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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技術角度談談這部或許比《教父》更牛逼的電影

  • 由 娛是娛非 發表于 棋牌
  • 2022-08-20
簡介問:《竊聽大陰謀》是你擔任剪輯師的第一部電影

驚悚刀禍結局什麼意思

作者:EvanLouison

譯者:易二三

大概沒有什麼電影比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的《竊聽大陰謀》對後現代懸疑型別的影響更大了。

該片對一個被捲入欺騙和背叛之網的孤獨竊聽者進行了詳盡的研究,長期以來,它一直被認為是具有先見之明的一個里程碑,以及極富創意的原始文字。然而,在公映50年後的今天,這部電影仍能準確無誤地描述了所謂的情報工作的道德滑坡,對所有參與其傳播過程的人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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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聽大陰謀》(1974)

一個唯利是圖的人,後來卻後悔拿了錢;一項古怪的任務,導致了良心危機;一個強調行事慣例、心態鎮定的職業人士,只有在不知不覺中成為謀殺案的同謀時才能被動搖——這些線索都指向了《竊聽大陰謀》及其矛盾的主人公哈利·考爾,而在過去半個世紀以來,它們已經成為了該型別電影的典型參照。

影片上映之時,由吉恩·哈克曼扮演的考爾是新好萊塢經典電影中的一個異類。不過,雖然《竊聽大陰謀》的元素——一個複雜的反英雄,角色研究和驚悚片的結合,以及一個走向毀滅之路的結局——早已成為懸疑片的範例,但直到它1972年斬獲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之後,觀眾才開始對其另眼相看,只能說明這些元素的組合在當時是多麼史無前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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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爾脾氣乖戾,性格孤僻、多疑,不願與他人共事,而且對自己也不誠實——在他的圈子裡,我們幾乎可以看到任何一類人。在這個故事中,往往禍不單行,而考爾穿著一件麥金託什塑膠雨衣,似乎時刻預防著不測。他是一個極其專業的技術人員,窩在室內進行工作,對人的聲音和背景環境音進行記錄。這麼說來,你可能會誤以為考爾是一名剪輯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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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特·默奇對於研究20世紀電影的學生來說可能並不陌生,他不僅長期擔任弗朗西斯·科波拉的西洋鏡電影公司的御用後期大師,還常常參與影像和聲音剪輯的工作,以及出任了《教父》《現代啟示錄》《天才雷普利》和科波拉正在進行的個人修復專案等數十部電影的後製總監。但是,作為蒙太奇藝術孜孜不倦的傳授者,他本人的工作很少成為焦點。

默奇在1995年出版的《眨眼之間》(暫譯,IntheBlinkofanEye)一書,也許是其剪輯理論的唯一記錄性證明。而他的功勞——直到今天,他的許多貢獻都沒有得到官方認證——與他在無數紀錄片中出現的頻率相形見絀,這些影片揭秘了他與合作者的工作,以及剪輯藝術的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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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歲的他脾氣暴躁,恨不得讓自己的酒杯滿溢位來。關於這些電影,尤其是《竊聽大陰謀》,可能和默奇本人一樣,可以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前年,里亞託影業發行了由科波拉本人監督的35毫米全新版本《竊聽大陰謀》,而最近電影論壇電影院(FilmForum)重映該片時,本刊有幸與默奇進行了交流。

問:據說早在《教父》之前,科波拉就有了《竊聽大陰謀》的構想。作為創作圈子的一員,你對於早期的草稿有多少了解?

默奇:唔,讓我想想。我這裡有……(拿出一個裝訂好的、彷彿到處都是塗改痕跡且稍微泛黃的劇本)這是第一稿,可以追溯到1970年。弗朗西斯大概從1968年開始就一直在創作它,但並沒有準備好印製初稿。

而這個劇本是1970年春天交付給華納兄弟公司的大包裹裡的一部分,當時包裹上寫著:「這是西洋鏡電影公司想拍的電影。」其中包括《竊聽大陰謀》,《現代啟示錄》和《黑神駒》。還有其他三、四個專案最終沒有拍成。從初稿到製作,大約相隔了兩年時間。這期間主要在拍攝《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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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所以《竊聽大陰謀》並不是一開始就打算在《教父》後面拍的,華納當時看了拍攝計劃之後有什麼反饋?

默奇:他們拒絕了所有的劇本。他們一個都不想拍,甚至要起訴弗朗西斯,要求他賠償開發這些專案所花的所有錢。那個訴訟是弗朗西斯接受拍攝《教父》的原因之一。此外,還可以賺點錢,以及把他自己從一個可怕的深淵中解救出來。

問:在科波拉的作品中,有很多要麼出自他由衷的熱情,要麼是履行任務,或許他比任何導演都更願意親自上陣,把自己置於風口浪尖,接受公眾極為嚴苛的監督。如果從歷史的角度來看,《教父》的成功是否為《竊聽大陰謀》打開了大門?

默奇:確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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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科波拉一直都致力於重新審視自己的作品,製作重新剪輯或重新配樂的版本,例如去年的《棉花俱樂部》和《小教父》。不過《竊聽大陰謀》似乎一直以來都沒有經受過這些改動和更新,它似乎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默奇:嗯,他在很多場合都說過,這部電影是他的最愛。所以沒必要多此一舉。

問:《竊聽大陰謀》是你擔任剪輯師的第一部電影。你創造並發展的剪輯點概念,是對古典好萊塢的線性敘事,以及蘇聯時代的蒙太奇辯證形式的迴應嗎?很多剪輯和段落似乎都預示著這個概念,而且你早在寫作中就花了很大篇幅來闡述它。當然,在這之前也出現過一些創新:安妮·考特斯和哈爾·阿什貝就是逐漸拓寬剪輯工作邊界的標誌人物。但《竊聽大陰謀》的剪輯在許多方面似乎都是一個分水嶺。它的大膽之處在於,它與那個時代其他節奏狂熱的美國電影相比,顯得過於樸素。尤其是理查德·萊斯特和丹尼斯·霍珀的電影。

默奇: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表達,只好借用一下樹枝的比喻,樹幹上的結代表著必須做出決定的地方,樹木生長的方向也隨之發生了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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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確實有這麼一種關於樹木生長的理論,長出枝椏可以看作是樹木的自然智慧的表現。蒙太奇的剪輯點理論似乎假定,敘事的紋理,鏡頭的切換,可以遵循同樣的有機衍生。無法總是保持完美的對稱性,但會有一些啟示性的時刻,在這樣的剪輯中顯現出來。

默奇:我當然知道,就像木工的每一種材料都決定了你要做的傢俱的結構一樣,我所使用的木材——《竊聽大陰謀》的素材,很少以匹配剪輯的方式處理。從主題的層面來看,似乎更多的是分野明確的剪輯,動作處於即將發生但還沒發生的狀態,然後你進行剪下,下一個鏡頭帶入運動。就當時而言,這是電影找到自己風格的一種直覺,我認為每部電影都是不同的。後來我才發現這與我的特定風格更相關。這是慢慢形成的,因為當時我的剪輯經驗還並不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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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在最開始的劇本中有更多人物,不過你剪掉了很多素材。

默奇:被刪去的大部分內容都是與背景故事有關的場景,即哈利的另一種生活。在劇本中,哈利秘密地擁有他所居住的大樓,雖然他的租戶都在抱怨大樓的維護問題,但舊金山的那個地區將有一個大規模的重建計劃,所以他不想為大樓投入任何資金,因為他知道它將被拆毀。

問:所以有一個平行版本的故事,哈利是一個業主——黑心資本主義的同謀,這也將會成為電影批評的核心議題之一。

默奇:沒錯,不過這些都不復存在了,只留下了一點點的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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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這部電影被壓縮到了很小的範圍之內。

默奇:大約有五分之一的劇本沒有拍攝。事實上,有兩個大場面與故事的結局有關,但都沒拍。因此,當我進行剪輯時,是用原版故事80%的內容來拼湊出一部電影。

問:那麼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說即使是像《竊聽大陰謀》這樣的經典影片,也需要在剪輯過程中絞盡腦汁,以應對拍攝時導演留下的選擇不足的問題。

默奇:當然。有一個片尾的重要場景我們沒拍,因此,影片中哈利的幻覺和他在磁帶中反覆聽到的一些東西,就是對素材缺失的一種補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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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在你和邁克爾·翁達傑合作的訪談錄《剪輯之道:對話沃爾特·默奇》(暫譯,TheConversations:WalterMurchandtheArtofEditingFilm)中,你說:「在製作這部電影時,我常常產生一種分身的感覺。在深夜剪片時,看著哈利·考爾整理磁帶的畫面,我彷彿感覺我們倆的手在同時操作。甚至有幾次,我是太過疲憊,頭腦都不太清晰,哈利·考爾就如同心有靈犀一般地按下了停止播放的按鈕,而我更感覺震驚的是,電影居然沒有隨之停止。」

默奇:唔,在連續工作18個小時、一直熬夜到凌晨三點的情況下,出現這種恍惚的狀態也不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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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但這種體驗,除了剪輯是一門孤獨的藝術,以及你與影片中的事件和人物變得親密無間的原因之外,似乎也呼應了觀眾在觀看電影時的體驗。觀眾被帶入了與考爾以及其他人物共生的狀態,我們的觀影感受甚至與事件本身達成了一種同步性。

默奇:哈利·考爾並不是一個傳統的電影主角,這也是弗朗西斯感興趣的一點。在其他型別的電影中,這種人物最多隻有兩到三分鐘的鏡頭。變成一個送磁帶的平平無奇的傢伙。

問:在觀察人物的工作的過程中,我們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被吸引了進去。

默奇:沒錯。當弗朗西斯邀請我擔任這部電影的剪輯師時,他說:「你有處理聲音的經驗,所以你會理解他的。」但是,因為哈利不是一個天然吸引人的電影角色,所以面對這種問題時,我們奉行的標準之一是不讓觀眾產生退避的念頭。《天才雷普利》也是如此。他們不是觀眾通常會希望成為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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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在《竊聽大陰謀》面世後的50年裡,這種情況確實很少。

默奇:是啊。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觀眾要麼自願參與,要麼心甘情願地被電影裹挾。沒有迴旋的餘地。

問:觀眾往往不得不屈服,因為有一種大手在幕後操縱,正如你所提到的,一些看似突兀的運鏡會迫使觀眾投入注意力。

默奇:沒錯,但正是這種獨特的視角產生了這種吸引力。

問:你很難找到一部比《竊聽大陰謀》更早的美國電影,讓觀眾被深深地捲入這樣的偵探故事中,並與敘事產生如此奇怪的聯絡。

默奇:的確,影片在某種程度上保持著實時性,觀眾和哈利知道的一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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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但有些事情似乎是哈利不該知道卻知道了的。他在兇案發生前就預見到了。他在沒有任何理由出現在犯罪現場之前,就看到了自己身處其境。在記憶中他看到了監視小組視角內的特寫鏡頭,但從他的角度來說,他不可能看到這些畫面。

默奇:沒錯,這是不可能的,打破了規則。弗朗西斯對於當時的監控攝像技術也很感興趣,它們可以和動作檢測感測器相連。有時,哈利離開畫面之後,鏡頭並沒有及時跟住他,而是在隔一段時間後才跟上,慢慢平移,把他重新納入畫面。

問:但是這種美學並不是一以貫之的。

默奇:確實會隨著佈景的不同而變化。我們選擇的空間有三種不同的風格:聯合廣場的紀實風格,覆蓋了四個隱藏的攝影組;擁有更多景深的傳統設計風格,例如哈利工作室所在的倉庫;然後是沒有空間感的空間,即哈利在工位上完成的作品,就像是一個二維影象層面的蒙太奇。他的臉、卷軸、揚聲器、錄音機,還有手。這些想象中的組合影像,似乎是從記憶中浮現在這個沒有空間感的空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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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哈利記得一些他從來沒親眼見過的畫面。

默奇:是的,彷彿我們鑽入了他的大腦。

問:對於觀眾來說也是如此。這部電影中有一種夢的邏輯,而且成為了影像剪輯語法的一部分。它創造了一個巢狀的敘事,首先有一些透明的素材,然後被覆蓋,慢慢地有更多畫面補充進來,形成了完整的影像。

默奇:還有一個例子是,哈里在聽錄音時,突然感受到了對一個詞的強調,而此前聽到它的時候,並不是這樣的。在一遍又一遍的播放之後,語義發生了改變。在這個意義上,因為我們被鎖在哈利的大腦裡,我們聽到的是他理解的方式。他想讓他的監聽物件成為那家企業的受害者,最後他意識到事實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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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影片對於匿名的強調似乎超過了隱私,也超過了孤獨。《竊聽大陰謀》似乎在質詢一個問題——你是否可以完美隱入人群,但結論是,不能。就像兩個隨機的人可以成為監聽目標,並被距離他們十分遙遠的人發現一樣,任何人都可以被找到。片中有一個角色吹噓自己竊聽了一場總統競選活動,併為該候選人的失敗立下了頗大的功勞。是否可以說,這部電影是在挖掘後越戰、後肯尼迪時代瀰漫的恐懼氛圍?而且此時,水門事件才剛剛浮出水面。

默奇:在我看來,弗朗西斯從1968年開始寫這個劇本,自然對尼克松和漢弗萊的總統競選有所指涉。當時,我認為我們最關心的是,人們可能會把這部電影看作是對水門事件的一種迴應,但水門事件發生時,影片已經在製作中了。當時,公眾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一部電影需要花費數年時間來製作。我們不希望影片以這種方式被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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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觀眾似乎與考爾也有某種錯位的關係。考爾是一個十分偏執、技術高超的人,拋開整個陰謀事件,坐在影院的觀眾似乎在和他一同找尋真相,將各種線索拼湊起來。因此,在某種程度上,觀眾也變成了控制那些旋鈕的人。

默奇:這讓我想到了約翰·休斯頓的一句話:「真正的投影儀是觀眾的眼睛和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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