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為什麼一進京就能號令群臣，他有可能重建帝國秩序嗎？

東漢生產力大幅提高

董卓為何會被召入京師，以及董卓為何會有如此之大的權力？這些問題都與東漢末期的政治格局有關。東漢豪強政治在靈帝最後的努力失敗之後，急速地進入失控狀態，沒有人能夠掌控局勢。董卓率領的胡羌僱傭軍團，因此成了當時唯一的支柱。

一、漢靈帝的努力

東漢是一個農業生產效率大幅提高的時代，以陶磚、水利機械為代表的農業技術突飛猛進，多元化的莊園經濟相當繁榮。諸多東漢墓葬壁畫、浮雕，都反映了這種莊園經濟的發達。但與此同時，由於建國之初的聯盟性質，東漢君主相對弱勢，這就造成了治理效能的低下，皇權虛懸於上，對諸多問題無所措手足。

東漢雜技俑

桓帝、靈帝針對這個局面，開始加強宦官系統，試圖用宦官系統來制衡朝局，並連續發動“黨錮之禍”，將大權重新收回廟堂。但問題是，宦官系統也很快就變成了權閥，反而進一步促成了治理效能的崩潰，例如外戚如何跋扈，也比不上宦官侯覽對地方的公然搶劫；再如，為了打擊察舉制的官僚系統，靈帝公開賣官鬻爵，吸納整個社會上的精英階層，組成了一個威勢相當強大的中樞系統，整個社會賴以為安。雖然犧牲了治理效能，但畢竟延緩了崩潰。

這種情況非常危險，它的要點有幾個：

一是繞過建制派，用中常侍宦官系統掌握廟堂。最典型的事件是“西園軍”。靈帝親自組建京師禁軍，由宦官騫碩統領；同時吸納豪強權門子弟，如袁紹、曹操為校尉，以全面壓倒建制派；

二是刻意打壓整個官僚系統，讓整個中樞官僚系統完全俯首聽命。這就是桓、靈二次的兩次黨錮之禍。這背後有非常深刻的經濟社會背景。

三是打擊地方豪強，即“廢史立牧”，依賴親信和宗室對地方豪強實行全面壓制。這實際上是封建迴歸，將天下之權重新收歸劉氏。

四是削弱外戚，提拔何進家族這類普通家庭，並讓他們掌握建制派兵權，實際上是一種削弱動作，讓豪強集團無法形成建制力量。

這些措施在政略上有合理性，但也要承受極大的治理代價。正如上述，宦官系統和宗室很快轉型為新興豪強，更加肆無忌憚，導致社會治理的徹底崩潰。靈帝晚年即發生了黃巾之亂。

東漢畫像磚

二、董卓進京

人們都認為何進是“亂天下者”，對他召董卓入京的舉動感到不可思議。但只要仔細分析就會看到，當時的“西園軍”才是京師的制權者，由親信宦官和權閥子弟掌握，實權在宦官手裡。這支軍隊的名義統帥就是天子本人，漢靈帝自封為“無上將軍”，是西園軍的最高統帥。因此，建制派軍隊是沒有太大實力的，實際上也已經被架空。漢靈帝更狠的是，他用豪強看不起的何進這類人來統領建制軍團，讓豪強和官僚集團非常痛苦。

《後漢書·何進》：五年，天下滋亂，望氣者以為京師當有大兵，兩宮流血，大將軍司馬許涼、假司馬伍宕說進曰：「

《太公六韜》有天子將兵事，可以威厭四方

」。進以為然，入言之於帝。於是乃詔進大發四方兵，講武於平樂觀下。起大壇，上建十二重五采華蓋，高十丈，壇東北為小壇，復建九重華蓋，高九丈，列步兵、騎士數萬人，結營為陣，天子親出臨軍，駐大華蓋下，進駐小華蓋。禮畢，帝躬擐甲介馬，稱「

無上將軍

」，行陳三匝而還。詔使進悉領兵屯於觀下。

是時，置西園八校尉，以小黃門蹇碩為上軍校尉，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屯騎都尉鮑鴻為下軍校尉，議郎曹操為典軍校尉，趙融為助軍校尉，淳于瓊為佐軍校尉，又有左右校尉

。帝以蹇碩壯健而有武略，特親任之，以為元帥，督司隸校尉以下，雖大將軍亦領屬焉。

東漢 石辟邪

何進、何苗這類人物的處境相當尷尬，在當時的社會觀念中，他的權威性遠不如袁紹、曹操這類權閥子弟，既受到豪強的鄙視，也不被官僚集團所承認，這就非常考驗何進的視野格局了。他考慮到天下治理的崩潰，想要聯合豪強、官僚去誅殺宦官系統。一開始非常幸運，西園軍一把手蹇碩被誅殺，何進一下子掌握了兩大兵權。

但緊接著的難題是：西園軍眾多中層軍官都是中常侍系統的班底，這支軍隊雖然名義上被何進大將軍統領，但實權仍為宦官掌握；其次，宦官系統橫行天下數十年，有相當深厚的根基，並不是簡單的“一小撮人”，而是一整個權勢集團。考慮到這個層面，何進兄弟和袁紹都同意，先形成天下共誅宦官的聲勢，然後再一舉誅之。這個策略也不能說不對，因為12箇中常侍所掌握的力量是成系統的，牽一髮而動全身；其次是太后在看到天下諸侯的聲勢時，可能才會讓步。何進、袁紹於是召集了董卓、王匡、橋瑁、丁原等人在京師附近造勢，最後逼迫太后表態決策。就在這個萬分危急的關頭，中常侍張讓率先發難，殺掉何進。於是，袁紹、袁術、王匡等衝入皇宮，殺掉2000多人，宦官勢力即被一舉剷除。

《後漢書·何進》：遂西召前將軍

董卓

屯關中上林苑，又使府掾太山

王匡

東發其郡強弩，並召東郡太守

橋瑁

屯城皋，使武猛都尉

丁原

燒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誅宦官為言。太后猶不從。

靈帝時期的熹平石經

董卓在這批被召諸侯中，屬於實力最強者，又適逢京師政變，他自然就成了裁決者。他的軍隊是一支擁有很多胡人和羌兵的僱傭軍團，碾壓式的粉碎了京師一切勢力，包括袁紹、曹操這種權門子弟，並對京師實行軍管秩序。同時，董卓誅滅何進家族，又立陳留王劉協為帝，徹底掌握了京師局勢。可以說，從桓帝以來，東漢從未出現如此權威的執政者。可惜的是，董卓無法協調豪強、官僚系統，又因為德性低劣，最終遺臭萬年，喪失了重建秩序的最後機會。

《後漢書·五行志》：靈帝好胡服、胡帳、胡床、胡坐、胡飯、胡空侯、胡笛、胡舞，京都貴戚皆競為之。此服妖也。

其後董卓多擁胡兵，填塞街衢，虜掠宮掖，發掘園陵

。……靈帝於宮中西園駕四白驢，躬自操轡，驅馳周旋，以為大樂。於是公卿貴戚轉相放效，至乘輜軿以為騎從，互相侵奪，賈與馬齊。

東漢 佉盧文井欄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