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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的故事

  • 由 葉語蒼穹 發表于 垂釣
  • 2021-10-13
簡介他主動開場,跟我們講了小時候頭部受傷的事,我問他這件事對他現在有沒有影響,他說現在沒什麼了,以前挺介意的,心裡總像有一道坎過不去

王菲唱的明月幾時有是什麼歌

我們叫他“大淵”。

他上課時不太安分。看!其他同學都正正經經端坐在桌前,在講義上寫著。而他卻側坐著,一會兒把講義放在旁邊的凳子上,俯身看著;一會兒把講義拿在手上,頭枕著牆,看著周圍,想著。看到他眼神中的專注和糾結,我就放心了。果不其然,提問時,他總是有問必答,有時還會喊停:“等等,讓我再想想。”“別急,讓我來試試。”

他不自私。他喜歡用形象記憶法背書並把這套方法分享給了其他同學。一次,我讓一個同學背《錢塘湖春行》,這個同學卡頓了,他便在旁邊比劃著景物嘀嘀咕咕旁敲側擊著做提示,一副更緊張的樣子。同學終於把詩背出來了,他比誰都高興。分組學習了,他便像磁鐵一樣,吸引了其他同學,大家自發地圍著他,急著問他的意見。他卻不急,而是認認真真地先讀文章,再徐徐發表意見。因為有家人從疫區出差回來,安全起見,被要求隔離,他不能來上後面兩次課,我們的同學總說,要是他在就好了。他們並不見得有多深的交情,只是因為他在課堂上漸漸學成了一道大家都可以欣賞的風景。

又一次走進課室。有同學打開了講義,瞥到課題,禁不住問:“是要寫作文嗎?”“是的。”我毫不迴避,很乾脆地回答,雖然已經留意到他們略帶痛苦的表情。大家開始抓頭髮,皺眉頭,唉聲嘆氣,發呆。“上作文課語文老師都會很崩潰,你知道原因嗎?因為我們都不願意寫。”他好心地提醒,又深有感觸地說道:“我也常常不知道寫什麼,總覺得沒事可寫。”“可以寫好事、美事、樂事,也可以寫壞事、醜事、傷心事……要不,你們先跟我聊聊,聊完,我管保你們有事情可以寫。”我拉了張凳子坐下來,不慌不忙卻又十分自信地說,“你們會拿到我給的作文鑰匙的。”看我是一副完全沒有公害的樣子,孩子們便紛紛敞開了心扉。於是,作文課就“聊”開了。他主動開場,跟我們講了小時候頭部受傷的事,我問他這件事對他現在有沒有影響,他說現在沒什麼了,以前挺介意的,心裡總像有一道坎過不去。我說,現在能雲淡風輕地跟大家言說,這面對本身就是一種成長。你變堅強了,心的容量大了,這些事也就可以很好地安置了。他若有所思,說:“有了。”便把身子坐正了,低頭寫起來。後面附的就是他的作文。

這是一節閱讀課,“這時候我們要學會改變一下——”“認知評價。”大家一起答道。這“改變認知評價”是他的口頭禪。我們都記得。我跟他們講《一棵樹的智慧》,斷枝折葉後,黑槐淡泊寧靜、盡職盡責,依然開花,而牡丹則變成冷美人,靜默抗議,不再開花,體現了兩種面對痛苦折磨的不同態度。由花到人,他點評道“還是認知評價的問題。”於是,後來我們講王守仁的《何陋軒記》,就很自然想起了他所說的“改變認知評價”的觀點來。我們的課堂是多向的能量流動,師生之間、孩子之間,互相得到激發是常有的事。

有為這裡的老師跟孩子們走得近,對他們來說,課堂就是舞臺,可以放開來盡情揮灑熱情。物理老師、化學老師時不時就在課堂上獻唱,孩子們都很受感染。我們的課室緊挨著,於是,語文課也可以順帶欣賞一下他們的歌喉。這不,又來了。我和孩子們都笑起來了。“葉老師,你也來唱一下?”他鼓勵我。“也不是不能唱,但有點不好意思,怕你們取笑。”我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唱吧。”大家更好奇了。看著他們期待的眼神,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清清嗓音,終於鼓起勇氣唱《明月幾時有》。他們鼓掌了。“王菲唱這首歌時,把‘低綺戶’的‘綺’唸錯了,你們留意一下。”“還有這回事呀。”他恍然大悟,然後,說了讓我難忘的話:“看來到臺上開口唱歌,也不是很難的事嘛。萬事開頭難。”

……。。

他的故事,其他孩子的故事,在時間的河裡,發著微光,值得被凝視,其中的珍寶未來肯定還不少。這裡的一鱗半爪,點點星光,片片雲影,屬於彼此交匯時的一點記錄,權留作紀念……。。。

生活中不可避免地總有混混沌沌像河水一樣趟過去的時刻,但有時,靜下來,耐心一點,駐足、聆聽,也挺好的。

附:

你的“勳章”

“嘿,你頭上的傷疤到底是怎麼回事?很明顯呢。”齊刷刷的目光注視著你,帶著幾分嘲弄和好奇,還有關愛和鼓勵。你微笑著,緩緩地說出屬於你的故事。

曾記得讀幼兒園那年,你仍有專屬於孩童的頑皮天真。一天傍晚,你和弟弟在屋中瘋玩,還穿著開襠褲的弟弟在地上撒了泡尿,追逐中,你一不留神,一腳劃過尿跡,人重重跌倒在地上,頓時頭破血流。你的父母聞訊趕來,見狀,大驚失色,急忙載著你趕往醫院,而你只是懵懂無知地哭喊著……

終於平安地出院了,頭上卻多了一張罩住傷口的白網。險情過後,你回到了幼兒園,剛進門,迎來的是同學們齊刷刷的目光。它像聚光燈把你的臉燒得發燙。可怕的沉默過後,一位同學大笑了一聲,“怪物來了!”他指著我。頓時,教室便炸開了鍋,成了歡樂的海洋。只是一瞬間,你周身的血液便凝聚在一起,沸騰著,直衝向大腦,雙眼漲得通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打轉,強忍著,仍像脫韁的野馬奪眶而出。

你抹著眼淚,低著頭,慢慢走向自己的座位,突然,一隻腳,一隻不懷好意的腳伸了出來,將你絆了一個踉蹌。終於,你的情緒如火山爆發了。憤怒立刻控制了你和那隻腳的主人。你們扭作一團,廝打起來,桌椅碰撞在一起,文具從抽屜裡掉下來,撞擊著地面,發出刺耳的響聲,場面一度混亂。膽小的同學趕緊遠離這邊的“戰場”,有的則一溜煙跑去辦公室找老師。

老師趕來時,你已經把那個男生摁倒在地上,掄起拳頭正要打下去,老師立刻把你們拉扯開來,並嚴厲地呵斥著。你覺得委屈,大聲哭著跑出了課室,狂奔在校園了,很快就精疲力盡,停了下來。你把自己藏在花壇邊,仍舊哭泣著,心裡滿是忿忿不平:為什麼要取笑我?!我並沒有招惹他們。難道只是因為我受傷了,頭被包紮了有點滑稽,有點難看,就可以肆意對待我嗎?要是他們也受傷了,心裡肯定也不好受吧,為什麼他們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呢。

你越想越委屈,正準備大哭,這時,老師找到了你,把你帶回教室,眼前的一幕,一下子擊潰了你心中的防線——全班同學,也包括剛才和你打架的那個男孩,都面對著你,站著,鞠了一個躬,齊聲道:“對不起!”眼淚又再一次不爭氣地充盈了你的眼眶。

現在,那裹著傷口的白網早已經被拆除,那受傷的地方仍留著頑固的瘢痕。然而,現在的你,十三歲的你,已經完全可以正視同學們的目光和詢問,也能坦然積極地說出這段塵封的回憶。

是的,你已經長大,內心已經被武裝,不再那麼敏感脆弱了。就讓這段記憶成為見證者,成為你的“勳章”,激勵著你向前方挺進,成長為更好的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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