上了維也納報紙。十四歲的天才大提琴手,就連北京的樂團也向我丟擲橄欖枝。

媒體採訪差點擠破教室的門,我的同學們都成了我的頭號粉絲,想方設法的找我要簽名,個個都以認識我為榮。

我用高傲的語氣對江鴟講:“這些人根本不知道大提琴是什麼,音樂是什麼。”

那時候我其實並不知道,大提琴對我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十五歲生日的時候,我最喜歡的倫敦交響樂團來到香港演出,那是他們這麼多年首次來到中國。

江鴟買了兩張VIP票送給我做生日禮物。

“江鴟”我說,“我們私奔吧”

江鴟當時正在翻樂譜,手上一用力,筆尖破了紙。他目瞪口呆地轉頭看我:“莫莫,你發什麼瘋!”

“走嘛,跟他們一起的話又是那一套,購物購物購物,好無聊哦。聽說香港的車仔麵很好吃,我媽媽肯定不讓我吃。”

“你媽知道了肯定會掐死你。”

“所以你帶我去啊,”我理所當然地說,“這樣就是你媽掐死你而不是我媽掐死我了。”

江鴟一臉無奈。

我們在黃昏時落地,機翼傾斜,夕陽給雲層渡上一層溫柔的紅色,然後漸漸散開。

江鴟帶我去維多利亞港邊最高的樓頂吃晚飯,這裡要提前兩個月預約座位。牛排放在火爐上慢慢烤,我和江鴟面對面坐著,頭頂是透明的玻璃,雖然看不見星星,但燈光傾斜下來,也算是流光溢彩。

我抬頭凝視江鴟,他身後就是璀璨的維多利亞港,聚集了一片人。他看起來是那樣的英俊,一雙漆黑的眼,就像不屬於這裡,不屬於任何人。

等到月光灑下的時刻,我們身旁那桌的女生忽地發出驚喜的尖叫。我轉過頭去,看到穿著燕尾服的服務生推著五層的蛋糕,還有巨大的玫瑰花。而女生對面的男生單膝下跪,舉著戒指虔誠地說:“Marry me。”

女生眼裡含著淚水,撲向心愛之人。

我收回羨慕的目光,小聲說:“要是以後有人這麼向我求婚,我一定不會答應。”

江鴟似笑非笑地斜睨我,像是看穿了我的口是心非:“那要怎樣你才肯答應?”

我想了想,衝他吐了吐舌頭:“如果物件是你的話,我是怎麼也不會答應的,哈哈哈!”

“不過……”我故意拉長了尾音,“如果你肯彈鋼琴給我聽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要很大的舞臺,萬眾矚目,閃閃發光的那種”

江鴟用叉子戳起一塊牛排,準確無誤地塞進我的嘴裡,冷笑道:“別做夢了。”

我白了他一眼,目光繼續停留在身旁那對愛侶身上,又憧憬又遺憾地說:“可惜少了點什麼。”

具體少了什麼,我沒有說。

卻看見江鴟擦了擦嘴,站起身,走到餐廳中央的鋼琴前,對著那對年輕的情侶說:“如果不嫌棄的話,請允許我獻醜一曲。”

他坐在鋼琴前,我眯起眼睛,看到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他微笑著伸出手,按下第一個音符,是《夢中的婚禮》。我閉上眼睛,手指跟著音樂躍動。

具體少了什麼,我沒有說,但是他知道。

一曲結束,全場掌聲如雷,每個人都微笑看著江鴟。

被求婚的女生抱著花束上前,抱住他,說:“謝謝,小帥哥,你以後一定會有一個美麗的新娘子。”

文/綠亦歌

未完待更

醫生看著我的眼睛,輕聲說:“可是他失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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