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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後“篡改歷史”女孩劉思麟站在“歷史名人”旁邊“自嗨” 做一場“成名實驗”
- 由 媒體小藝術 發表于 垂釣
- 2021-10-17
女生用什麼方式自嗨
與畢加索一起作畫
在戴安娜王妃身邊翻白眼
和奧黛麗·赫本一起野餐
像夢露一樣性感
劉思麟在她的個人展覽上
在宋美齡身邊指點江山
當丘吉爾的私人秘書
陪肯尼迪總統夫婦出行
和卓別林一起化妝
本報記者 雷若彤 韓世容
短款皮夾克、復古闊腿牛仔褲、方跟小皮鞋,搭配淡綠色中長微卷發和大地色系眼影——劉思麟給人的第一印象絕對是“酷”。一開口,濃重的京腔透著那麼股子北京姑娘特有的“颯”。
“大家好,我是青年藝術家劉思麟。”面對北京青年報記者的鏡頭,這個90後女孩用這樣一句話介紹自己。不是攝影師,也不是“P圖師”,而是青年藝術家。
最近幾個月,隨著劉思麟創作並出鏡的一組“與歷史名人合影”的照片在網路上流傳開來,她本人也被媒體冠以“清華美女學霸”“在故宮上班修文物”“篡改歷史”等醒目的標籤而走進大眾視野,並引發了網友的關注和熱議。有些人認為,這個家住二環裡的北京女孩一定是“家裡有礦”才能搞得起攝影創作,也有人認為這是一場成功的營銷炒作。
面對諸多疑問,她正經八百對著北青報記者回答道:“真的沒礦,我謝謝各位網友來自“宇宙”的祝福,我也希望我能有礦。”
一手創造與名人“合影”
以假亂真走紅網路
在宋美齡旁邊“指點江山”、和奧黛麗·赫本一起野餐、跟愛因斯坦坐在岩石上悠閒對談、與戴安娜王妃一起穿著禮服舉杯合影、和丘吉爾坐在一輛車上、和弗裡達說笑聊天……在一張張照片裡,這個叫劉思麟的年輕姑娘成功與多位曾在20世紀對世界有過重要影響的名人們搭上話,還產生了許多“交集”。她精湛的P圖技術讓人們很難發現這些照片竟然是偽造的。
這就是劉思麟最具標誌性的作品《無處不在》。把自己放在名人的身旁,她憑藉多年的圖片處理技藝,尤其是在光線、服裝、場景、透視、物體邊緣等難度係數較大的細節處理方面掌握得爐火純青。有了“硬核”技術,再佐以她恰當的面部表情和戲劇感十足的肢體動作,一張張穿越歷史隧道的照片,彷彿在久遠的某一瞬間定格,毫無違和感,你甚至認為她本人就是來自於那個年代的。
網友們曾對著這張“陌生姑娘”與張愛玲、李香蘭的合影,爭論這張照片的真實性,還做了一番考據,甚至請教了張愛玲研究專家止庵。某公眾號介紹畢加索的時候,在文中用了她與畢加索的合影,就這樣被當做了真實的歷史照片,這種類似情況不止一次發生。
白天在故宮修文物,業餘搞藝術創作。劉思麟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儘管她的這些《無處不在》系列的產出效率並不高,還常常因為光線、服裝等細節問題不到位而讓一張腦海中計劃好的照片暫時擱淺,但她依舊樂此不疲,並且經常因為一次拍攝中的“神來之筆”而興奮不已——沒有什麼比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更令人感到愉快的了。
想試試站在名人旁邊
到底能不能“火”
劉思麟在用影象做一場實驗。
“我選擇的人都是所謂的“大眾偶像”,我站在這些人旁邊,經過傳播,我也成了一個符號。我就想看看我是否能被大眾所認知。”談及最初的創作“篡改歷史”系列作品的動機,劉思麟作出了這樣的解釋。
也有一個偶然因素,是跟劉思麟的媽媽有關。“大概是2013年前後吧,當時我也在創作上比較迷茫,那時剛好微信朋友圈剛剛興起,微博也特別火。那幾年,我媽也開始玩微博、微信。但我發現網上的我媽和真實生活裡的我媽不太一樣。有時候她喜歡發一些她的照片,還會搭配上心靈雞湯的文字。”
劉思麟意識到,網際網路時代影象充斥著每個人的生活,每個人都可以用圖片經營屬於自己的“人設”,網際網路蘊含著巨大的機會和能量,一夕之間成為網路關注焦點的可能性變得很大,這也讓劉思麟萌生了想要做這個實驗的想法。
於是,劉思麟跟媽媽打賭,她做了那張自己和宋美齡的合影,想要看看媽媽敢不敢發在朋友圈或微博,又會有多少人去關注。“當時這就是一次衝動和玩笑。”劉思麟笑著說。
從此,劉思麟就再也沒有停下她的創作。“我所做的與歷史名人合影,他們早已不再存在,但是他們的思想仍然對世界和我們個人產生著重要影響。”
燈光、服裝和“戲精”表演是成功三要素
穿爸爸的舊毛衣與卓別林合影
很多網友對她所使用的攝影裝置很好奇,劉思麟告訴北青報記者:“之前我也用單反拍,但後來發現其實用手機拍攝就足夠了。”
裝置可以是手機,但其他的因素卻絕對不能含糊,比如服裝,比如燈光,比如佈景。“拍攝的過程要著重考慮光的因素,拍攝的時候室內的光是怎麼樣,在室外拍要看晴天還是陰天,如果光效沒有達到滿意,呈現出來的效果一定是失敗的。”
在確定了要創作的名人影像圖片之後,劉思麟就開始著手“服裝”問題,為了能夠契合照片中人物的歷史背景和當時的文化流行,她在服裝上十分用心。“有時候在網上淘到合適的衣服,有時候去二手店和古著店淘復古的衣服。有時候也會自己動手做。”比如和呂碧城合影中的旗袍就是劉思麟自己做的,因為實在淘不到既傳統又有西方元素,還能體現知識女性特質的衣服。
而在與卓別林的合影中,她穿的毛衣就是她爸爸的舊衣服。拍照用的很多衣服和道具都是在家翻出來的,爸媽有些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衣服,還有一些姥姥留下來的衣服。劉思麟的父母也經常會幫助她創作。媽媽幫著梳頭和造型,爸爸就客串一把燈光師。“他們也覺得很好玩,全家一起玩,還挺嗨的。”
劉思麟的演技也是讓作品成功的關鍵因素,她把自己的這種“戲精”狀態叫做“起範兒”。調動出完美的表演狀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劉思麟會思考圖片中的人物那一刻在經歷什麼。以此來調動“戲精”狀態和創作靈感。
“我在臺上可能會緊張,但私底下很放鬆,很多年輕人都這樣。私底下怎麼著都行。沒事就逗自己開心。”劉思麟說,這也是一種年輕人典型的“自嗨”狀態,自己跟自己玩兒就能很開心。
避免歷史名人的經典形象
挖掘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劉思麟決定要把這個系列堅定做下去,她找到了“世界百大偶像”名單,從中挑選出自己感興趣又被大家熟知的歷史人物,再去搜集他們的照片,透過影象建立對他們的完整認識。挑選出可以有創作空間的圖片,再去設計一個場景,去讓自己和他們在照片中建立一種聯絡。
多看幾幅劉思麟的作品就會發現,她在名人形象的選擇上會盡量避免他們非常經典的形象,類似於“搞怪的卓別林”和“優雅的戴安娜”都不在劉思麟的選擇範圍內。而更多地去選擇這個名人不太被大眾見過的形象,比如不那麼搞笑,甚至有點疲憊的卓別林才是她著眼的目標。
這張她與卓別林的合照,就是電影《舞臺春秋》裡的一張劇照,卓別林在後臺化妝,劉思麟頭上包著毛巾站在一旁。她沒有選擇卓別林的經典形象,而是選擇了不被大家熟知的老去的略顯疲憊的卓別林形象。“我避免選擇了卓別林深入人心的形象,我認為他這張劇照才是真實的他,很有生活氣息。”
在戴安娜王妃旁邊翻著白眼舉著酒杯的那張照片也是劉思麟有意為之的設計。在這張照片裡,戴安娜拿著酒杯驚訝地看著鏡頭,與人們所瞭解的優雅王妃呈現的狀態是不同的。劉思麟之所以選擇這張圖片,是因為她覺得那一刻戴安娜王妃的表情是真實的。此前,她只是知道戴安娜王妃的高貴優雅,戴安娜去世之後又爆出緋聞,而劉思麟透過創作才更加深入瞭解,“戴安娜王妃很朋克,如果戴安娜不是一個王妃的身份,那麼她看待一切的態度就是“翻一個白眼”,她可能會真實地表達自己。”劉思麟補充說。
劉思麟解釋道:“作品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是被大家熟悉的、“蓋棺定論”的人,大家都認識他們,卻不代表瞭解他們。我們知道瑪麗蓮·夢露很性感,但她演過什麼電影不重要。我們知道畢加索,但畢加索每個時期有怎樣的變化不重要。很多人不願意花費時間去了解和建立自己的看法。”
除了和戴安娜王妃的合影以外,劉思麟的其他作品基本沒有表達明確的態度。她還是更喜歡含蓄地展現一種生活狀態,讓觀看作品的人有著自己獨特的解讀,也是她做這個系列作品的目的。“就像是中國畫裡留白的狀態一樣。”劉思麟希望自己的作品更經得起琢磨,可以“越看越有意思”。
獲得“攝影界奧斯卡”之後
第一想法是躲起來
2016年,劉思麟憑藉著這組《無處不在》獲得了被業界譽為攝影界奧斯卡的“阿爾勒發現獎”,成為第一名獲得該獎項的中國青年藝術家,並斬獲20萬元獎金。
“我偏見地認為一個世界上最悠久、最重要的攝影節應該是沒有勇氣肯定我的做法的。”劉思麟說。結果令她十分意外,她在獲獎時說:“我感謝評委能認可我的想法……因為我知道,他們肯定的不是我的作品,而是想法。” 劉思麟始終認為,大家是對她堅持的態度以及對問題思考的一種肯定,而不只是在乎哪組作品或者是作品以何種形式出現。
所以,在得知獲獎之後,她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躲起來。“也許這樣說很矯情,但是我從獲獎的那一刻起真的想躲起來,我很長一段時間都很低沉,因為我沒有想過我會獲獎。”
在這個讓她獲獎的展覽上,她將自己的床放置在了展覽現場來表達私密空間,小小的空間裡擺著她搞怪的自拍影集,播放著的直播錄影,牆上掛著她偽造的名人合影等作品,展覽的名字叫做“無處不在”。主辦方認為劉思麟的作品“撬動真實與虛構、日常與儀式、私人與公共之間的界限”。
對此,劉思麟也有自己的看法:“這是一個沒有作品的展覽,這只是億萬私密空間當中的一個,沒有區別。”無處不在的影像與網路也給人帶來了巨大的虛無。她想要問的問題是:在今天,攝影是什麼?她的認識也被“阿爾勒獎”打破——也許攝影本來就沒有邊界。
畫畫、攝影都學過
但學什麼就不喜歡什麼
劉思麟本科在魯迅美術學院學習攝影,研究生階段進入清華美院的資訊藝術設計系。她從小喜歡畫畫,但被考前的機械培訓消磨了熱情,於是從畫畫轉了攝影。
學了攝影,劉思麟發現學的還是繪畫語言,仍是按照純藝術、美術的標準來教攝影,與自己的設想有很大出入。 進入清華美院後,她發現自己所學的是一個交叉學科,把學藝術、學計算機的一起招進來,專業安排是藝術與科學的結合,但培養的學生大部分都做了互動設計或者創業,並沒什麼人做藝術。但劉思麟在其中還是繼續著藝術創作。
她再一次不忘自嘲:“簡單來說就是學什麼就不喜歡什麼。”
這或許就是劉思麟的天性和性格。比如,她雖然在故宮上班,但形象上卻與本職工作很不相符。她這麼調侃自己:“我同事們經常開玩笑說,說如果隔一段時間沒看到劉思麟換髮色,都有點不適應了。化妝也是,我就是隨意畫,比如眼影,掃到哪個顏色的眼影就用哪個,重點就是大面積使用,大筆一揮,效果就會好,其實跟畫畫兒是一回事兒,隨性一點有時候效果更好。”
言談間,她為何能用照片“皮”上這一把,還能成功地“忽悠”廣大網友並且引發討論,就一點也不意外了。
當然,劉思麟也堅持認為紮實的攝影學習經歷,也是她能夠玩兒得轉圖片創作的重要原因,“我很感謝我的學習經歷,它給我打下了很好的專業基礎。”
曾被老外怒斥“你冒犯了我們的文化”
也被網友質疑“家裡有礦”
劉思麟回憶道,2015年她在瑞士展出《無處不在》時,國外一位年邁的策展人在看到劉思麟與丘吉爾的作品後,衝著她怒吼:“你冒犯了我們的文化!”這位老人認為,劉思麟的這個作品是一種戲謔和挑釁。這讓當時的劉思麟感到有些意外。不過,時隔兩年之後,當劉思麟的作品再次在歐洲展出,她感受到了變化,觀眾開始有一種熱情擁抱的態度接受她的作品。“這可能跟國家環境有關,2015年的時候他們還比較落後,還很少有人用智慧手機呢。”她打趣道。
在國內,關於她的質疑和疑問也不少。劉思麟坦言,她的系列作品走紅網路後,這段日子接受採訪後媒體所呈現出的標題大多逃不開這幾個標籤化詞彙;在微博裡,人們熱評的內容重點也並沒有放在她的影像作品上,話題焦點竟然集中在“她家裡到底有沒有礦”這個問題上。
作為一個“90後”,她也有自己獨特的辯證思維:“標籤不是不好,這些標籤可以快速介紹和了解我,標籤具有正面作用,只不過沒有更多的新作品讓大家對我的關注點產生轉向。”她在微博寫下了這段話作為迴應:“平等和自由不需要家裡有礦,精神的高貴來自於對原則的堅持,得到和放棄是一枚硬幣的兩面,有能力表達就要傳遞能量。”
劉思麟的作品走紅網路後,也有很多綜藝節目邀請她參加,但都被她一一拒絕。她也有過動搖,想要參加綜藝節目獲得更多的關注。但是她最後還是認為,如果想要網友們透過對個人的關注轉化為對作品的關注,這種轉化率極低。
與海明威的“未完成”合影
現在,劉思麟每年還會再創作幾張合影,不過通常也就一兩張。其中有一張合影,從2015年產生構思到現在已經有4年時間了,卻還沒有徹底完成,那就是與海明威的“合影”。
劉思麟挑選了一張海明威坐在地上逗著一隻黑色小貓的照片。原本,她打算想象自己是海明威的女兒,坐在他的旁邊。但是由於在拍攝和透視上一直都沒有達到內心的理想狀態,所以始終沒有繼續進行下去。
如果不是辦展覽,劉思麟從來不列印作品,她認為這些作品在網路上傳播已經完成了使命。從網路上找到圖片,創作後再回歸到網路,她想要試探的是,這些事物無論真假新舊,是不是在平等地被傳播和認識。
“我的作品有時候被誤用,以假亂真地被傳播和引起討論,實際是這個時代的給予,一旦放到網上,就是失控的,權利是交付網友、交付大眾的。安妮·沃霍爾說:“在未來每個人都能成名15分鐘。”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