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紅樓夢》23：青春萌動，偷看禁書引發的地動山搖

《紅樓夢》第二十三回 《牡丹亭豔曲警芳心 西廂記妙詞通細語》主要講的是寶玉和黛玉偷看禁書《牡丹亭》，以及黛玉無意聽到《西廂記》戲曲，由此引發的關於青春、關於情的感悟。

兩人從小耳鬢廝磨，關係親密。到了青春期後，萌發感情。正統的封建文化中，兒女私情是不被允許的。他們壓抑著感情，恪守禮俗，在看到《牡丹亭》《西廂記》等鼓勵人性解放、感情自由的作品後，真情流露。

那麼，這兩部作品是怎樣引導寶玉和黛玉直面內心的呢？我們一起來看看吧。

01

青春王國裡的美麗神話

大觀園本是是元妃的省親別院，也就是每年元妃回孃家呆的地方。出於對皇室的尊重，這種地方皇家人離開後是要封起來的。

中國古代的戲曲和小說裡所有青年男女的私會，約會都發生在花園中。花園象徵著春天和青春，花園的荒廢意味著青春的荒廢。

元春回宮後，覺得這麼鋪張浪費建一個園子，只為自己一年回去看一次太浪費了，不如讓姊妹們搬進去住。還提出寶玉也一起進去。

元春還未進宮的時候，親自教寶玉寫字，像母親一樣撫養他，對寶玉感情深厚。寶玉本來最怕賈政的，住到大觀園後，跟姐妹們在一起，賈政不能隨便進大觀園，這是寶玉的福地。

《蔣勳說紅樓夢》中提出

“大觀園其實是一個青春王國，是青少年應該享有的一個自由遨遊的世界，這個世界是不能完全用大人的禮教去約束的。"

大觀園是元妃送給弟弟妹妹們的禮物，她十六歲進宮，青春就結束了，希望弟妹們能有不一樣的青春。

02

寶玉春心萌動，小心思有誰能解？

寶玉住進大觀園後，瀟灑得不得了，沒有父親的約束，沒有長輩的監督。整日跟姐妹們玩耍，原文中是這麼說的：

“且說寶玉自進園來，心滿意足，再無別項可生貪求之心。每日只和姊妹、丫頭們一處，或讀書、或寫字，或彈琴下棋，作畫吟詩，以至描鸞刺鳳，鬥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無所不至，倒也十分快樂。”

寶玉作的四首詩傳達出他們在大觀園的精緻生活，賞鮮花、賞落葉、賞月光、掃新雪煮茶，除了物質上的富足，精神上還非常高貴，是真正的風花雪月。

當然，這些風騷妖豔的詩詞，是賈政不允許的。賈政堅持要他讀四書五經，將來好考取功名。四書五經講的是為人處世的道理，講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可是它忽略了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人的身體發育後對“情”的感受。

寶玉住進大觀園的時候已經開始發育，但沒有人教他該怎麼去處理身體上、心理上的變化。蔣勳老師說，青春期很敏感，也很孤獨，對自己身體發生變化充滿好奇，內心會有很多的渴望。

所以寶玉心中不自在，卻不知道該如何派遣。茗煙看到寶玉悶悶不樂，就想法子逗他開心。找來了一些禁書給寶玉。

茗煙也是發育期的那孩子，可以在外面到處亂跑，比寶玉能接觸更多煙火氣的東西。

大戶人家家教嚴格，衣食住行都有條條框框約束著，寶玉沒見過這些書，一見了，便如得珍寶。於是藏了幾本在書房，沒人的時候偷偷拿出來看。

這天他在花園看《西廂記》，被黛玉抓了個現行。《西廂記》中的女主崔鶯鶯，相國千金，為了追求愛情，在後花園委身於張生。她為愛情，為了自己的幸福，勇敢地跟家庭禮法做鬥爭。這對當時中國的宗法禮教，具有顛覆性的衝擊。

黛玉也看了《西廂記》。寶玉就開玩笑，說他是張生，而黛玉是崔鶯鶯。黛玉馬上生氣了。兩人都理解書中的故事，但黛玉想得更多，她不可能，也不敢像崔鶯鶯那樣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03

寶黛動情，《西廂記》《牡丹亭》功不可沒

黛玉在花園看了寶玉私藏的《西廂記》，回去時途經梨香院，聽到戲子們在練習《牡丹亭》。

《牡丹亭》講的是太守之女杜麗娘對夢中書生柳夢梅傾心相愛，竟傷情而死，化為魂魄尋找現實中的愛人，人鬼相戀，最後起死回生，終於與柳夢梅永結同心的故事。

杜麗娘多情善感，情竇初開的年紀，卻為建中的封建禮教禁錮，不能得到自由和愛情。後來在花園遊玩，夢遇到柳夢梅，兩人情投意合成就雲雨之歡。醒來後才發現是南柯一夢。後來思念成疾病逝。父親將她葬在梅樹下，修建梅花庵供奉。

柳夢梅進京考試誤入梅花庵，與杜麗娘的遊魂相愛。柳挖了杜麗娘的墳，杜起死回生，兩人做了真夫妻。柳夢梅考中進士，就去杜家見杜巡撫，老父親見女兒墳被掘了，把柳告上公堂。柳高中狀元的訊息把他從斷頭臺救下，杜巡禮還是不相信自己的女兒復活了，請皇上公斷。

杜麗娘在照妖鏡前驗明是真身，於是皇帝下旨這這父女夫妻相認。一段由生至死，由死復生的姻緣佳話迎來大團圓的結局。

《牡丹亭》的主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給了黛玉極大的啟發。

黛玉是能感知自己命運的。青春在流失，一切現在擁有的美好都會在時間的長河中化為烏有。黛玉聽完曲子，一下子就想了很多東西，請看原文：

忽又想起前日見古人詩中有“水流花謝兩無情”之句，再又有詞中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之句，又兼方才所見《西廂記》中“花落水流紅，閒愁萬種”之句，都一時想起來，湊聚在一處。仔細忖度，不覺心痛神傷，眼中落淚。

黛玉是絳珠仙子下凡來找寶玉報恩的，可這恩情，剪不斷，理還亂。她唯有付出生命，才能終結。他們在俗世的緣分，被世俗禁錮，被封建婚姻傳統壓制。

古代的婚姻，只有婚姻，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全有可能與愛情、性剝離，它是子女的義務和責任。

黛玉和寶玉動真情，但這種心思，不能與人說，更不能公佈於眾，這讓他們在戀愛的甜蜜和愛而不得的苦澀中來回掙扎，情不受控制，黛玉也同杜麗娘一樣，抑鬱而終。

張小嫻說，

愛情可以排除萬難，排除之後，又有萬難。

寶玉和黛玉之間的難，又何止一千條一萬條。

（本文參考資料：白先勇《細說紅樓夢》、曹雪芹、脂硯齋《脂硯齋批評本 紅樓夢》）

作者簡介：日月婆娑，一枚安靜的小樹洞。閒時讀經典，忙時討生活。與您一起分享書與生活中的悲歡離合。原創公眾號“日月婆娑”，持續更新，歡迎點贊、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