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惡勢力”蔣門神和金眼彪施恩的博弈中，武松扮演的是啥角色？

（說歷史的女人——第54期）

觀近日唐山打人事件，表面看是因黑惡勢力之飛揚跋扈，實際卻另有因由，或者說如果沒有適合黑惡勢力發展的溫床，那麼黑惡便無從出現。故，除惡，必須除根。此是題外話，另作討論。不過，由此事，倒是想到《水滸傳》中的一起事件，兩者倒是有那麼一點點關聯。

這起事件關涉到三個人：蔣門神蔣忠、金眼彪施恩、行者武松。

除了武松之外，另外兩人，都可以定性為“黑惡勢力”。

為什麼如此說呢？下面慢慢講。

關涉事件，除了三個人，還有一個地方，那就是快活林。

《水滸傳》中名字極多，筆者最喜此名。

快活林位於孟州東門外，是一片市井之地。

因為山東、河北等地客商雲集於此行商做生意，極其熱鬧。

那裡有百餘處大客店，還有二三十處賭坊，酒肉等店若干，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因為距城稍遠，官方對其管理鬆散，有點三不管的意思）

單從這些介紹，便可知這是一片非常帶勁的地方，吃喝玩樂，應有盡有。也正因此，才有錢可賺。

因為生意太好做、錢太好賺，連孟州監獄的小管營施恩都眼紅了。

所以，施恩便在這快活林開了一家酒樓。

在這裡，我們要對施恩的身份略作探討。

宋代監獄的管營，相當於如今的監獄長，但在宋代時期，這個管營是不入官方的官員編制的。

孟州監獄的管營，也就是監獄長，是施恩的老爹。

施恩呢，雖然旁人都叫他小管營，實際上，也就是別人抬舉他，他並非監獄長官。

說到底，施恩也就是個官二代，雖然他爹這個官不入流，但是卻有實權，拿捏的都是命門，一旦到了他這裡，想讓你死，就活不得。比如武松初到的時候，孟州監獄的犯人就對武松說：

“將去鎖在大牢裡，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

正因如此，來到這裡的犯人，都要給管營好處，若是惹了他們，連死法都很難堪，比如犯人給武松講了一種死法，叫盆吊。

所謂盆吊，就是讓你吃兩碗幹米飯和乾魚，然後捆翻，草蓆捲了，塞住七竅，顛倒起來，豎立牆邊，人很快就掛了。

凡此等等，皆都是令人毛骨悚然頭冒冷汗。

故此，施恩這個官二代，也就顯得比較特殊和重要，至少是得罪不起的。因為，他雖然不是管營，卻握著跟他爹一樣的利器，決定孟州監獄犯人的生死。比如武松初到時，要被打一百殺威棒，如真被結結實實打，任憑兩個武松，也是非死即殘，但因施恩給他老爹吹了一陣“耳邊風”，武松便撿了一條命。

施恩這個官二代，在孟州監獄神通廣大，受盡尊崇，可是到了外面的世界，到了快活林，世界就變得不那麼簡單了。

原因是，他在快活林開酒店做生意，憑的不是自己善於經營，或者憑的不是經商之道，而是“旁門左道”。如施恩對武松所言：

“······小弟一者依仗隨身本事，二者捉著營裡有八九十個拼命囚徒，去那裡開著一個酒肉店······但有過路妓女之人到那裡來時，先要來參見小弟，然後許他去趁食。那許多去處，每朝每日都有閒錢，月終也有三二百兩銀子尋覓，如此賺錢······”

從施恩這段“自招”，足以見得，他的錢來得也不乾淨，或者說，他賺的也不是乾淨錢（酒肉店，不過是個幌子，實際上主要收取賭場、客店的保護費，連妓女想要來此地混口飯吃也要經他允許，其黑可見一斑）。就他本人而言，雖非明著的黑勢力，卻絕對是實實在在的惡勢力，是快活林黑白通吃的老大。

施恩儼然就是一個可怕的地頭蛇，但是他老爹倒是會說，畢竟是當官的說辭漂亮，老官營給武松講的時候，是這樣的一套說辭，頗為有趣，錄此一觀：

“······愚男原在快活林中做些買賣，非為貪財好利，實是壯觀孟州，增添豪俠氣象······”

哈哈哈，看到此處，不禁令人捧腹大笑。

這是目前我看到誇兒子最好聽最漂亮的話！老官營，真是用詞講究啊！

不過話說回來了，既然施恩可以這般“壯觀孟州，增添豪俠氣象”，那後來的張團練，也想如此操作一番，染指快活林的黑白生意，畢竟每個月有三二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呢！

但是，如同施老官營不方便自己出面去斂財讓兒子出面一樣，這張團練也不方便自己出面去撈錢，而且還是從孟州監獄長嘴裡搶食，這事無論從公從私，都不好辦。那麼怎麼辦呢？他也找了一個斂財的工具，那就是蔣門神。

蔣門神，原名叫蔣忠。這貨，很能打，摔跤、格鬥，都很在行。

蔣門神身手還是不賴的，把“黑惡勢力”施恩團伙，都打趴下了。施恩自己本人，更是被打得兩個月都起不來床。

一場火併之後，快活林的黑惡勢力重新洗牌，施恩被打出快活林，而蔣門神則坐地成了快活林的老大！當然，蔣門神和施恩，既然都是透過黑手段撈錢，手法都所差無幾，對於快活林的客商而言，都是厄運。

施恩後來是想過再糾結一幫道上的兄弟去收拾蔣門神的，可是他沒有行動。原因是除了本身打不過蔣門神，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知道蔣門神的靠山是張團練。

說到張團練，那麼這個團練到底是個什麼官呢？宋朝的官職比較奇葩，另外《水滸》中的官職，多半比較含糊不清。一般而言，宋之團練，非實權官職，但是有級別，從五品。

張團練的結義兄弟張都監，雖然級別比他低，但是有實權，宋之都監，正八品，大約相當於今天的武警支隊隊長。施恩曾說過，這個張都監是他的上司。此是後話，暫且按下不表。

因為蔣門神及其靠山張團練的緣故，施恩壓下了這口惡氣，但是卻不是嚥下，而是尋機報復。恰好，這時候為兄復仇殺了人的囚犯武松，被押送到了他這裡。

施恩知道武松的大名，心中盤算以武松對付蔣門神，出了心中惡氣。故而，不僅免了武松的殺威棒，還對武松格外親善，關懷可謂是無微不至。

心中惡氣愈濃，就愈想消之。越想出惡氣，對武松則越客氣。以至於，最後在老官營的提議下，施恩和武松還結為兄弟。這完全是黑道手法，令武松為其賣命而已。然而，武松卻感激不盡。

武松這個人很簡單，誰對我好，我則對誰好，至於對方幹了什麼，或者他對別人如何，以及他是什麼人，與我無干。比如說十字坡上的張青、孫二孃夫婦，整天干的都是沒天理的壞事，買人肉包子，但是他們對武松好，武松也不管他們買的是什麼人的肉包子，與他無干。及至到了孟州，孟州監獄的監獄長父子，乾的事，也是壞透了——監獄裡草菅人命，快活林欺行霸市，即便後來被蔣門神打跑了，雙方也不過是“黑吃黑”的事。但是，孟州監獄施家父子，對武松不錯，武松也不管你們是“黑吃黑”還是“白吃黑”或“黑吃白”，全無關係。我武松幫了，於是，武松去打蔣門神。

結果，武松把蔣門神一頓暴揍！

黑惡勢力之間，比拼的就是拳頭。

結果蔣門神的拳頭比不過武松的，就只好答應武松三個條件，然後離開了快活林。

至此，這快活林的地盤又回到了施恩手裡。

地盤迴到施恩手裡後，他賺的錢，比以前更多了。為何呢，且看原著：

“······自此，施恩的買賣比往常加贈三五分利息，各店裡並各賭坊，加利倍送閒錢來與施恩······”

施恩獨霸快活林的來錢路子，最窩火的自然是張團練。

不過，張團練畢竟是做官的，做官的不能帶著兵來把施恩給打跑吧。

所謂貓有貓道、狗有狗道，黑惡勢力有黑惡勢力的道，為官的也有為官之道。張團練的道，就是對武松設計陷害，對施恩來個釜底抽薪，繼續讓武松做罪犯，押到別處去。這樣，施恩沒有了武松這個打手，他再讓蔣門神回到快活林，那樣，快活林的錢財，依然還是自己的。

張團練這個事，操作起來，需要一個程式，程式繁瑣一點，就需要團隊合作。於是，他的拜把子兄弟張都監出面了。

張都監是施恩的上司，直接來要人，把武松給挖走了。

施恩雖然玩黑的，也是一把好手，可是在官爺面前，也得老老實實。

武松，到了張都監那裡，被灌了一通迷魂湯，立即就著道了。

說到這裡，對武松著道，要略加多說兩句。

武松出身低微，愛恨分明，但是他並不反社會，反而在武松的內心深處，對官府體制有一種極為強烈的渴望。比如因打死老虎，陽穀縣知縣讓他做都頭，武松沒有說“我不幹”，或做別的推辭，而是立即——跪謝道：“若蒙恩相抬舉，小人終身受賜。”

及至到了張都監說讓武松做自己的親隨的時候，武松再次表現出對回到體制內的熱情，馬上跪下稱謝，說道：

“若蒙恩相抬舉，小人當以執鞭墜鐙，伏侍恩相。”

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武松平時講話總是豪氣干雲，但是遇到官員的時候，講話則變得極其謙遜，十分客氣。而且講話也說得用詞準確，極為妥帖。仔細看武松的兩次進入體制的表現，武松都是一個好“筒子”。在陽穀縣做都頭的時候，他上班是勤勤懇懇，不管颳風下雨，都風雨無阻按時上下班，好幾次都害潘金蓮一頓好等。在跟張督監做親隨的時候，武松幹得也極好，而且還深諳官場之道，比如還學會了收禮，且看這麼一段原著描述：

“······人有些公事來央渙他的，武松對都監相公說了，無有不依。外人俱送些金銀、財帛、緞匹等件。武松買個柳藤箱子，把這送的東西都鎖在裡面······”

這說明武松很聰明，官場那點事，他也是學得很快，如果環境好的話，武松說不定能幹出一個名堂來。可問題就出在這裡，武松太想進入體制內的時候，思想那根弦就容易打瞌睡，警惕心就放鬆了。結果，就著了張督監的道。

最後，被陷害了。

罪名，是盜竊。罪證，則是武松受賄的那柳藤箱子的東西。

“武松見了，也是目瞪口呆，只叫得屈。”（《水滸傳》第三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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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贓俱獲，武松叫屈，也沒用了。被丟入大牢後，武松從頭尋思事情發展，方知自己被坑害了。並且暗暗發誓，如能活著出去，定要他們好看，這便為以後“血濺鴛鴦樓”埋下了伏筆。

事情到此，本篇該說的也就基本結束了。

在黑惡勢力蔣門神和施恩的博弈中，我們看到了武松的作用，他是黑惡勢力施恩和蔣門神之間的一張王牌——施恩得之，則可得到自己想要的快活林地盤；反之，蔣門神等人把武松除之，他們則可以得到快活林的生意。

武松，說白了，就是施恩從眾多囚犯中揀選的一個打手。

可是，對於武松而言，他並沒有錯。

他沒有後臺，也沒有任何背景，還是一個因為兄復仇的囚犯，來到孟州監獄，能夠得到改變命運的機會，他自然是珍惜的。

可是，武松不會別的，只會打架，於是，也就沒有理由挑三揀四。

於是，他是被迫被動地陷進了孟州監獄施家父子和蔣門神（張團練、張督監）等一夥人的鬥爭中了。充當了施恩的工具，也就成了蔣門神等一夥人的眼中釘。

眼中釘，都是要拔掉的。

結果，武松被陷害了。

這次遭遇，對武松的人生命運觸動極大，徹底改變了武松的人生走向。

在“黑吃黑”的高層鬥爭中，武松再次體驗了現實世界的冰冷和殘忍。

（文/說歷史的女人·綠火）