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這裡就是想看中國先進柔性製造到了什麼程度｜走進標杆工廠

技術學習是組織性質的，不會自發地發生，必須透過戰略決策者的遠見和決心才能啟動。

——《走向自主創新》

文 / 巴九靈（微信公眾號：吳曉波頻道）

有時候提個好問題，比答案本身更觸動人。

近日，在結束了走進標杆工廠第七站——吉利控股集團旗下最先進的汽車工廠極氪智慧工廠的參觀後，一位女性企業家在容納了共計200多人的會場裡，問了極氪智慧科技副總裁趙春林一個問題：

我們是國內一家做自動化產線和機器人視覺的領先的公司，叫湖南視位元。

我剛才在參觀您的工廠時，我看到，無論是塗裝車間也好，總裝車間也好，看到的自動化的一些公司還是國外的，比如西門子、ABB、庫卡這些大的公司。

其實我們也在跟這些公司合作，他們是總包商，我們是分包商，來替它們做數字化和自動化產線。我的意思是，其實這個活是我們國內的自動化工廠在乾的，但是為什麼像極氪或吉利這樣一些主流的主機廠，在籤總包訂單的時候，往往會選擇國外的一些品牌。

我想知道我們應該怎麼提升自己，才能夠讓我們自己國內的一些主機廠的品牌，就是首先能夠被看上。

答案還沒出，臺下已是掌聲一片。

吳老師在現場拍著手，不忘招呼直播間裡的8。5萬多人次觀眾為她點贊。

趙春林示意要話筒，準備回答這個要命的問題。

趙春林的一天

趙春林身上，有著典型的老製造業人的氣質，一些經過訓練後依然遮掩不住的靦腆，但談起技術細節來就滔滔不絕，在製造業傾盡半生，時常會說“如果你是做製造業的，那麼就應該知道。”

這天上午，他的身份，是一個走進標杆工廠第七站——極氪

的

“當地導遊”。

他要為200多位來訪企業家，介紹參觀位於寧波前灣新區、佔地約1946畝的極氪新建的5G智慧工廠。

極氪這家工廠想必是他內心的瑰寶之一，介紹它的數字化能力時，他彷彿一個對外展示獎狀的家長，樂此不疲地一張張向人們細數“孩子”的優秀。

在展廳，他說：

◎ 2018年初我們就想要突破傳統邊界，打造一座“智慧、透明、敏捷、綠色”的豪華智慧電動車專屬工廠；

◎ 廠裡都是光伏發電，今天天氣不太好，所以光伏的利用率就20%多一點，夏天的時候可以超過100%，我們還能反向向市裡的電網供電；

◎ 這家是5G工廠，資料顯示，今天連結裝置557臺，今日採集資料222557行，累計採集資料318119284行；

◎ 這臺是經受過側面碰撞測試的汽車，汽車每隔12。7釐米都有一個撞擊點，國標、歐標、美標都要求只要其中一個點經過測試即可，但我們撞了20多下。

在焊裝車間，他指著上下揮臂的機器人說：“這是焊裝車間，共有703臺機器人，如今的焊裝工作都由它們來完成，它們能控制好電流電壓，焊點都有標記，所以傳統車間裡的火花四濺在這裡不復存在，更沒有了濃郁的焊裝氣味。”

此外，他和工作人員還會時常提醒走訪的企業家們，沿著黃線內行走。

在黃線外，是由一列列二維碼組成的“機行橫道”，穿梭著一臺臺紅色矮矮方方的AGV自動搬運機器人，它們透過識別地上的二維碼來確定方向，搬運著生產線需要的某個特定物料。

拖著物料的它們經常會面無表情地擦過這群陌生的訪客（有一次小巴走出了線，被碰到了，竟忍不住喊了句不好意思）。

它們和其他機器人的存在，讓焊裝車間這個過去“勞動最密集”“味道最難聞”“叉車和拖車”穿行的畫面就定格在了過去。

在總裝車間，他會拿出隨身攜帶的鐳射筆，指著一個裝螺栓的機器人說：過去螺栓都要人來擰，現在每個控制器都對應了一個螺栓，會根據計算一次性擰好；

不一會兒，鐳射筆又會pick上另一個裝輪胎的機器人，背後依然是趙總提供的畫外音：“大家看到沒，右邊那個小機器人在拍照，這個照片會告訴它怎麼對準擰緊。現在這個左邊的大機器人也要拍照了，然後輪胎就知道該怎麼跟隨自動擰緊安裝，這是極氪獨有的。”

企業家們就隨著他的鐳射筆走完全程。

企業家們5G式的提問

有點小遺憾的是，他面對的是來自各行各業的人，儘管據小巴不完全地瞭解，參加本次標杆活動的企業家很多都來自汽車產業的上下游，但總歸免不了一些地方會有些“隔行如隔山”，有些人未必能體會到某些技術背後的意義。

比如，焊裝車間的一體式壓鑄後端鋁車身，是極氪人心裡的光。

一體式壓鑄的工藝，原本只有特斯拉才有，極氪做成了，而且做得比它更強。極氪打造了全球量產最大的7200噸巨型壓鑄機，位元斯拉目前已投產的最大裝置，還要高1100噸。此外，這一技術一次性減少近800個焊接點，在遇到衝擊時，減少16%的變形量，提升11%的彎曲剛度。

用趙春來的話說，要做到這一點非常難，對工藝、裝置、模具的要求極高，而且還要和其他的材料相焊合，這裡有的是學問。

而這些對普通人來說，或許只是有著許多洞眼的鋼板或鋁板。有時候，看著他們一臉資訊量過載的表情時，他會有一絲絲無所適從，像個沒給孩子們解好題的老師。

但這不妨礙他從進工廠的那一刻起，就成為企業家們追逐的焦點。由於他本人的聲音不大，帶著麥克風，一旦離得遠了，企業家耳機裡的聲音就不太清晰。

所以大家都想離他近一些，大家圍攏一起時，黃線區域都堆不下，他說話時，人們都儘量不出聲，隊伍異常安靜，但如果遇到一個休息的間隙，問他的聲音就沒有停過。

極氪的庫存壓力大嗎？

我們現在都交付不過來

這個廠投入了多少資金？

目前投入超過100億元。

柔性生產的備貨，怎麼控制成本？

哪些件去定製化是有選擇的，種類雖然很多，但相互有交叉，我們努力做到總的種類可控；但要做到這個，靠人是不行的，必須要依靠資料才能快速響應。

是說sku的組合能力嗎？

是的，要做到製造、銷售、供應鏈的協同。

在極氪的5G工廠裡，這些問題也都“很5G”很未來，正如晚上幾位企業家覆盤時候說的那樣，我們來這裡就是想看看中國先進的柔性製造水平到了什麼程度，我們也好奇，如果我們的客戶已經把數字化生產做到了這個份上，那我們該怎麼辦。

但會場上這位女企業家的提問，顯然是所有提問中最“卡脖子”的。

對此，趙春林務實地回答道：

我覺得製造業發展非常快，當然我們還有一些核心的系統在比如你剛才提到了西門子，西門子確實在工業領域裡邊，目前沒有人替代它，這是事實。

但是在周邊的應用方面，極氪是開放的。

伴隨著極氪智慧工廠的誕生，其實我們用了非常多的自主品牌的一些系統在裡邊，比如說工廠裡用了很多光學識別的系統，實際上就是自主品牌的。

這個希望我們兩方面共同努力，從整車廠或者是我們應用大量的這種自動化生產線，需要對於我們的業務充分

的

理解，然後能夠和相關的比如說像你們這樣的單位，能夠在一起把我們的業務理解的透，然後一起來開發。

你看我們那個焊裝車間，那個折邊壓機，那臺壓機我們買的都是日本的，但到這個工廠我們覺得這個技術，國內的企業一定能做好，那我們毫不猶豫的覺得雙方多方地去談，把技術理解透，那我們就可以把它實現自主品牌的這個供應。

在未來我相信，只要堅持把產品的質量、客戶的需求能理解透，能做好，一定會有市場。

標杆工廠本身就是答案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極氪本身也是這個問題的答案之一。

看到它，許多人想到它的母公司吉利控股集團。

第一臺吉利的車是用榔頭手工敲出來的，而後來的一臺臺車，按照李書福的說法，是拆著豐田的車敲出來的；

再後來收了沃爾沃，對外看是一場蛇吞象的收併購，對內這何嘗不是一次“拆車學習再敲自家車”的過程。

敲敲打打了幾十年，吉利敲出了極氪——一臺可以任由使用者透過App來定製的純電動車品牌。

他們擁有極氪提供的157萬種選擇，能隨意組裝他們的車飾、沙發、輪子、外殼等等，相較之下傳統汽車最多隻能提供1000種。

資料也在驗證這一點，去年才成立的極氪寧波前灣新區工廠，累計已下線了6萬臺車，而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定製化下的孤品。

與此同時，這家工廠比前一個工廠國產化率又提升了30%多，已實現60—70%的國產化率。

路風教授在《走向自主創新》一書中寫道：

技術學習是組織性質的，不會自發地發生，必須透過戰略決策者的遠見和決心才能啟動。

在戰略學上，這叫做主動製造抱負與現有資源之間的不匹配。超出組織現有資源，描繪一個長期穩定的目標，為各個層次和各個職能領域的行動提供始終如一的方向。

這同樣也是我們走進標杆工廠專案的一個意義所在：藍圖有時候需要一個更具象的圖景來參照，需要與更多其他的“製圖人”一起做經驗交流，甚至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加入到某一張藍圖當中。

接下來，小巴再附上本次走進標杆工廠——極氪站的一些其他內容，他們分別是吳老師在極氪活動上的演講，極氪智慧科技CEO安聰慧以及極氪智慧科技副總裁趙春林在會場上的其他發言，歡迎收看～

吳曉波 財經作家、“走進標杆工廠”發起人

汽車行業被稱為“工業革命的明珠”。

1886年德國人卡爾·本茨發明了賓士汽車，讓德國成為全球最重要的汽車工廠之一。1908年美國人亨利·福特推出了T型車，把汽車工業推向第二個高峰；美國接過接力棒，成為全球製造業的火車頭。二戰以後，日本的豐田發明了精益生產的管理模型，又把汽車工業推到了一個新的領域。

到1981年，日本的汽車產銷量已經超過美國。2008年，奧巴馬上任以後，表示要重振美國汽車行業，但他去的不是“汽車之城”底特律，而是矽谷。他到矽谷去參觀的那家企業叫特斯拉，後來給了特斯拉一大筆低息貸款，要推動新能源汽車發展。

所以汽車工業的背後是一輪一輪的推動，一部汽車工業發展史，相當於一部人類的工業革命史。

當今中國已經成為全球新能源汽車領域裡最重要的力量之一。2022年中國的汽車出口量已經超過了德國，成為全球第二大汽車出口國。過去我們經常講“彎道超越”，但在汽車行業，我們看到的景象叫做“換道超越”。

在智慧化革命的推動下，工廠裡出現了很多新的工業美學。我們今天看了極氪的焊裝車間和總裝車間，發現僅僅一個焊裝車間裡面就有700多臺機器人。我們還看了輪胎的安裝過程，去年這裡還需要人和機器配合完成，現在透過對演算法和機器人的迭代，已經可以直接透過機器手把輪胎安裝到位。

但這個過程中人仍然存在，仍然是機器協作背後的靈魂。在智慧化變革的過程中，人的能力也在發生迭代，原來是體力能力，現在是智力能力，是機器的操作能力。

當一輛汽車可以有157萬種選擇的時候，你就知道大規模定製、柔性化生產線已經進入到了每個行業，剩下的問題就是你在製造能力、生產工藝和交付環節上有沒有可能實現這樣的大規模定製。

製造業就是個投入的過程，越先進的生產線越能夠降低用工成本和原材料成本，以及提高生產效率。所以我認為，未來五年內，大廠對中小企業的“降維式壓迫”會持續發生。

安聰慧 極氪智慧科技CEO

汽車行業從賓士到福特再到日系韓系車一路發展到現在，已經進入第四個跨越式的階段——傳統燃油車時代向智慧電動時代的轉變。

汽車工業是一個國家的工業基礎的集中體現，中國正在經歷從汽車大國走向汽車強國的道路上，汽車行業也一定會強大起來。今天大家在極氪也看到，我們已經取得了初步的成果，

我也相信智慧電動汽車時代的到來一定會加快中國汽車產業的發展。

中國汽車品牌的智慧座艙已經走到了世界前沿，在智慧駕駛方面，我們在全球也處於非常領先的位置。中國還是全世界新能源汽車佔比最高的國家，全世界一半以上的新能源汽車的市場就在中國，一半以上的新能源汽車也是在中國製造生產，並且這個製造生產不是簡單的組裝，而是全產業鏈的發展。

汽車這個行業決定了必須要國際化、全球化，必須要掌握核心技術。大家今天在展廳看到我們把汽車架構放在重要的位置，因為汽車整車的核心競爭力就在架構上。在燃油車時代，豐田和大眾的成功也是因為他們掌握了架構的核心技術能力。

吉利早期在海外進行的一系列併購與合作，實際上就是為了能夠很好地學習和掌握汽車的核心技術，也就是整個汽車架構的研發製造能力，事實證明也取得了一個比較好的成果。

我記得第一次收購的是澳大利亞一家做自動變速箱公司，因為當時那個自動變速箱在中國是空白，都靠進口。收購它以後，我們透過努力成為了中國最早能夠獨立自主掌握自動變速箱技術的車企。後來在2010年我們又收購了沃爾沃，現在沃爾沃發展得很好，同時整個吉利品牌也在快速地成長和發展。

如果按照全工藝流程來看，今天大家在極氪智慧工廠看到的可能還不到實際的1/10，各位今天看到的是一個非常龐大的、複雜的、靠經驗的積累形成的極氪智慧工廠。

當初規劃極氪001的時候，對於傳統的汽車造型類別來說，這是一款非常小眾的車型。當時我的定義是，為什麼不能把各個細分市場的產品優勢整合到一個車型上？SUV的的優點是透過性好、安全、空間大，轎車的優點是坐起來更舒適、操控更好，旅行車的優點是裝的東西多……雖然把這些優勢整合到一個車型上很難，但恰恰這樣做才可能是極氪品牌一個最好的起點。

結果證明，只要產品做得足夠好，小眾也可以變成大眾。

作為一個企業，不能總是跟隨，要做引領，這個很重要。

我們很多時候都在說“你看他做得多好”，但這只是跟隨。我們一定要以一種引領的模式來做開發。

趙春林 極氪智慧科技副總裁

作為一個全新的高階智慧電動車品牌，極氪的目標和願景強調的就是追求極致的使用者出行體驗。我們今天在工廠看到的所有內容和細節，都是為了使用者的極致體驗而做的努力。

2018年我們籌建這個工廠的時候，中國的汽車工業已經高速發展了二十年，雖然已經出現了增速放緩的情況，但跟全球相比還有非常大的發展空間，特別是新能源汽車行業，正以驚人的速度蓬勃發展。2022年1月—10月，新能源汽車的銷量同比增長94%，市場滲透率達到25。1%，也就是說每賣100臺車，其中就有25臺是新能源汽車。

隨著新能源汽車的快速發展，汽車產業面臨著劇烈變革，對於生產製造環節的挑戰也越來越大，其中之一就是定製化需求增長得非常快。

既然市場需要定製化，我們就要順勢而為，對傳統制造業做出改變。

那麼極氪要打造一個什麼樣的工廠呢？這是2018年初擺在我們面前的課題。透過對行業和整個市場進行分析之後，我們明確提出了要突破傳統的製造邊界，打造一座“智慧、透明、敏捷、綠色”的豪華智慧電動車專屬工廠，完成從訂單到交付的全流程數字化系統的再造。

到今天，我們重點圍繞著生產計劃管控、智慧排產、物料系統、製造執行系統、採購物流系統、質量系統這幾大領域，逐步實現了智慧化工廠的建設。對每個車間的工藝，我們都用數字化的方式來進行模擬，來實現虛擬的擬合。

比如衝壓機之間零件能不能夠實現每分鐘15次的傳送？能不能達成節拍？模具、壓機與自動化裝置之間能不能配合得非常好？今天我們在焊裝車間，看到了700多臺機器人之間的相互協作，不管是把生產任務分配到每一臺機器人身上，還是讓每一臺機器人在理論的節拍內完成任務，都需要大量3D的、動態的模擬模擬。

在這個全數字化運營的工廠建成之後，我站在這裡跟大家交流，可以同時在手機上實時看到整個生產線的運營資料。透過數字化系統的搭建，我們的管理變得非常透明和扁平化，不再需要一層一層地彙報，因為這些資料我們的CEO也同樣能看到。這也使得出現問題的地方能夠被顯而易見地發掘，因此我們也能迅速集中力量、排程資源去解決。

我們的數字化系統覆蓋了互動的每一個環節。在質量管控環節，生產現場每一個質量門的資料都是透明的，在倉儲環節也是透過數字化管理，另外我們現場看到的各種AGV小車也是透過數字化平臺進行排程，它們的運營效率都是透過背後的演算法來不斷最佳化。

經過三年多的準備，極氪智慧工廠在2021年投入運營以來，無論是在生產效率、運營成本、產品研製週期，還是在不良品的控制和能耗利用率上，都取得了長足的進步。

但智慧製造不是我們的目的，我們的目的還是持續地為使用者創造價值，因為這是企業能夠走遠的最根本的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