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是怎樣煉成的（十四）秦版覺醒年代

秦始皇登會稽山，渡浙江，（注：河流名，而非現今的浙江省）引起轟動，吳中子弟自是追捧。皇帝嘛，天下一人而已，比現今珍貴的大熊貓還要珍貴許多。為睹聖容龍顏，無論富商大賈販夫走卒市井無賴俱皆觀看，項氏叔侄當然位列其中。

現在來看看項羽爺倆的觀後感。“彼可取而代之。”這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項梁急掩其口說：“毋妄言，滅族的話呀！”這是老成謹慎還透漏一點畏懼。不過能說出“彼可取而代之”畢竟驚天語，放到現在也能雷倒一片。正常人理解，二十三歲的棒小夥，吹吹牛逼，放放嘴炮而已。誰曾想一年後他不光做了，還成功了。至於項梁看到始皇帝定是想到父親被殺，國破家亡，四處逃難，想到秦軍威猛所向披靡，心存餘悸。

羽高八尺有餘，力能扛鼎。一米九多的大小夥，放在現在也屬於“高”人一族，何況力大無窮呢。至於民間更是把項羽吹乎得神乎其神。傳項羽有筐外之力，所謂筐外之力就是站在筐裡，自己能把自己抬起來。這當然是胡扯云云，最起碼編段子的是不懂地球物理的，至少不知道什麼是重力。要不然站在筐裡，抓緊筐壁，向上用力，堅持向上發力，豈不衝出地球，奔向宇宙？當然面對項羽這樣力大無窮的大個子，普通人是沒有挑釁願望和衝動的；跟他對幹，首先要掂量掂量自己。所以書載“吳中人多忌憚”。另一可能，項羽真得把他們打怕了。

幾年前，在距吳中千里之外的登封，一群人正在耕種。各位看官，別一提登封就想起少林寺。那時可能有人哼《牧羊曲》秦版的《牧羊曲》，但我完全可以保證絕對沒有和尚，禿頭在二百年後才開始流行。閒言少敘，耕作的人累了在田埂上休息，其中一人長嘆說：“苟富貴，無相忘。”餘者笑話他說：“就這樣給人做傭耕，連個土地也沒有，何來富貴？別在做夢了。”那人又長嘆一聲說：“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恐怕這句話把傭耕者的門牙都笑掉了。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幻想著出人頭地還大言不慚，莫非得了“失心瘋”不成？可幾年後他的話更是驚世駭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說這些話的人叫陳涉，一個甿隸之民，甕牖繩樞人家的孩子。

讀了這些史料不得不叫我掩卷沉思。劉邦的話“大丈夫當如此”，項羽的話“彼可取而代之”，陳涉的話“燕雀安知鴻鵠之志”都絲毫不掩飾內心的膨脹。他們的主體意思是要和秦始皇過得一樣好。如果這是他們人生的目標，起點未免太高了吧！歷史上有許許多多立大志向的人，沒幾個記錄下來的。原因在於，立志容易，實現很難。做為人，始皇帝擁有的一切誰都想擁有。“它日若得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只能淪為立大志者大大的笑柄，王薄如此，杜伏威如此，宋江亦如此……但立此志者仍前仆後繼，不為什麼，只為利益巨大的利益，值得用性命相搏的利益。不過這些在我看來只是表象。如果不是秦帝國的橫徵暴斂苛刑峻法，劉邦沒有機會到咸陽，也就沒見過大世面，他只是個小吏依舊會過著痛並快樂的生活。項羽將會淪為市井無賴，整日裡打仨卸倆，也將過著痛並快樂的日子。可憐的陳勝，只能繼續他的傭耕，痛並痛苦的過活了。

我曾問過年長的人他們年輕時的志向，他們的回答頗令我意外。誰不曾年輕過？誰不曾有理想？“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都是心嚮往之的夢想，到頭來卻成了“也無風雨也無晴”的老翁，是無奈，是無奈，是悲哀！可是歷史的風雲必定註定絕大多數人的人生是無奈，是悲哀。即使到了現在，依然如此，他們有個共同的名字叫人民。

人民是歷史的書寫者不假，這是教科書上的歷史觀。我要補上下一句，記下來的仍只是王侯將相！（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