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隻穿越千年的蟋蟀

一隻穿越千年的蟋蟀

文/畢研傑

中秋時節，我因事回故鄉。入夜，偶然聽到蟋蟀的陣陣鳴叫，隨記感。

——題記

夜晚，喧囂的小城仍不能完全沉靜下來，不時有車鳴人語、機床轟響穿越厚重的夜色聲聲敲打尚未入眠的我的耳鼓。但在這嘈雜聲裡卻有幾聲蟲鳴，凸顯出自然生命的律動。

是的，是蟲鳴，先是一隻蟋蟀的興奮高歌，接著有許多不知名的草蟲也紛紛加入這夜的合歡。儘管我知道它們就在我的窗下，我卻叫不出它們的名字，更看不到它們的身影，但我卻能聽懂它們的情感——

“唧，唧，唧，……”，這是寂寞孤獨的傾訴；

“唧唧，唧唧，唧唧，……”，這是呼朋引伴的清唱；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這是急促歡快的歌吟；

偶爾還有青蛙的“呱呱”聲從很遠的溪流邊傳來。

我沒有想到它們那麼嬌小的身軀竟能奏出如此強的高音，尤其是那隻蟋蟀！起初，我以為是它棲息在了我的陽臺上，就躡手躡腳走到窗前傾聽，才發現它竟是在我樓下的草地上鳴唱，聲音穿透夜幕傳入四樓我的房間。

我們小區每兩棟樓間都有片空地，本是栽花種草用來裝點小區的綠化帶，但物業為省事，更是為省錢，把它分配給小區居民種植蔬菜，居民吃到了親手種植的放心蔬菜（哈哈，是真正的綠色食品啊），又打發了空閒時間，也就不再計較物業的“偷工減料”而達到了“雙贏”。這一片片綠地（菜地）也就成了草蟲們的樂園，白天難覓它們的蹤影，但夜深人靜後，這兒就成了它們的天下：它們的歡樂合奏使得本來死寂的黑夜充滿了生命的歡歌！

但令我奇怪的是，這十年來我走南闖北絕大部分時間是生活在異鄉，異鄉的我的住所周圍也有更廣大的綠地，草木也更加葳蕤，卻從沒有聽到過如此豐富多彩的蟲鳴！難道是因為在異鄉我住5樓而在家鄉住4樓的緣故？不對，它們聲音的強大穿透力，絕不會因高了幾米而消無！難道是經濟發達的地區沒有草蟲？這不可能！經濟的發展只能擠壓它們的生存空間，卻不能使它們完全消失，何況我的工作單位雖說在“高新技術開發區”，卻是在城郊，不僅院內有片片綠地，而圍牆外也還存有大片的農田！難道是南方的草蟲弱小，遠沒我北方家鄉的草蟲強大？這更不成立，至少從生物學的角度我還沒有找到證據。但，為什麼我在異鄉的十年間沒有聽到蟲鳴，而在來故鄉的短暫時日裡卻能夜夜聽到如此這豐富的蟲鳴交響樂呢？尤其是那隻蟋蟀的真情鳴唱？

這可是我從小學、中學到大學都熟悉的那隻蟋蟀啊——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一一《詩經·七月》

澹容與而獨倚兮，蟋蟀鳴西堂。心怵惕而震盪兮，何所憂之多方一一《楚辭·九辯》

四時更變化，歲暮一何速！晨風懷苦心，蟋蟀傷侷促一 一漢《古詩十九首》

夕雲映西山，蟋蟀吟桑梓。君子懷苦心，感慨不能止一一 南北朝·江淹《效阮公詩》

斜月入前楹，迢迢夜坐情。梧桐上階影 ，蟋蟀近床聲一一唐·白居易 《夜坐》

蟠蟀不離床，伴人愁夜長。相望莫相忘。應無未斷腸一一宋·賀鑄 《菩薩蠻》

青燈照夜梭，蟋蟀窗外語一一元·趙孟頫《題耕織圖二十四首奉懿旨撰》

昏期在房，蟋蟀登堂。伐絲比簧，庶永憂傷一一明·唐寅《短歌行》

傷懷驚涼風，深宮鳴蟋蟀。嚴霜被瓊樹，芙蓉凋素質一一清·吳偉業《清涼山贊佛詩》

…………

是的，這是隻千年不朽的蟋蟀。它在《詩經》裡唱過，在《楚辭》裡唱過，在唐詩宋詞裡也唱過；它在家鄉唱過，在異鄉也唱過；它在遊子醒著夢著的心頭唱過，也在文人墨客的詩篇裡唱過……可我仍不能解釋自己為什麼在他鄉沒有聽到蟲鳴而這次偶回故鄉卻一遍遍聽到“草蟲合奏”這一奇怪現象。

但我感謝這擾夢的蟲鳴，尤其是那隻蟋蟀！是它，是它們，讓我在家的短暫時日裡夜夜枕著蟲鳴慢慢入夢，待休整好勞頓的身心，我會再次整裝踏上異鄉的街頭！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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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研傑

，山東省鄄城人，筆名冰河，作品：散文集《人在旅途》，曾主編《閱讀訓練精編》、《當代教育論譚》、《青春留影》等文集，參編《寫作訓練精編》等近10部。有詩歌、散文、小說百餘篇（首）散見於各級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