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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本書環遊地球|中國:《時間的玫瑰:新詩選集》

  • 由 澎湃新聞 發表于 棋牌
  • 2022-07-02
簡介如果它每段四行變成兩行的對句,我們會立刻把它看作一首加扎勒(ghazal),在沙希德·阿里(Shahid Ali)重寫哈菲茲與迦利布的傳統中,我們看著北島的一生,像他的詩作和書法式畫作一樣,在消失中呈現:當守門人沉睡你和風暴一起轉身擁抱中老

窗前的玫瑰什麼的餘味是什麼歌

丹穆若什教授的《八十本書環遊地球》,既是重構世界文學的版圖,也是為人類文化建立一個紙上的記憶宮殿。當病毒流行的時候,有人在自己的書桌前讀書、寫作,為天地燃燈,給予人間一種希望。

第十週 第五天中國 北島 《時間的玫瑰:新詩選集》

就像莫言筆下的主人公西門鬧的真人版一樣,北島在他的一生中經歷了多次重生。1949年,趙振開出生於北京,度過了一箇中產階級式的童年,然後他當了紅衛兵,隨後對“文革”的幻滅讓他踏上了輝煌的詩歌旅程,他開始以北島(“北方的島嶼”,意味著一種獨立或隔絕)的筆名寫作,成為一位詩人。後來他遊歷許多國家,五十多歲時返回中國,在香港任教。即使這樣他的轉型還沒有結束,由於中風,他四年不能說話。在此期間,他把自己重塑成了視覺藝術家,完全恢復後,他再次成為一位詩人。西門鬧也許真感到了生死疲勞,但北島還沒有。

在他成為作家的第一個階段,北島加入了一個致力於復興白話詩的年輕詩人群體,他們以新的方式承繼魯迅及其新文化運動的同伴們在1910和1920年代發起的白話文運動。像胡適那樣,北島也從西方詩人那裡得到靈感,不是模仿他們(有時他會被這樣指責),而是像他們那樣,從中國詩歌內部“更新”,創作高度自由的無序的詩句,運用令人驚異的並置和語域轉換。北京的文化權威們對這些時常晦澀難懂的實驗心存疑慮,把這個群體稱為“朦朧詩人”,不過總體來說他們並不被看作政治詩人,除了他們不寫政治詩歌的堅決立場。

1970年代中期有關民主的討論升溫,北島開始在詩中隱晦地表達對“文革”的幻滅以及民主熱情被扼殺的感受。他的詩歌《回答》創作於1976年,這首詩成為當年抗議者的戰鬥號角。《回答》充滿“朦朧的”多意性,似乎無法構成連貫的邏輯:

冰川紀過去了,

為什麼到處都是冰凌?

好望角發現了,

為什麼死海里千帆相競?

一個正統文化官員——或者一個正統的民粹主義革命者——會怎麼理解這些詩句呢?像迦利布那樣,北島顯然也覺得寫不復雜的詩十分困難。這樣的詩句不太像歐洲自由體詩歌,而更像哈菲茲或迦利布的一些更具諷刺性對句的雙倍疊加。不過大家都可以看出詩人對急切信奉的教條的挑戰,儘管他用模稜兩可的語言表達自己的不相信:

我不相信天是藍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聲;

我不相信夢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無報應。

詩句沒有特指誰的死亡,但北島的讀者或許會有不同聯想。這些詩句對北島自己來說有著更多的私人情結:他的姨媽在1968年成為政府調查的資產階級反革命分子之後選擇了自殺。

《回答》出現在1978-1979年的冬天。

不過北島並不那麼相信詩歌可以改變世界。他的詩歌《詩藝》的開頭是這樣的:

我所從屬的那所巨大的房舍

只剩下桌子,周圍

是無邊的沼澤地

明月從不同角度照亮我

骨骼鬆脆的夢依然立在

遠方,如尚未拆除的腳手架

還有白紙上泥濘的足印

也許我們已經不再被囚禁在魯迅的鐵屋子裡,但這個房舍卻被一片沼澤包圍,我們擁有的唯一的白紙被泥濘的足印踩踏——除非這些足印是我們讀過的文字?

1980年代早期,北島開始蜚聲海外,他第一次出國旅行,但他並不認為世界詩歌可以提供任何巨大的庇護,那仍然在國內缺乏重大影響。就像他在題為《語言》的詩裡寫道:

許多種語言

在這世界飛行

語言的產生

並不能增加或減輕

人類沉默的痛苦

然而,不久之後,他就被迫開始在這世界飛行。1980年代末,他和一些“朦朧詩人”遠赴海外,接下來的十七年間他生活在歐洲和美國,他的許多詩作都表達了相關經驗。就像他在《路歌》中所寫:“在無端旅途的終點/夜轉動所有的金鑰匙/沒有門開向你。”在這些詩句中的“你”或許就是詩人自己,不過接下來這個所指就變為了中國:“我徑直走向你/你展開的歷史摺扇/合上是孤獨的歌。”

這種經歷意味著多重喪失,包括他婚姻的解體,但這也讓他與世界各地的詩人們有更深廣的聯絡。2002年,在馬哈茂德·達爾維什的邀請下,他作為國際作家議會代表團的一員前往巴勒斯坦,代表團裡還有諾獎獲得者沃裡·索因卡和若澤·薩拉馬戈(José Saramago)。在他的散文集《藍房子》(2000)裡,北島深情地刻畫了他的一些詩人朋友,包括艾倫·金斯堡(Alan Ginsberg)、奧克塔維奧·帕斯(Octavio Paz)和蓋瑞·施耐德(Gary Snyder)(“蓋瑞有一張令人難忘的臉。深深的皺紋基本上是縱向的”)。在獻給瑞典詩人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Tomas Transtrmer)的一首詩裡,北島稱讚朋友的話,同樣也可以用在他自己身上:“和無頭的天使跳舞時/你保持住了平衡。”

2001年北島短暫地返回中國,去探望他重病的父親。他在這次旅程中寫下了一首題為《黑色地圖》的詩:

寒鴉終於拼湊成

夜:黑色地圖

我回來了——歸程

總是比迷途長

長於一生

……

父親生命之火如豆

我是他的回聲

為赴約轉過街角

舊日情人隱身風中

和信一起旋轉

北京,讓我

跟你所有燈光乾杯

讓我的白髪領路

穿過黑色地圖

如風暴領你起飛

網上有一段北島在紐約92街動情地朗誦《時間的玫瑰》中的詩歌的影片,他的譯者艾略特·溫伯格(Eliot Weinberger)朗誦了譯文。他們從《黑色地圖》開始,到詩集題目那首《時間的玫瑰》結束。

2006年北島返回中國。他定居香港,在香港大學擔任教授,再次結婚並有了一個兒子。他的人生似乎終於落定,但2012年他遭遇了一次中風,四年的時間裡他組織語言都非常困難。那段時間他轉向繪畫,卻發現很難畫平滑的直線,所以他發展出一種自己的風格,用成千上萬的墨點在紙上創造出富有餘味的書法般的風景:

八十本書環遊地球|中國:《時間的玫瑰:新詩選集》

就像他的藝術作品一樣,北島的詩歌呈現出詩人邁克·帕默(Michael Palmer)所說的“一首詩具有複雜的環繞和交叉,驟然的並置和斷裂,隨機自由的舞步”。包含了他諸多舊作和新作的詩集《時間的玫瑰》,以題目中這首詩結束,我把它整首抄錄於此。如果它每段四行變成兩行的對句,我們會立刻把它看作一首加扎勒(ghazal),在沙希德·阿里(Shahid Ali)重寫哈菲茲與迦利布的傳統中,我們看著北島的一生,像他的詩作和書法式畫作一樣,在消失中呈現:

當守門人沉睡

你和風暴一起轉身

擁抱中老去的是

時間的玫瑰

當鳥路界定天空

你回望那落日

消失中呈現的是

時間的玫瑰

當刀在水中折彎

你踏笛聲過橋

密謀中哭喊的是

時間的玫瑰

當筆畫出地平線

你被東方之鑼驚醒

回聲中開放的是

時間的玫瑰

鏡中永遠是此刻

此刻通向重生之門

那門開向大海

時間的玫瑰

八十本書環遊地球|中國:《時間的玫瑰:新詩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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