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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國棟:掀牛九

  • 由 國內足球資訊 發表于 垂釣
  • 2021-11-25
簡介【大靖明月】微信平臺2020年025期散文現在的人們一聽說打牌大多都會認為是打麻將牌或是撲克牌,但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農村的人都知道,那就是掀牛九,或是打牛九牌

鴻燕是什麼意思

崔國棟:掀牛九

【大靖明月】微信平臺2020年025期

散文

現在的人們一聽說打牌大多都會認為是打麻將牌或是撲克牌,但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農村的人都知道,那就是掀牛九,或是打牛九牌。農閒時,逢年過節還是誰家遇到紅白喜事,人們聚到一起,總要擺幾桌牛九牌,為農村單調的生活增添幾分歡樂和喜慶。當然,這種遊戲,不是賭博。雖然也放底錢,但那純粹是為了娛樂,為了打牌的人更加正規一些而不得不採取的一種約束辦法。

掀牛九是一種古老的智力遊戲,人們總藉此消遣,一比輸贏。市面上賣的牛九牌上寫著川牌,實際上它是川牌的變種,真正的川牌我們叫“戳戳”,(這個字怎麼寫未曾考證,姑且用之,戳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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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有天地人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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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牌,我會打,但很難湊起來一桌人)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我最初見到的時候也就是八九歲的樣子,當時這些東西作為四舊早已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只有膽大的人偷偷保留下來,看準時機悄悄玩一次。政策寬鬆了,一些古老的文化的東西漸漸走入我們的視野。牛九,骰子,麻將,社火,寶卷,家譜,祭祖,祠堂等等,確實使我們的生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沒有正兒八經的牛九牌,就用撲克牌代替,一樣的規則,一樣的玩法,完全是中西文化完美結合的典範。傳統的牛九用牛皮紙泡桐油製成,上面的紅點和黑點用油漆點上,隨著印刷技術的提高,後來用塑膠板或是撲克用紙製作,俗稱花花子。用撲克牌來代替,從形式上來看,就沒有那麼地道,就像現在開自動擋車的人,總也找不回真正司機的那種感覺,彷彿開的是一輛假車一樣。

過年的時候,父親也會有幾天舒心的日子。村子裡幾個人聚到一塊,坐在炕上,盤起雙腿,總要打牌,那當然也是儘量不對外人說的,若是被人舉報,那可是大事情。他們也不數底,輸了就掏錢,一個子兒五分錢,一掀兩個子兒或是兩個喜兒。他們事先拿出一些零錢,身上也會留有後手。若是塊塊錢或毛毛錢,往往會塞進襪子裡或是揙起的褲腿裡,若是分分錢,就碼在腿邊上。他們四個人,還有看紅火的人,在炕上熱火朝天的掀牛,女主人在地下有條不紊的準備著飯菜,我們幾個小傢伙出出進進鬧著玩,並且嚴令我們不得走漏風聲。我雖然小,但心裡卻多了一份牽掛,玩上一會,總要爬到父親跟前,數一數他的錢多了還是少了。那一摞分分錢,放到手裡沉甸甸的,變多了,我便高高興興跑了出去,甚至告訴媽,爹打牌贏了。若是少了,自己立刻就變得落寞起來。人生路上體會得失給人帶來的心理變化,也許從那時就開始了。

崔國棟:掀牛九

我學會打牌,已是初一了。我媽的表弟娶兒媳婦,她要去做客。因為是冬天,冰天雪地,寒風凜冽,加上媽是三寸金蓮,就借了人家的一輛驢車,要求我趕車和她一塊去。也許是上了初中,人就會學著叛逆,或是因為自己的寒酸,礙於自尊,不願到人多處的原因,反正我是十萬個不高興不願意。可是在在我媽的軟硬兼施之下,最終還是拿起了鞭子,和她去花莊。

花莊與我家的淺山地只隔一條白茨溝,它在歷史上屬於永登,後來屬於大靖。就是這一溝之隔,形成了兩種明顯不同的語言習俗文化習慣,主要的原因在於水土不同。我們吃的是大靖河的水,那邊吃的是水泉溝的水,他們彪悍豪放,熱情好客,愛耍拳弄棒,愛唱戲聽戲。語言不是大靖官話,更接近蘭州腔。閒暇之餘,樹蔭下、牆根裡、街面上,這裡一窩窩,那裡一團團隨處可見的是掀牛的人。牛九在花莊可以說是老少皆宜婦孺皆知的遊戲。來到表叔家,因為面生帶來的侷促,很快就被一般大的幾個表兄弟的熱情融化了。到了晚上鴻燕、鴻豐、鴻雙、鴻全幾個要拉上我去掀牛,我說不會玩,他們有點不相信,因為即是比我小五六歲的鴻鳩都會。還笑話我念書厲害,不會掀牛也是個瘸腿老漢。他們攛掇我上場,他們有人在邊上指導我,用的是撲克牌,取掉大小王和四個

4,

四十八張牌,四人玩,每次三人,輪流上場,另一人叫一人坐家。一開始我連牌怎麼有序排列都不知道,好在我的幾個軍師都是高手,鴻燕、鴻雙手把手的教我。牛是什麼,喜兒是什麼,老虎是什麼,魚子是什麼,擺是什麼

……

怎麼掀,怎麼守,怎麼計算輸贏,怎麼計算對方的牌

……

因為第二天大表哥結婚,又逢是在臘月裡,所以大人們對我們的管理比較鬆散任由我們折騰。牌打到兩點多,煤油燈油盡燈殘了,大家也就和衣臥倒睡覺。聽著表哥們勻稱的鼾聲,和著此起彼伏齧牙放屁說胡話的聲音,我卻興奮地睡不著,腦海裡一邊梳理著打牌的規則和技巧,一邊為這次的花莊之行感到幸運。不但認識了這麼多情真意切的表兄表弟,還開啟了我幾十年來十分喜歡的掀牛之旅。從此以後在我少年時代的生活中,多了一種比較文雅文明的遊戲,一種能夠開發智力,攻防兼備的遊戲。

我會打牌了,比我大的同學們中間,早就有這方面的高手。在他們的帶領下,指導下,我的牛技提高的很快,進一步弄明白了打牌的箇中技巧,打牌也不用撲克,改用傳統的牛九牌。在我當坐家的時候,就給上家或是下家軍牌,常常把對家的牌算得很準。當然,我們打牌不是純娛樂,也要數底,一底五分錢,先用十根火柴當算籌,誰的十根籌兒輸完了就去贏的人手裡拿錢贖底,後來大家嫌麻煩,就不數底,隨輸隨掏,叫現黃的麥子現割。三個人也可以打,叫鍛磨。時間久了,也就記住了許多打牌的經典諺語。如“三虎牛隊一扇天,十掀八掀只管掀,”指得是這種牌很厲害,掀起來很保險,單張,對子,三副子都吃,如果再套擺,那就更厲害,這時候就該說:“一二三,吃魚子,看你出到哪路子。”“天虎牛九喜喜子,不來了就母掉去”,是說天、虎、牛、喜四種牌是最厲害的。牛隊喜對都分公母。公牛對除了不吃天對,其他通吃。公喜兒對不吃人,他人也不吃。如果母掉了,那就是普通的對子。老虎是第四好的牌,只是在生活中老虎厲害,但在牛九里卻成了天和牛的盤中餐,但這隻限於公牛對、三牛、四牛,單牌還是虎厲害,叢林法則在這裡也體現的淋漓盡致。“三漏一的魚子定死的擺”,是說你若拿了三天或是三張十或是三張八,以為魚子就沒有人吃,別人就不套擺了,從機率上來講,似乎有一定道理,實際上的情況是往往就有人成了一副擺,你的魚子是大不了的。“三天抹了帽,忙把魚兒釣”,是說你的三天若是被別人打下來了,又沒有其他牌,只能鋌而走險,扔一副魚子充大,死馬當作活馬醫。“對天打對子,後悔一輩子”,“上炕坐,不惹禍”,“要要輸,尻子後頭蹲個豬”,“江上來的水上去”,“六魚子站店,底家沒盼”等等,都是頗有實用性又具有哲理味的話語,對我的成長有潛移默化的作用。

隨著年級升高,同學們都比我大,他們在家裡有更多的活路等著。我的主要任務是放驢放羊,陪我度過校外生活的就成了村子裡與我年齡差不多的夥伴們。每當我們趕著各自的羊驢騾子,出門不久,來到淺山裡,河壩裡,總有幾個人會碰到一起,實際上這不是巧合,而是約定俗成。一起放牧久了,我們也形成了輪牧,哪天到哪裡,大家心照不宣,待把牲口羊群趕到水草豐美的地方,我們便迫不及待擺開戰場,打起牌來。雖說約定一底五分錢,但大家身上都沒有錢,都不過是欠賬,記在心裡。下次再玩,能還則還,兌現當然更好。時間久了,有人欠的太多了,還不上,那就用多幹活來代還。我們在淺山裡掀牛,誰輸了就替我拔草,我躺在那裡看書,臨走的時候他們把草拿過來裝在我的草袋子裡。雖然心有不甘也沒有辦法。第二天到一起結果往往還是這樣。夜幕降臨,回家的路上,贏了的人不免心中就多了幾分高興,幾分喜悅。若是哪天我輸了,足以讓他們高興好長時間。

印象中,贏得最厲害的一次是有一年的臘月裡。冬閒時節,那時的人們都不像現在外出打工,全村子的男人都待在家裡,謂之貓冬。生產隊的油坊是晚上男人們出沒的最紅火的地方,因為那裡有一個土鍋爐連著一個大炕。因為榨油先要上鍋蒸,所以那個鍋爐一直在燃燒,這給男人們度過漫漫長夜提供了一個溫暖的地方。聚集在這裡的有老有小,老的一撥人掀牛下注多,怕人多嘴雜,洩露資訊,把我們轟到一邊,這樣幾撥人誰打誰的倒也相安無事。這天晚上,我們玩的是一底五分錢,結果我的牌特別好,幾乎每一把都有進賬,隔三差五還要“賜”上一把。到了十點多就把其中一個人的口袋洗空了,另有一家看我今晚上太厲害,也無心戀戰,我們這一攤只好散夥了。我高興地下炕回家,雖然心裡大約有個數,知道自己贏了多少,可我還是抑制不住勝利後的衝動,一邊走路一邊掏出一把分分錢數起來。也許是數得太專注了,不小心一腳踩空,跌入土鍋爐的爐坑當中。那個爐坑大約有兩米多深,幸虧下面有爐灰擋著,我當時也沒有管哪裡摔壞了,而是趕緊翻身藉著微弱的燈光在爐灰裡找散落的分分錢。上面的人大喊著跑過來救我,結果發現我好好的,就又氣又笑,說我發了多大的財連走路都顧不上了。

崔國棟:掀牛九

老家農村有些遊戲只限於孩子們,有些遊戲老少皆宜,打牌就是這種活動。我們的牛九實際是天九的變種,打法上簡單,反映出古代樸素的哲學意蘊。後來的牛九牌上繪畫了水滸人物,三國人物等等,使這種遊戲工具多了一些文學的成分。讓人們從水滸故事三國故事當中體會出不論哪一種人都有其長處,不論哪一種牌,只要成氣候就能成功,就可能以小博大。相比牛九,天九里面的哲學意味更濃。天九相傳是三國時期諸葛亮所發明,它的玩法千變萬化。我在李家窩鋪學了半天,那裡把天九叫“戳戳”,只是會玩,懂了基本規則,至於技巧上還不得入門。我不能深入地研究它是因為沒有實戰的機會,會玩這種紙牌的人太少了。引起我濃厚興趣的不是用它去贏得勝利,而是其中包含了太多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例如,它的四色正門牌分別叫做天、地、人、和。單從字面上來說確實和諸葛亮有一些關係,到我們這裡以訛傳訛,把“和”叫做了“鵝”。於是“天地人鵝”也就具有了道家天人合一,人與自然與動物和諧相處相融共生的意味在內。正門牌中,天牌與九點組合叫“天九”,地牌與八點組合叫“地八”,人牌與七點組合叫“人七”,鵝牌與五點組合叫“鵝五”,依次由大到小。剩餘的牌分為中三,么牌。么牌包含斧頭的五六,十點中的四六,么六,么五,錘六是最小的牌。我們常言譏笑人的土語:“你是個么七子啊還是個錘六子?”應當源出於此。打牛九是要對方掀牌,請求一方出牌,而天九是一直一輪一輪下,直到結束。這裡有許多計謀思索,審時度勢。對鍛鍊人的思維判斷,推理能力還真有作用。四川人普遍聰明,也許與他們長期打戳戳有關。

打牌的樂趣遠不止於此,比起現在各種各樣遊戲而言,引不起現代所有年輕人和少年的興趣。但我認為這種遊戲更加生活化,更加中國化,對人的正面影響也更大。頻繁發生的中學生小學生當中的暴力事件,很難說與他們玩的各種殺人遊戲無關。所以作為一種古老的遊戲,也是中國文化的一種流傳方式,是否也應該得到正面引導,開發,加以保護和傳承?

作者簡介

崔國棟:掀牛九

崔國棟,甘肅省武威二中數學高階教師,甘肅省青年教學能手,省級骨幹教師,武威市優秀園丁,中國延安文藝學會會員。

教書育人是事業,吟詩作文是癖好,數學使我衣食無憂,文史使我精神愉悅。

編後語

崔老師 這篇文章既是對古浪民俗的回憶與整理,也是對當下青少年遊戲娛樂的思考,幾多無奈之後,更有一言難盡。

文/崔國棟 編/大靖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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