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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遊學:換個地方繼續“卷”

  • 由 新週刊 發表于 垂釣
  • 2023-01-31
簡介經過數年的積澱,如今大理周邊以“自然教育”理念為指導的各類新式幼兒園、國際學校等,成為一線城市中產家庭給孩子參加各類研學、遊學活動的首選地

廣州哪裡有編織手繩的地方

現在,創新教育正在成為大理的新名片,這裡分佈著十多所新式教育學校,它們小而多樣。

大理遊學:換個地方繼續“卷”

在大理,人們能找到幾乎任何一種流派的新教育實驗。/圖 ·狐狸

2012年3月,做紀錄片的陳鋼和幾個家長在大理創辦了“貓貓果兒”幼兒園;曾在新華社做記者的陳陣創辦了蒼山學堂;推崇靈性教育的蕭望野創辦了那美學校;2017年,音樂家龔琳娜也和德國丈夫帶著孩子來到大理,嘗試“在家教育”;被稱為“中國的鮑勃·迪倫”的楊一,如今也在大理致力於幼兒教育,在幼兒園傳授吟誦、古詩詞、書法。

大理已經變成“民間教育創新實驗田”,諸如幼幼花園、溪谷幼兒園、蔬菜教育社群、美森特森林學校等一批探索新教育模式的學校如雨後春筍般湧現。這裡有從全國各地慕名移居過來的家長、積極投身創新教育的先鋒人士,還有被淳樸民風吸引來的愛心人士。

大理遊學:換個地方繼續“卷”

大理,美麗的“世外桃源”。/圖·視覺中國

在大理,人們能找到幾乎任何一種流派的新教育實驗,如華德福、蒙臺梭利、瑞吉歐、靈性教育、自然教育等各種先鋒的、實驗性的教育理念。儘管這些教育理念各有不同,但共通之處是:告別應試教育。

幾乎每個新式幼兒園都會讓孩子學著親近自然、釋放天性,讓孩子儘可能不待在教室裡太久。老師帶著孩子今天去挖泥,明天去種菜,後天騎馬露營,大後天則爬山溯溪。

作家許崧說:“大理的新教育,就像大理社群一樣,沒人有上帝視角把它系統梳理一遍,因為這裡的教育流派非常多,中國能夠提得出來的新教育嘗試,在大理大概都有。”

創新教育,

大理憑什麼贏了北上廣?

法國哲學家盧梭在《愛彌兒》中主張“順應自然天性,依託鄉村環境,培養自然人”的“自然教育”模式。而大理的環境與“自然教育”理念則有著天然的契合。

經過數年的積澱,如今大理周邊以“自然教育”理念為指導的各類新式幼兒園、國際學校等,成為一線城市中產家庭給孩子參加各類研學、遊學活動的首選地。

大理遊學:換個地方繼續“卷”

大理是一所天然的教育基地。/圖·pexels

這些創新學校的遊學週期從一週到一年不等,可以隨時報讀。

這些新式學校課程的豐富程度遠遠超出北上廣傳統公立學校所能提供的範疇。從音樂啟蒙、油畫、編織、鉤針、木工、陶泥,到溯溪、繩索速降、攀樹、皮划艇、騎行、徒步採菌子、射箭、露營,這些活動在大理的新式學校裡都很“日常”。北京來的麥兜媽說,這是“在北京也過不到的神仙幼兒園生活”。

大理雲朵幼兒園坐落在一個農場裡——這裡還有一個湖。幼兒園裡散養的兔子到處跑,小朋友們可以在湖上練習皮划艇。另一所由陳鋼創辦的“貓貓果兒”也是大理一家創新教育學校,其倡導創新、遊戲和自然生存的理念。

“貓貓果兒”每學期末的考試內容是小朋友在一名觀察員的陪同下,進行一場長距離的遠足徒步。八九歲的孩子,一天徒步15公里以上的山路,如果叢林穿越階段稍微走岔路,那裡程就得奔著20公里去,途中大家還會完成各種任務和挑戰,進行一場包括植物認知、邏輯能力以及體能和野外生存能力的綜合測評。

蔬菜教育社群的老師“菜媽”會帶著孩子們在草地上練普拉提、曬太陽,或去地裡幹活,看看莊稼和蔬菜長勢如何。蔬菜教育社群的理念是把孩子當一個人來教育,而不是學習機器。今年的新學期一開始,菜媽還買了100株小樹苗,帶孩子去種樹。

大理遊學:換個地方繼續“卷”

在對孩子的教育中,“自然認知”與“自然生存”日漸重要。/圖·圖蟲創意

21世紀教育研究院出品的《中國創新小微學校調查報告》裡,類似“貓貓果兒”這樣的學校被這樣描述:“它們不以應試為主要教育目的,尊重每個孩子的不同並鼓勵個性化發展,旨在培養孩子健全人格、健康身心、面向未來和終身學習的能力。”

微博上的育兒博主“灰爸”,帶著倆娃從上海到大理旅居已有4年,兩個孩子都在“貓貓果兒”讀幼兒園。在大理陪伴著孩子成長的灰爸忍不住感慨:“孩子的成長,往往發生在父母看不見的地方,就像蒼山上一夜之間長出來的菌子,你看不見,等到露出時卻又感嘆自然的神奇。”

這些創新學校裡的孩子面板曬得黝黑,個個都是活力十足的樣子。他們會爬樹、騎馬、劃皮划艇,還能辨認各類菌子和植物。

灰爸在微博上記錄孩子們來到大理後的變化。他偶爾帶孩子們回上海,都會得到周遭人的正反饋。灰爸說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一家四口在上海打車,一家人在車上有說有笑,司機忍不住說了一句:“我拉的很多乘客,從上車到下車,父母和孩子都沒有一句話。”

大理遊學:換個地方繼續“卷”

從音樂啟蒙、油畫、編織、鉤針到溯溪、繩索速降、攀樹、射箭、露營,這些活動在大理的新式學校裡都很“日常”。/圖·大鵬

去大理“放養”一個娃,

家長要拼“鈔能力”

在“雙減”政策下,中產家庭的父母帶孩子去大理遊學似乎多了一個理由。很多媽媽獨自一人帶著在大理上學的小孩,老公“留守”城市賺錢;也有一些家長本身是可以遠端上班的自由職業者、藝術創作者,他們則拿著一線城市的收入在大理生活。

Fay是從廣州帶孩子木木來大理遊學的一名家長。木木今年4歲多,正是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年紀。Fay為了給木木安排一個豐富的暑假,早早就開始物色大理的學校。儘管她已經提前兩個月找學校,但很多學校的回覆都是“學位已滿,明年請早”。最後,她問到美森特森林學校還有學位,是5天2980元的夏令營,如果報3期,還能贈送1期。

大理遊學:換個地方繼續“卷”

兒童在暑期參與自然營,能夠充實假期,同時也親近自然。/圖·圖蟲創意

Fay二話不說直接報了一個月的夏令營,學費將近1萬元。Fay說:“原本還在小紅書上做了不少功課,哪家的優勢、劣勢都瞭解過,沒想到當我開始想報名的時候,最‘網紅’的那幾家學校都沒學位了。情急之下,心想著只要哪家有空位就報哪家,我也不挑了。”

其實Fay所在的廣州也有不少適齡兒童的夏令營活動,但是在Fay看來,城市裡的夏令營還是缺乏真正意義上廣闊的自然環境。

Fay說她其實不是很在意能不能學到什麼,體驗是最重要的。她還提醒準備帶娃來大理遊學的家長們,“不要給孩子穿淺色襪子,鞋也不要買太貴的,因為它的壽命會很短”。

Fay給木木報的是美森特森林學校的暑期美育自然營,在一個森林莊園裡面,孩子們可以學習馬術、木工課程以及手捏柴燒等與藝術相關的活動。

Fay說:“選擇學校功課很好做,小紅書搜一下,教學理念、學校環境、評價之類的都搜出來了,這些都不需要很長時間準備。最讓我措手不及的是居住問題。

我在5月份的時候找了幾家小區房,當時的價格是3500—4800元/月,到7月份漲到了13000—15000元/月。後來一問,原來是(因為)大理暑假的夏令營專案激增。除了本地學校舉辦的夏令營,還有一些外地機構組織的夏令營和旅遊團來大理,住宿價格就隨之暴漲。如果全家一起去,加上學費和伙食費,一個月三五萬元少不了,這時候就是家長們拼‘鈔能力’的時候了。”

事實上,大理這些創新幼兒園的價格並不便宜,尤其最近一年,學費價格繼續水漲船高,直追一線城市。長期生的學費一個月4000元左右,短期生的學費一週2000元起。價格一漲再漲,仍無法熄滅家長帶娃來參加夏令營的熱情。

除了學費,大理的居住成本也不低,尤其是在寒暑假旺季。大理的親子家庭租房大多集中在“山水間”“小院子”這兩個大型小區,一室一廳價格在2500—3000元/月,兩室一廳3500—4500元/月。寒暑假期間價格會暴漲到13000—15000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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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的“山水間”小區。/圖·圖蟲創意

遊學群裡有來自湖南長沙的,有來自上海虹口的,有來自四川成都的,有來自湖北武漢的,也有來自廣東深圳的。尤其像在北京、上海,好的私立幼兒園每月近萬元,市中心的房子月租也要上萬元,所以大理幼兒園的價格雖貴,但對這些父母來講,價效比還是很高。

從小在農村長大的家長,對這種創新教育並不“感冒”。農村出身的袁珊珊,女兒就讀於深圳某幼兒園中班。儘管身邊也有孩子的同學去大理遊學,但她本人對此不置可否。

在袁珊珊看來,以前父母那一輩人外出打工,只有暑假的時候,鄉下的留守兒童才有機會進大城市看看,體驗一下城裡的生活。現在反過來了,一到暑假,城裡的孩子都被家長花錢趕去鄉下體驗“變形記”,曬得面板烏黑地回來。

袁珊珊說:“這種形式主義的中產育兒方式不就是花錢讓孩子去當農村娃嗎?抓昆蟲、玩泥巴、種玉米,這些沒啥稀奇的,如果要這樣,我還不如直接把娃扔回老家讓父母帶。”

新式教育的烏托邦,

最終走向何處?

為了逃避“城市病”,選擇到生態環境好的農村和小城鎮居住,本身就是一種反城市化的生活方式。

在這些創新學校裡,大部分學生都是從其他城市來旅居的,或是大理新移民。本地人的孩子集中在當地的公立學校接受傳統教育,對本地人來說,家長的教育理念較為傳統;另一方面,當地居民的收入很難負擔創新學校的學費。

《中產階層逆城市化的移民現象:以大理為例》的作者張慧,從北京回到故鄉大理做田野調查時發現,原本被原住民遺棄的空心村裡,白族特色的老式房子大都已被新移民佔據,並打理得有模有樣;當地打扮時尚的多半是本地人,而揹著籮筐、穿土布衣服的則很可能是外來者,其真實身份可能是小有名氣的藝術家、民謠圈“老炮兒”、某公司老總、作家或歸國華僑。

從舊金山回國後在上海定居了一年的李簡,去年冬天給5歲的孩子報了一個大理的冬令營班。

大理遊學:換個地方繼續“卷”

“卷”的終點在哪裡,家長和孩子可能都不知道。/圖·圖蟲創意

李簡說:“我們儘量利用寒暑假的時間,給她創造一些和大自然親密接觸的機會。來大理之前,我總愛問前人,哪個幼兒園最好。但來到後才發現,根本不存在最好的幼兒園,因為每個人的標準都不一樣。即便從上海逃離到大理,家長對‘優秀’的焦慮也並非就此消失,它們只是被暫時遮蔽了。不管去哪裡,總是跟著潮流標準在‘卷’。這群搞新式教育的家長,還會比較誰的孩子更‘放養’,誰的教育方式更順應孩子的天性,誰家孩子戶外能力更強。”

創新教育實驗的另一面意味著風險和巨大的不確定性。不少家長在孩子一年級剛入學時都很開心,但是一兩個月後,就難免出現各種焦慮:為什麼他的識字量還是那麼低?學個字就這麼難嗎?讓孩子來大理沉浸式體驗放飛自我的快樂以後,勢必就面臨“我的小孩以後怎麼辦”的問題。

在李簡的觀察和調研中,有一半的家長會在孩子讀完幼兒園或小學時就將他們帶回城市繼續接受公立教育,其中大部分家長只是在孩子幼兒園階段選擇在大理居住,到了孩子一年級,家長就會帶著他們回到各自所在的城市接受常規教育。還有一些家庭,會選擇讓孩子出國讀書。

大理遊學:換個地方繼續“卷”

想要支撐起孩子的遊學課程費用並不那麼容易。/圖·unsplash

陳航就是前者。陳航一直想帶4歲的兒子體驗創新學校的教育,他說:“目前還沒有能力長期供養這種學習模式,只能短暫地體驗一年。孩子到了小學階段還是要回公立學校去的。”

來自大城市的大理新移民們出於各種原因來來去去,有一半都是為了孩子的教育。今年夏天再次聯絡李簡時,他們一家三口已回到舊金山,孩子即將在那邊就讀小學。李簡說:“我們都很喜歡大理,也認真考慮過去大理旅居的可能性,當時差點就舉家移居到大理去了,就差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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