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瀕臨消失的音節文字——女書

娥字筆畫多少

2000年，音樂家譚盾憑藉電影“臥虎藏龍” 配樂，一舉摘得“奧斯卡最佳原創音樂”，豎起了中國電影配樂的里程碑。但是，那些你可能沒聽過的音樂才是真正的臥虎藏龍，比如2013年譚盾帶來的歷時5年深入江永縣收集和採風世代相傳的瑤漢故事和歌曲，以江永女書為背景，用史詩般的音樂語言，創作出的一部完全由西洋樂器演奏的大型交響曲，把這種古老而不可思議的女性文字，昇華為一種文化現象。這就是流傳於湖南江永民間世界唯一的女性文字：女書。

湖南永州江永縣江圩鎮坐落在大片群山環抱的空曠之地，春日裡農田小路阡陌交錯，群山碧水綠意盎然。湍流不息的瀟水上，架著一條鐵索橋，過得這橋便到了小村的外圍。

高大的門樓圍架著護欄，看來正在修整，木質樓牌上書：中國女書邨。是的，這就是神秘的女書文化集中傳承地。農田周邊，一條小路蜿蜒深入，順著小路就看見立著的石碑：江永女書。路邊野花爛漫，荒野耕牛覓食，田間農人鋤地，好一派田園自然風光。

路牌指示著浦尾村和女書博物館的方位，就在鵝暖石鋪裝的道路盡頭。路邊擺放的石頭條凳上，驚見字型娟秀的女書文字，卻是一個都不認識。

江永女書，史書不載，方誌不述，當地族譜碑文，可說無一蛛絲馬跡，外界少有知曉。傳說是舜帝的兩位妃子：娥皇、女英兩姐妹創造的。女書只有女人能讀、寫、吟誦，形成一種別具特色的文化形式。

女書園也在整修，我們有幸請到了園管主人，也是女書的傳人為我們講解這種神秘文字的來源、發展，以及江永民間婦女們如何學習、應用。可以想見不遠的將來，這裡將會成為女書文字研考的熱門溯源地。

跨進硃紅的大門，迎面一幅白牆，整整齊齊地豎排著飄逸靈動的女書文字。清秀的筆跡，婀娜的字形，配上灰磚白牆，瞬間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大家都不約而同聚集在白牆前，粗略地打量，細細地品味，可是面對這陌生的文字，無論怎樣的端詳考究，卻無法解釋心底的問號：它的起源、它的應用，它們到底代表著什麼？

走過後院大廳，來到女書課堂，聽一節奇妙的女書文字課。文化的傳承講究師承來歷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很多東西沒有老師的指引和教導，根本無法深入探究，更何況是面對這些全然不知的字元。黑板上的女書字型秀麗娟細，造型奇特，古意盎然，有點、豎、斜、弧四種筆畫，書寫呈長菱形。

跟著老師讀，模仿筆畫寫，還有輕輕吟唱的歌謠，我們這些大齡兒童又彷彿回到童年牙牙學語的時候。與漢字的表意不同，女書是江永地區專用的漢語方言表音文字。女書的書寫與中國古代書法相同，行文自上而下、從右到左，但是通篇沒有標點符號和橫豎筆畫，都是由點、圈、撇、捺、折組成。

經過研究，女書脫胎於方塊漢字，是方塊漢字的變異。女書基本單字共有1000個左右，外觀形體呈長菱形的“多”字式形態，右上高左下低，乍看上去似甲骨文，又有許多眼熟的漢字痕跡。

擺上筆墨，女書的傳人當場為大家留字紀念。在大紅的宣紙上，在清秀的娟扇上，一個個造型美麗的文字順著毛筆濃墨一氣呵成，就像是流淌的音符，女書傳人邊寫邊為大家釋義。以現在的眼光來看，女書僅有的一千多個字元無法滿足複雜的思想表達，但舊時婦女之間家長裡短的竊竊私語，卻是可以暢快表達的。

為何會出現這樣的音節文字？究其原因，最大可能是古代的女性沒有受教育的權利，她們沒有機會進入學堂去學習文字的書寫和拼讀，但是她們也需要表達自己內心所思所想，於是就產生了這種音節文字在女性群體中秘密流傳。它們被寫在密扇上、繡在手帕和肚兜這些最私密珍貴的地方，透過書寫、吟唱、紋繡女書，當地女性創造了自己極為豐富的精神王國。

浦美村就坐落在女書園旁邊，是一個很小的自然村落。因為遠離城市的喧囂，這裡的一切都是純淨的綠色田園風光。這裡就是女書集中流傳的遠古村落。

沒有刻意營造的村口牌坊，迎面就是一道白牆，寫著“女書印象。浦美村”。稀疏的遊人默默地穿行在田埂道，靜靜地打量著這片村落，生怕驚醒了田野的安寧。

靜謐的村口，幾個老人坐在門口凳子上享受休閒的時光，他們默然的目光，彷彿還停留在千年前的光陰裡。幾棟村宅隔開短短几條小巷，旁邊都是農田環繞，仍然有農人在地裡耕作。

收藏在中國歷史博物館的《瑤文歌》序文也記載道：“一九四五年，何君曉南持猺文一紙，雲是猺（瑤）女讀物，系得自田廣洞陳中興，轉以贈餘，此固求之數年而不可得者。入手展玩，紙色紅舊，縱橫五百七十四字，字跡秀媚，行列端整，不知出自誰家女手，惜一字不可識，無以解其音義”。

想象著，在那古老的時代，村婦們在小河裡洗衣，在門樓中納鞋，在廚房裡做飯，在小村口閒談，閨蜜之間就是用這種古老的語言在秘密交流，家長裡短裡交織著心底的苦衷和對未來的期盼，這就是她們的生活。

返回的路上，有村婦售賣新鮮的水果，還有一些女書的繡扇，飾物等紀念品。讓我稍感釋然的是，這裡沒有常見的旅遊景點的浮華，而女書也需要這樣淡然的傳承空間。慢慢走過瀟水鐵橋，回望這森林掩映綠水環繞的村莊，感嘆多少秘密都掩埋在流逝的時光裡了。

音樂能帶給人們愉悅的聽覺享受，古時伯牙一曲“高山流水”，至今傳為佳話。繪畫能帶給人們視覺的享受，一幅“清明上河圖”讓現代人充分領略了宋朝的美好生活境況。而文字呢？帶給人們的永遠是神秘的背影，就如遠古的甲骨文。女書這種文字也是如此，在婀娜多姿的字形中隱藏著無盡的生活情趣。所幸，現在的人們一步步的研究、發掘，這種古老的文字終會以全新的方式展現在世人面前，也終會揭秘那隨光陰逝去的，是怎樣一段世俗民間生活的鮮活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